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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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呢, 都有盲从的心理。蒲苇上了一趟山,收获那么老大,村里人自然也是急着要上山的。

    当晚,再是如何舍不得点油灯的人家,都把油灯给点了起来,因为,家里要连夜赶制上山猎的工具。这山路两边的野物,必然是有数的,别人得多了,得早了,

    那去得晚了的,肯定就收获少了。

    为此,这时节按理都该下地挣工分的村民们,家中必然会挑出一个最擅长猎的,连工分都不要了,直接上山去。

    但猎, 是讲究技巧的,不是你认为自己能行, 就能到野物的。尤其射箭, 更是有着技巧。一上午过去,

    上山的人不老少,但过了中午了,也就两三个人有点收获,这里面还加了歪正着的运气成分。

    大家一看, 这不对啊,就这样的法,就是到天黑,跟人家蒲苇比,也是拍马都追不上的。所以有那脑子灵光的,立刻调转方向,去找蒲苇了。

    陈家院子里这会儿烟熏火燎的,是蒲苇在弄腊鸡呢。昨夜杀鸡剖兔,忙活了一晚,可算是把这些野物给收拾干净,也放了各种调味品进行入味。今天,院子里大火架起,再用青叶盖上,开始烘烤。做好的腊鸡,既美味,又不怕坏。

    村民看她这么搞,都不太懂,因为他们一般腊鸡,都是靠日晒风熏的。但现在谁都知道她是个能耐人,想着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也没质疑,而是急着向蒲苇请教,她具体是在哪里的野物,又大概是怎么的。

    蒲苇觉得是不明白的,这种事啊,亲眼所见,胜过千言万语。

    她让一直在她身边转悠,冲着那些正在熏制中的野鸡野兔,哈喇子都快流得有一碗的娃娃之二——陈桃和陈李,去她屋里,帮她把弓箭给拿过来。

    这头,因为练武,院子里的木头桩子,也是现成的。等孩子们把弓箭拿过来,她就示意其他人往两边站站,把前面的地方给空出来。然后拿弓抽箭,目光直视前方,“咻”地一下,那箭一下就射了出去,然后又“砰”地一声,死死扎在了木桩上。

    如她之前所,你力气够大,射出的速度够快,那即便箭支末尾绑着稻草绳,也不太影响命中率。尤其,狼雾山上那些野物安逸惯了,还没学会和人类游击战,所以特别好射。

    “你们要想去猎,我是不建议盲目地去的。那样浪费时间不,还容易惊吓到附近一带的野物,让他们往大山深处跑。我的建议是,你们先练好箭法,什么时候能稳稳地用箭射中靶子了,那就可以上山一试了。

    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你没基础就上山,不好听的,基本就是在那做无用功,是事倍功半;但你有了基础再上山,那就省心省力,属于事半功倍了。”

    大家一听,可不就是如此,于是纷纷请求蒲苇教导。

    蒲苇本来这一天也是在院子里做腊鸡的,抽空指点一下他们,没什么不可以。但这学箭,也讲究天分,能一下就学会的,少之又少。蒲苇指点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不能再由着自己被人叫来换唤去了,这根本就不符合她那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生活理念,所以,她赶紧想了个办法。

    她把陈大河和陈道石都给叫过来,还叫了一个挺有灵性的姑娘。

    “你们三,跟着我好好学,学会了,由你们当老师,教其他人,行不行?”

    行!

    怎么不行!

    这要正经算起来,他们可不就成为了师父的头号徒弟了!

    三人高兴地连连点头。

    蒲苇就专心开始教,让其他人也别问了,要嘛自己先琢磨着,要嘛,就站在一边看着。

    她挑的这三人,都是比较有天分的,所以教个基础,也算简单。等教得差不多了,直接甩手不干了,自己忙活那点吃的去了。

    于是,三位一大两的老师,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这会儿,蒲苇还不知道,她随手挑出来的那个叫做陈文文的姑娘,恰好是书记的女儿。这姑娘一下拔了尖,得蒲苇亲自悉心教导,又当了老师,可把这姑娘给高兴的啊,当晚回去,就把这事学给了家里人听,也在接下里的日子,射箭本事,日益精进,基本上在蒲苇那里练习半天练箭,再用半天时间上山,时常能点野物回来,让书记一家,对蒲苇很是感谢。

    不知不觉中,蒲苇就这样在书记面前,又刷了一波好感,这又是后话。

    这头,蒲苇匆匆把包裹寄出去之后,并没有闲下来,而是迅速地进入了盖房子的日程。

    不过就是在原来的房子基础上,再搭边盖个屋,基本没有技术含量,蒲苇自己都能干。但是为了加快进程,她还是请了两个泥瓦匠帮她。

    来帮忙的泥瓦匠,表示自己不太懂蒲苇的设计,这灶台连着石头床,石头床再给弄成空心,这是个什么意思。还有些藏在墙壁中的管子,又是什么意思。可出钱的是老大,蒲苇表示出了事,她自己全权负责,这倆泥瓦匠,就闷头干上了。

    蒲苇自然是不会闲着的,自己白天跟着干的同时,晚上还得查缺补漏,务必要让这房子不能再透风了,也务必要让这不过三十平米,却分隔开了前后两间的屋子,做到麻雀虽,却五脏俱全。

    其实,要不是怕惹来大家的侧目,她自然是想能盖多大就盖多大的,到时候,各个实验室林立,黑科技在里面跑酷,不能更爽。

    可要低调、低调。

    就连这盖房子的钱,怕别人乱猜测,她都公开表示,是用上了自己抓鱼的钱,和自家男人寄给她的工资。

    于是,就有些人夸陈妈妈转了性了。对儿媳竟然会这么大方了,不死死扣着钱了。对陈妈妈的看法,倒是有了转变。

    但有人表示,摊上蒲苇这样的儿媳妇,哪个婆家不会对她好。那可是个金娃娃,会给家里赚大钱的。没看到蒲苇搭着她原来的房间,又盖了新的一间屋子,表示要当作自己的工作室,陈家人,包括陈妈妈在内,都没有流露不爽吗?

