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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当空, 一辆汽车远远地开过来, 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反射着日光, 耀眼到刺目。它缓缓停在了那间印着可爱猫爪子的宠物店前。

    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穿着可爱的连衣裙从车里蹦蹦跳跳的跑了下来,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看起来温柔贤淑的女人,她快步上去拉住了女孩的手, 食指点了点女孩的额头像是在责怪她的冒失。

    从驾驶座的位置下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走到车子的后备箱旁,从里面拎出来一个笼子。

    然后女孩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像是非常迫不及待一般拽着他们往店里走,被她拖拽着的两个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俱都露出无奈却宠溺的表情。

    “爸爸,妈妈……”

    千夏靠在窗玻璃边, 忍不住把手掌贴上了玻璃。

    明明是透明的, 就在近处, 却遥远地无法企及。

    阳光那么明亮,天空如此辽阔, 还有绵软的云朵,千夏记得那一年, 爸爸过, 会带她去坐飞机, 看云朵在窗外飘来飘去的样子。

    妈妈已经为她定好了生日蛋糕, 还做了她最喜欢的巧克力饼干。

    还有她的生日派对, 邀请了云雀君一起参加。

    他们家的院子里,给狗准备的狗屋也已经搭建好了。

    “主公……”

    不动行光有些不安地偷眼看她。

    大家都安静地陪在她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 对面宠物店的门再次开,男人依旧拎着那个大大的笼子,但是笼子里已经多了一条白色的狗,女孩扒拉着笼子,像是很想要自己去抱起来,但是的臂膀显然无法完成这个动作,于是只好抱着爸爸的胳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笼子里的狗。

    妈妈在跟她话,但是她却只顾着看狗,完全没有听她了什么。

    然后妈妈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推着她坐进了车中。

    三人都坐上了车,汽车开动了。

    “……”

    千夏忽然转身朝着咖啡厅外冲了出去。

    “大将!”

    “主上!”

    “主人!”

    身后传来刀剑们的呼喊,千夏却直接推开玻璃门,不顾咖啡店内客人疑惑望过来的视线,就朝着汽车开走的方向跑去。

    爸爸,妈妈……

    千夏咬着唇,用尽全力往前跑着,直行,转弯,再直行,第一个路口,第二个路口,然后是……

    砰——

    巨大的声响,银灰色的汽车被迎面而来的大卡车狠狠撞击,整辆车都被撞飞然后翻倒过来。

    时间似乎在瞬间变慢了,一帧一帧的,如同幻灯片一样。

    千夏听到了路过行人的尖叫,听到了玻璃的破碎,也看到了汽车后座,妈妈将她紧紧抱住的画面。

    千夏下意识地伸出手,棕色的瞳眸刹那间泛起血色暗光。

    风在她的掌心缓缓汇聚,形成的漩涡,道路两旁的行道树用力摇晃起枝叶,斑驳的光影落在身上。

    空气都扭曲在了一起。

    “大将。”

    药研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镇定。

    千夏掌心的漩涡却一下子散开,消失了,瞳仁中泛起的赤色也再次沉淀进了深潭似的眸中。

    仿佛力气一下子用尽,她跌坐了下来,低着头,双手撑在发烫的路面。

    近处是人们奔走的声音,路人将被困在车中的人救了出来。

    “还有个孩子!她还活着!”

    “快叫救护车!”

    ……

    千夏听到有声音在高声喊。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视野中,那个熟悉的女孩呆呆的睁着大眼睛,她的脸上身上都满是赤红的鲜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木木地跪坐在已无生息的爸爸妈妈身边。

    “主人。”

    加州清光担心地看向她。

    时候的千夏,和长大了的千夏,隔着一条马路,以同样的姿态跪坐在地上,连同神情都呆滞地一模一样。

    “我没事。”

    千夏摇摇头,她扬起唇角,抬头看向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请不用担心。”

    她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却被水汽沾湿。

    “我知道的,不可以改变历史,”

    她努力笑着,“我是审神者啊,是你们的主人。大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也可以……”

    可是好难过啊……

    无法拯救冲田君的安定和清光,眼睁睁看着织田信长自杀的不动,不能保护土方先生的和泉守和堀川,还有目睹自己被焚烧的一期与鲶尾,还有药研,今剑……

    那个时候,大家是不是都和现在的她一样痛苦?

