吃完东西, 她们去逛街。

    就算那天许傲不提，温羽毛也早想送他个东西。只是一直想不好送什么, 才拖到现在。

    结果周明明也是个礼物废。两人看了大半天，干脆决定直接剽窃许傲的创意, 同样买条围巾送回去。

    温羽毛还记得那个店铺名字。

    查了地图走过去。刚一进店, 导购姐姐的视线就落到她脖颈, “这条围巾也是我们店里的吧？”

    温羽毛讷讷, “想再买一条，送人的。”

    得知是要买来送男生，姐姐笑得更热情了，“这条就有男生同款的, 卖得超好，很多人过来都是两条一起拿的。要不要拿给你看看？”

    情情侣的？

    温羽毛眼睛悄悄亮了一下, 但还犹豫着会不会太直接。

    “没关系呀。”周明明把她拉到一边，声鼓励，“怂什么, 他都跑你家去抱你了！等许傲回来，你就直接把围巾往他脖子上一扯。让他选，要么跟你在一起, 要么直接勒死得了。”

    于是, 十分钟后，温羽毛抱着个日后可能成为凶器的盒子走出店门。

    周明明拍了拍盒子, 眼睛都乐没了，“许爱毛朋友能不能被生出来, 就靠它了。”

    “好！”温羽毛雄心壮志。

    过了会儿，她问：“你要给高路平买个什么东西吗？”

    “高胖子？”周明明扶着下巴想了想，“我唯一想送给他的，就是个能炸屎的电动坦克，炸到他哭爹喊娘那种，你知道哪有卖的吗？”

    温羽毛闭嘴了。

    回家后，怕会被妈妈发现，她把围巾藏到自己衣柜的最下层，又拿几件衣服盖上。

    然后把桌上的倒计时又划掉一个。

    离除夕还有五天。

    第一次觉得假期漫长。

    许傲过得也很无趣。

    带来的几本书都翻完了，电脑被毛头表弟给霸着。

    旁边还有个闲下来的妈妈，整天想各种招数试探他的性取向。

    “许傲啊。”她又拿着本时尚杂志坐过来，“帮妈妈看看哪件衣服好看。”

    许傲一抬眼，一个胸露出来二分之一的金发模特差点没搡到他脸上。他往后仰头，“拿远点。”

    “不喜欢？”许妈妈试探问道。

    “不是，妈，”许傲眉头蹙起来，“你觉得你给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看这个，合适么？”

    “你爸了，他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不给看也会偷着看。”许妈妈伤感地。

    还不死心，又往后翻了两页，“那这个呢？”

    这个风格是中性的，模特短发平胸，身上穿了件宽大的西服。

    许傲正要把头转开时，瞥见里面的内搭。一条清新的裙子，挺娇俏的。

    ……倒是很适合给温羽毛同学穿啊。

    见他目光停顿，许妈妈心都要死了。

    果然。她杂志一扔，哭唧唧地去找自己丈夫了。

    许傲俯身把书捡了回来。

    裙子旁边写着品牌和价格，还有一行字：春季新款，已上市。

    他嘴角一翘。

    下午，迳直出门把裙子买了。

    回来的路上，看天气不错，沿街慢慢散着步，又掏手机拍了张洒满阳光的街道。正想着发给温羽毛，一个人从后面冲上来，掠过他身边往前跑了。

    “抓偷！”后面一道女声着急忙慌地喊着。

    许傲下意识先回头看了看，再转过身时，已经有人追了上去。

    速度很快，跑的姿势也非常标准，跟练过似的。

    但右脚有些跛。

    那个借了火机的男人。

    腿脚不方便，能追上么？

    许傲紧跟着跑了几步，把裙子和手机往男人怀里一塞，“我去。”

    不上来怎么想的，大概是因为上次没头没尾那两句话，就直觉他不是坏人。

    许傲前些年架没少，经验颇丰。赶上去踢一脚再按着胳膊给抡在地上，一气呵成。

    被偷的姑娘已经报过警，路人也围了上来。

    “身手不错。”处理完之后，男人笑道。

    许傲也笑了一下，扯了扯领口。刚才跑得急，出了点汗。

    裙子装在纯黑色磨砂的纸盒里。盒子质感很好的样子，上面印着白色花体英文。

    方才拿着，男人就研究了好一会儿。

    递还给许傲时，他本能似的，拿指腹在盒子边缘轻柔地蹭了蹭。

    许傲拿过去的动作也温和。

    “给我女朋友买的裙子。”只是觉得这句话着很舒坦，就了。

    “女朋友？”

    许傲笑，“送完就是了。”

    男人看他一眼，“上次就想问，你还上着学吧？高中生？”

    许傲也没否认。

    “抽烟，早恋。”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有女儿，我一定不让她跟你谈恋爱。”

    许傲便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问：“见义勇为呢？”

    “本来应该加分的。”男人得平淡，“但你拳脚一看就是常用的，好学生不会这么熟练。所以还得往下减。”

    许傲被噎了一下。

    “借火机加五十分，抽烟减五十，早恋减五十，见义勇为加一百，架减五十。”男人手插在口袋里，“清零。”

    许傲：……

    回到家，把照片发出去的时候，点开看了看，才发现在偷出现之前，男人就在他前面走着。

    肩宽背阔，背影挺拔如松。

    许傲按了发送。心道，只是可惜了那只脚，不知道怎么回事。

    手机在桌上震了震。

    温妈妈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方框。

    许傲：[图片]。

    她心念刚一动，温羽毛从卫生间冲了出来。

    “别想偷看！”抻着胳膊把手机从她脸前摸走了。

    “你不是你们联系不多吗？”温妈妈继续拿抹布擦着桌子。

    温羽毛开看，发现是张街景，行人纷杂。

    她心下一松，“群发的，他出去玩，拍了街景给大家看的。”

