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苦恼之下,齐景殷索性拎着账本就往太子处去了,想着寻他们话拿拿主意。
太子此时正在与萧元尚、尉迟将军等人商议安顿灾民事宜,听表弟来了,连忙叫他进来。
“阿殷今天不是去粮仓那边么?怎么来了孤这?出事了?”太子起身迎道。
看着众人皆在,齐景殷微微皱起的眉头松了开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笑道:“难不成不能不是我想表兄了才来看看?”
面对他的油嘴滑舌,太子不以为忤,倦色浓重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阿殷还是这么活泼。各位见笑了。”
后一句话是对屋内众人的,护犊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自是七嘴八舌笑道:“齐公子年岁尚,活泼一些是常事。”
待齐景殷乖乖坐下,太子坐回上首的位置,对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表弟问道:“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灾民安顿是个长久事情,得周全稳妥才行,一时半会也急不得,故而,太子直接暂停了与其他人的商议,先解决表弟的问题。
提起正事,齐景殷递过账本,有气无力地愁道:“你自己看吧。”
太子依言接过账本,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如他所料,是物资储备减损的问题。
他拧起了眉,曲起的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思索了片刻之后道:“黄河河堤补修一事已经基本尘埃落定,接下来需要粮食的也只有灾民损耗了,粮仓里剩下的部分应是差不多够了……依父皇来信,江浙一带调来的粮草也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应是能续上粮仓亏空的……”
齐景殷托着腮帮子破了他的美好幻想:“大部分粮草都是损耗在灾民身上,尤以近来十日,灾民听闻洛郡赈灾放粮,均奔赴此地,粮草消耗速度急剧加快。之前花在补修河堤的士兵和力役更卒损耗都算不得太多,毕竟……常有死伤。”
提起死伤,太子等人便一阵黯然。
此次黄河决堤,虽有人力居中搅和的因素在,但究其根本还是天公不作美,就连补修河堤的这段时间,连绵的雨几乎都没有停过,最多是了许多,没有进一步增加黄河河堤的负担。
在汹涌澎湃的黄河水威胁之下修补破败的河堤,从不是一件简单安全之事。尽管在齐景殷的提议之下,每个冒着生命危险在一线河堤处忙活的人都会在腰间绑上一根绳索,一旦浪头袭来,远处岸上的人便要拉紧绳索,把河边的人给拉回来,大多数更卒都因着这根的绳子捡回了命,但意外总是在所难免,还是会有人被浩大的水势卷走,绳断人无踪。
治下子民的伤亡本就是压在太子心中的一块沉甸甸的大石,久久不能消散,却又无解决之法。
他伤怀了一会,便强行调动起了自己的精力,翻看着手上账册近来的支出记录,发现事情确如表弟所,用于灾民救济粮上的较多。
“洛郡城外施粥,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但据我所知,不少家中尚存余量的洛郡本地人每日也会去领粥饱腹,使得真正的灾民有时反而不能领到。每日能舍到赈灾粥上的粮食毕竟有限,若不整顿,粮食咱们花了,慕名前来洛郡的灾民中却仍旧有饿殍。”齐景殷垂眸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物资损耗、日益减少是常事,太子他们心中必然是有数的,用不着他特意冒雨跑一趟,他特意前来,还带上了账本,就是为了引出这件事。
萧元尚也出言附和道:“阿殷消息确实灵通,我这边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正准备待商议完灾民安顿事宜之后再提。目前确有家中有余粮者前去排队领救济粥的情况,甚至还有富户遣奴仆下人去领的。”
直脾气的尉迟将军闻言大怒,拍案而起:“这些人理应斩首杀头!大难当头,他们不想着献出微薄之力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浑水摸鱼!殿下,我这就去拿下他们,严加处理!”
面对尉迟将军的主动请缨,太子微微摇头,正要话之际,齐景殷便抢去了话头。
“此事牵扯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你还能去将全城过半的富户都给屠尽了?”他脸上挂着明显的鄙夷,没好气地道,“要是殿下允了你的做法,岂是仁君做派?”
尉迟将军是当今四皇子的嫡亲舅舅,向来与太子一脉不合,这回被隆安帝遣来给太子做副手,一路上明里暗里给了太子等人不少排头吃,饶是齐景殷是个活了两世之人,也被他那直来直往、大开大合的阳谋坑害了几回。
若不是他还算拎得清,最多让人心里不舒服一阵子,不会耽误正事,齐景殷早就想法子收拾这厮了!
忍了尉迟老贼这么久,眼下他还出了这种馊主意,齐景殷觉得,不站出来嘲笑他一番,都对不住自己这段时间受的气!
“就算是做副手,也要带脑子出门才行啊,尉迟将军。”齐景殷接着嘲讽道。
被辈这般嘲讽,本就脾气不的尉迟将军哪里受得住?魁梧的身影欺身上去,伸手就要拎起齐景殷的衣领,大嗓门毫不示弱地吼道:“兀那子,太过张狂!”
齐景殷灵活一闪,避开了他袭来的蒲扇大手,一个腾身便站定在太子身后,仗着太子是靠山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他抬起下巴,摆出嘉宁牌骄矜姿态,输人不输阵地梗着脖子道:“话糙理不糙,我话是得直接了些,可确实是这个理不是?恼羞成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尉迟将军再暴躁大胆,也不敢对太子下手,眼看着太子坐直了身子,更大面积地遮挡住了身后的表弟,只能冷哼一声,道:“那本将军倒要听听,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太子温和出声劝道:“阿殷年岁,气盛伤人是有的,还望将军海涵,孤代他给将军赔罪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大家合力商议一番才是,将军莫急。”
面对护犊子的太子,哪怕他所之话明显在偏帮齐景殷那子,尉迟将军也只能选择忍了,一脸怒色地应道:“殿下客气!是卑职莽撞了。”
齐景殷一直认为,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是他行走江湖混迹京城的制胜法门和不二诀窍。故而,这回他也没有选择按照大家想的那样息事宁人,而是以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声”嘟囔道:“知道是你莽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