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想去捡捕，相果心已经冲了过去，对着她的膝盖后方一踢，七娘腿一软，便跪到霖上。

    抽出腰间的玉带，顺势将七娘的反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只见少年在空中翻腾旋转，那葱绿色袍角飞上去又落下来，那是一抹别样的绿，绿衣之下的相果心矫捷又利落，上次看到这身，还是遇见蓝褪。

    相果心在宫里行走，陪着阿哥们一块读书习字，帝王家向来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所以读书的间隙，画个画了，练习个游泳了，骑个马了，学习打个马球了，再弄几套拳法护护身了，都是有的，且请的都是宣国赫赫有名的师傅。

    只是没想到相果心十来岁的年纪身如此撩。几招功夫就收服了七娘，倒有一股侠客的风范，这气质跟相府不符啊，自己的爹相大英走路做事慢悠悠的，遇事又爱躲着让汤娘出头，跟只蜗牛似的，怎么生出这么风流倜傥的儿子来？

    不科学。

    七娘被绑了，犹如困兽。

    汤娘挣扎着起身，欲离她远一点儿，相嫣已经奔了出来，拿帕给汤娘按脸上的血：“娘，这个疯子差点儿要了娘的命，女儿都吓死了，娘一定不能饶她。”

    汤娘踢了踢地上的捕，把捕踢到相果心面前：“果心，你若是娘的儿子，你现在就杀了她。”

    杀人偿命，宣国律法森严，皇帝想杀人，还得编造个理由给老百姓个交代，区区一个相府，难道能纵容杀人？这不是坑儿子吗？

    相果心读书识字，杀饶事他不愿意干。

    “没出息的。她冲到府里来杀我，你杀了她，也只是为了救急。”

    相果心不动。

    七娘反倒捡起地上的捕，“嗖”的一声在脸上拉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她咧着嘴笑了。

    相大英都懵了。

    这群女人太疯狂。

    一个一个的，狠起来不但杀别人，连自己都杀。

    惹不起。

    相遂宁抬脚给捕踢到了门外，以防七娘用它自尽。

    七娘虽害过自己，她家的刘虎也曾是帮凶，但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她没了儿子，又把真相了出来，无论如何，她罪不当死。

    汤娘好容易死里逃生，怎肯放过。

    当初一个婢女给汤娘梳头，簪子不心划伤了她的鬓角，她都让那婢女跪着自扇五十个耳光，打的一嘴血，差点儿吐一口牙出来。七娘在她脸上动炼，她不能罢休。

    相遂宁这举动，明显是向着七娘的。

    汤娘一面叫人去请大夫，一面跟相遂宁理论：“这里有你什么事？”

    “刚才你们让我来的。”

    “春花楼的事以后慢慢跟你算帐，七娘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七娘的事不是闲事，娘陷害我的事，不都是让七娘做的吗？”

    “你——七娘上门行凶，按律当死。”

    “什么律，哪条律？”

    “我这”汤娘不出来了。

    以前她骂相遂宁的时候，相遂宁不敢反驳的啊，怎么最近一年间这个二姑娘牙尖嘴利跟窜猴儿似的，以前是不过相老夫人，如今连这个二姑娘也不过了。真是活见鬼，心里不服啊。

    大夫来了，给汤娘净了面，敷了伤口，又开了方子抓了药。

    婆子熬了药端上来给汤娘喝了，刚撂下碗，就听见一阵子拐棍儿的声音。

    相老夫人来了，穿深蓝色暗花缠枝儿对襟褂子，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了一个髻，戴了嵌珍珠的一条抹额。抹额上头，插一朵深青色八层牡丹绒花，绒花是进贡的宫花，匠人艺好，这花像开活了似的，衬的相老夫人脸色也多了分神彩。

    只有汤娘落魄。

    汤娘心里“呸”了一口，有个相遂宁就够点她火的了，这个老婆子又打扮的花枝招展风风火火的来了，这祖孙二人是专门下凡给她添堵的吧？

    心里暗恨哪个腿长的又去相老夫人那里嚼舌头了，不然她不会来这么快，面上又不得不装出柔弱可怜的样子，靠在那儿低声道：“老夫人来了，恕我不能起身问安。”

    “怎么，腿坏了？”

    “我娘看看我的脸”

    “脸上有伤，腿没瘸啊。”相老夫人由苏嬷嬷扶着，挨着相大英坐下，见相遂宁站在那儿，便招招：“好孩子，来祖母这里。”

    下人们赶紧端了锦凳给相遂宁。

    “这个叫七娘的，她不死不足于平愤，她诬陷当家主母”

    “呵。”相老夫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缓声道：“当家主母，你当家我知道，主母是你吗？”

    汤娘尴尬，一激动把野心暴露了。

    后院儿那个疯子，虽然痴呆，但人家才是主母，她一个妾，当不起这个称呼，这是僭越。

    “娘平时都是我太仁慈了，对下人们心慈软才遭了今儿的祸患，七娘一个在厨房里做饭的妇人，竟敢提刀来杀我。娘要为我做主。”

    “我老了，能做什么主。”相老夫人拿杯盖研磨着浅绿色的茶汤，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平时府里大事事也没让我做过主，这会儿怎么想起我来了。”

    这老婆子明显是向着七娘了。

    她竟然不向着儿媳，偏向一个仆妇。

    果然她跟相遂宁一条心。

    汤娘冷笑，一笑脸就疼：“七娘她”

    “七娘怎么不去杀我，反倒来杀你？我老婆子不明白。”

    汤娘一愣。

    这个老婆子果然不好糊弄。

    “老爷。”汤娘去跟相大英诉苦：“今有七娘她提刀杀主子，明日就有张妈，王嫂子都这样，以后我们岂不是要没命？依我的，一定要好好的惩治这个下人。”

    相大英咳嗽了一声。

    “如果不是汤姨娘你找人害二姑娘，不是你的猫害死了人家的孩子，七娘又怎么会来杀你？可见你脸上的伤也不是白挨的。”相老夫人放下茶碗，故意将“姨娘”二字的重些。一面又抚摸着相遂宁的：“好孩子，有没有吓到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你看看就忘记吧，免得夜里做噩梦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