    不可以改变历史,绝对不可以。

    她知道的。

    鹤丸国永在她身前弯下腰,金色的眼眸在艳阳下格外温柔,他歪了歪头,笑得如同此刻的阳光一样,“如果忍不住的话就大哭一场吧,我们不会被吓到的。”

    千夏仰着头看他,然后“呜哇”的一声就扑到了他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大概,这是她有史以来,哭得最多的一天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汇聚到一起,对刀剑们的失而复得,对过去的无能为力,还有感同身受的,为大家的坚持与一直以来所忍受着的种种经历。

    她像是不懂事的孩子,紧紧扒着鹤丸的衣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位一贯不太正经的太刀难得表现出符合他年龄的稳重可靠,他轻轻拍着这位年幼的审神者纤细的背脊安抚,眉眼间温和。

    哭声渐渐变,然后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千夏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主公,你还好么……”

    不动行光心翼翼地问,眉目开朗的少年付丧神好像生怕自己再刺激到她,连声音都放轻了。

    “嗯、嗯,我没事的。”

    还忍不住抽噎的千夏点点头,她从鹤丸怀中退出来,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对、对不起,鹤、鹤丸先生,你的衣服……”

    “哎呀哎呀,真伤脑筋呀~”

    鹤丸挠挠头,着伤脑筋,脸上却笑嘻嘻的,“回去得好好洗一洗了。”

    “请、请交给我吧!我一定帮您洗干净!”

    千夏连忙道。

    “主上,”

    宗三左文字摇摇头,把手帕递过去,“请先理好您自己吧。”

    “啊,谢、谢谢……”

    千夏接过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脸,“我也会把手帕一起洗干净再还给您的!”

    宗三像是有些忍俊不禁,他笑了笑,点头。

    “大将,您冷静下来了么?”

    药研藤四郎眸光淡定,他望了望马路对面已经抵达的救护车,又看看一直背对着那边的千夏。

    “嗯、嗯!”

    千夏点头,“我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

    然后仰起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您的考验,我通过了么,泰长先生?”

    她身旁的刀剑付丧神们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随着她的视线一齐望向天空的方向,然后就见一道光柱忽然落了下来。

    “!!”

    几乎是同一时间,六位付丧神默契地将千夏护在了中间。

    光柱将他们笼罩起来,然后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化作四散的樱花,连同光柱中的人影全都消失了。

    正被急救人员抱着的女孩,原本木然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慢慢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飞舞的花瓣。

    ……

    白色的光芒消失,周围再度恢复成了暗夜。

    “巫女大人!巫女大人!您还好么!”

    听到熟悉的尖细的嗓音,千夏呆了呆,她循着声音低头望去,“兔子先生?”

    “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兔子像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回来?”

    千夏一愣,然随即猛地醒悟过来,连忙回过头去。

    当视线中出现了付丧神们茫然的脸时,她终于放下心来。

    太好了,大家都回来了。

    “这里是……?”

    加州清光疑惑地扭头四处张望着。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动行光探头往水潭里看了看。

    “主上,您可还好?”

    长谷部第一时间望向千夏。

    “嗯~”

    千夏点头笑地很开心。

    “大将,您刚刚的,泰长先生是……?”

    药研疑惑地看向她。

    “对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你们都不记得了……”

    千夏挠了挠脸颊,有些苦恼的样子,“其实,距离我们离开本丸已经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

    加州清光睁大了眼睛。

    “嗯,”千夏点点头,“是那位御门院泰长先生,把你们带走,然后封印在那边樱花树下的潭水中,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御门院泰长?”

    宗三左文字蹙起纤细的眉。

    本丸的刀剑们,肯定不会知道他的真名,所以千夏一点也不意外,她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向了潭水中间,不知何时出现在樱花树下的男人。

    随着她的目光,众刀剑的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

    随即,便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主、主人?”

    清光震惊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