    为了证明自己，还特意把那张照片放大了，在妈妈面前迅速虚晃了一下，“你看，真的。”

    “停止得瑟。”温妈妈才懒得搭理她。

    她们正收拾屋子。

    大年夜要去姥姥家一起过。就趁着今天，先在家里大扫除。

    擦完桌子，妈妈又把电视柜上的相框拿下来仔仔细细抹了一遍，边忙活着，边还在着注意保持合适的距离不要早恋之类的。

    温羽毛听得头大，想法转移话题，“这张呢，是在哪儿拍的？”

    妈妈看过去，表情柔和了下来。

    “你爸爸休假时带我去青岛玩，在海边让人给照的。”她垂着的眼眸里温柔尽显。

    “我呢？”

    “那时候还没你呢。”

    温羽毛扁扁嘴，“哦。”

    除夕那天，一家子亲戚聚在一起。

    温羽毛这次考得好，所以面上很有光。姥姥给包的压岁钱都比以往的厚多了。一个不心，还被姑姑她们拿来做榜样教训儿子了。

    她静静听着，想把夸奖都攒下来，分给许傲一半。

    吃罢年夜饭，大人迫不及待地在电视前支了张桌子，开始搓麻将大业。

    一群孩子闹腾腾地拿压岁钱去买炮玩儿。

    节日越是繁忙，心里就越空。

    温羽毛看了无数遍手机了。

    各种群发或者私发的祝福消息里，始终没有许傲的。

    班级群里在抢红包，每个她都点进去看了，在下面抢到的人里，也没看到他的名字。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大扫除那天的照片后面。

    温羽毛往沙发里又缩了缩。

    也不知道许傲在干嘛。

    她没去过云南，只觉得听起来就很远。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妈妈出去时，就算赶上假期，也不爱带着她。经常把她往姥姥家一扔完事。

    又等了会儿，心里猫挠似的，熬不过。开许傲的对话框，输入“新年快乐”。

    然后又在选哪个表情上犯了难，害羞笑的这个看着蠢蠢的。要么这个礼花的？放上去试了试。

    许傲外公家的传统，是必看春晚——必须全部围着电视看春晚的意思。不能跑神，还要进行交流。

    以前是外婆爱看，当时外公还总嫌弃她没审美。后来外婆去世，大家都以为解放了，没想到外公固执地捡起了她的习惯，并且要求更严了，就跟学生上课似的。

    表弟睡着后，被无情叫醒好几次了，困得头不停地栽。

    许傲也了个哈欠，趁没人注意，低下眼睛，按亮了手机。

    正巧看到温羽毛的“正在输入”。

    过了五分钟，再按亮，还是“正在输入”。

    笑了，把手机凑到唇边，“晚会儿给你电话。”

    “许傲你干嘛呢！”外公立刻扭头，对他进行了严厉的吼叫。

    温羽毛的表情还没试好，看着对话框里忽然多出来的语音愣了愣。

    迅速扭头观察环境，然后做贼似的带上耳机，听了遍。

    回复：-好。

    又点开听了遍他的声音。

    鞭炮声开始一阵响过一阵，电视的声音慢慢被淹没。

    大家都期待地看向正中央坐着的外公，他颤巍巍地摆了摆手，“散了吧。”

    表弟的脑袋猛地栽了一下，醒过来了。

    许傲伸了个懒腰，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

    外公仍静静地坐在电视前，消瘦的脊背蜷缩着。

    很寂寞吧。

    许傲踩着满街的大红炮屑，拨通了温羽毛的电话。

    “睡了吗？”

    “没有。”温羽毛揉了揉眼睛，“新年快乐。”

    许傲笑，“留着等会儿再，还有五分钟。”

    两边都是辟里啪啦的放炮声音，听筒里暂时静下来。

    温羽毛躲在卧室里，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疯跑的弟弟妹妹们。想了会儿，找到个话题，“我给你买礼物了。”

    “嗯？”街边又一声炮响，许傲把手机往耳边压紧了些。

    温羽毛：“围巾，给你买围巾当新年礼物了。”

    “不是给我抱了么。”

    温羽毛脸红，“那个不算。”

    “怎么不算？”他又故意要逗她。

    温羽毛没跟他纠结这个，自顾自地往下：“等你回来就可以给你了。”

    那边静了几秒。

    “故意勾我呢。”许傲低声。

    温羽毛一赧，又听到他：“我够想你的了。”

    心口一寸寸往里酥。

    想什么，觉得声音会发颤。

    她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

    “还要再加个礼物，不让我好过了啊。”许傲的声音还在顺着电流往耳朵里落。

    见她不接话，他笑了一声，“你不知道？”

    “嗯。”温羽毛颤颤地，“不知道。”

    “回去就让你知道。”

    她听到他那边连着彭了几声，大概是烟花。

    烟花落尽后，许傲问：“所以啊，你之前喜欢的男生是哪种？有我好么？”

    “嗯？”没听明白。

    “除了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除了你，就没有了啊。

    温羽毛迷茫。

    忽地两边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她看向时间，00:00。

    “新年快乐！”这句是顶要紧的。

    没回应。这次是真的被炮声淹得听不到了。

    许傲加快步子走过那串鞭炮。怕会错过温羽毛讲话，按着把免提开了。

    再往前走几步，又看到了之前那个男人。身形如松，正独自望着长街出神。

    大过年的，不跟家人在一起么。

    许傲看他一眼，他也恰好看到他，四目相对，都笑着点了个头，算是招呼。

    他从男人身边走过时，那边的温羽毛卯足了劲儿又大喊了一遍：“新年快乐！”

    女孩子的声音不出的清脆动人。

    男人目光微动。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