    这就是能人,能得让你心服口服!

    而且,人家新盖的那屋,后面屁点大的地方,随时能拿来当厨房,这是没分家,却又随时可以自成一家。都这样了,最反感子女分家的陈铁牛,却屁都不放一个。

    这还不能明问题!

    那陈铁牛家,哪怕现在不是蒲苇在当家,但是蒲苇在那家的地位,那是绝对低不了的。

    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陈铁牛没反对,其实最大的因素,是想保住蒲苇是个“神婆”的大秘密。

    因为就一层平房,地方还,所以盖起来很快,没两天就搞定了。蒲苇学后世的做法,给自己整出的热炕,就有了发挥的余地。这头厨房东西炖着,那头热气不停往土炕里钻,再从烟囱里导了出去,就很容易可以将新房子进行除湿。

    后期,就是装修的事。

    她在那敲敲,依旧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就又出了大事。

    这一日中午,娘家妹妹蒲芦突然跑来找她了。见了她,那挂着眼泪的脸,更是被扑簌簌的眼泪给得快要湿透了。

    她哭着吼:“大姐,不好了,妈要把四姐给死了!四姐流了好多的血,呜呜……”

    蒲苇一听这话,那拿在手上的锤头,差点要把自己的手指给敲了。

    她沉下了脸,猛地站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你别问了,快跟我走吧。”

    完,一边哭着,一边使劲来拽蒲苇。

    蒲苇没办法,只得跟着一起去。那边道东家的眼珠子一转,也赶紧发自己的大儿子,陈大河跟上去。

    “你赶紧去给你婶婶帮帮忙,记得,一定要机灵点。”

    她男人这么闷,完全没法和二弟比,也就大儿子看着有指望。她瞅着蒲苇似乎蛮喜欢她家大儿子的,有什么事也愿意找他,就那教射箭,总共才三个学徒,他大儿子都就占了其中一个名额。

    道东家的虽然不太精明,但也有着想让儿子有个好前程的念头。

    这个家,甚至放眼整个村,目前据她所知,就蒲苇最能挣钱。那让儿子跟着她,和她亲近,准没跑。

    陈大河本就喜欢跟在蒲苇后头,一听这话,那肯定是撒丫子就往外跑的,急匆匆追蒲苇二人去了。因为蒲苇太着急了,都干脆背着蒲芦,开始跑了。

    她跑起来,那就快了,陈大河必须得迈开大步,才能跟得上。

    蒲苇一边跑着,一边也没耽误问蒲芦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蒲芦抽抽搭搭着,勉强把事情给交待了出来。

    原来,蒲家四姑娘蒲菱跟着下地赚工分的时候,尿裤A裆了,被村里人给嘲笑死了。蒲妈妈听到之后,就发火了,不由分,在蒲菱回家之后,拿起大铲子,就磕在了蒲菱的头上。

    当下,蒲菱的脑袋就见了血,随后,血流如注。

    蒲芦吓坏了,经过二姐蒲莲的指点,悄悄出了家门,撒丫子就往蒲苇这边跑来了。现在,家里,还有蒲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大姐,四姐会不会死掉啊?”

    的蒲芦趴在蒲苇的肩头,用手死死抱着蒲苇的脖子,眼泪一滴滴地往蒲苇的脖子上砸,砸得蒲苇的脖子热乎乎的,又很快因为寒风而湿冷冷的,不舒服极了。

    但是,她没有对此表示抗议,她只是坚定地回道,“不会。”

    “那会不会……会不会被傻了啊?村里就有过孩被敲了脑袋,然后变傻的。”

    蒲苇又很坚定地回了,“不会。”

    蒲芦这下才有些安心了,但还是抱着蒲苇,低低地哭着,嘴里喃喃着:“大姐,我好怕……大姐,我不要四姐变得像你以前那样……身子不好了,会被妈妈卖掉的……村里的童养媳,日子过得可不好了……”

    蒲苇皱着眉头听了一路,想着这娃子,年纪,想得倒是挺多。但有她在,蒲芦的担心,根本就不会成立。

    她跑回了娘家,没想到,娘家院子里,已经站了一些人。见她回来,立刻又指指点点了起来。

    一瞅,就像是在看热闹的。

    她瞅着那些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顾不上,更没心情招呼,只闷头往屋里去。一边走,一边开始喊蒲菱的名字。

    蒲菱没有应声,倒是蒲莲钻了出来,欢喜地冲蒲苇招手,“大姐,在这里,这里。”

    但才欢喜没两秒,那漂亮的脸蛋,就立刻皱了起来,露出了哭模样。

    在蒲苇走近的时候,她声地:“妈也在里面呢,还在骂。”

    蒲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放下了蒲芦,就走了进去。然后一看到里面的场景,她就忍不住炸了毛。

    蒲菱,那十一岁的丫头,正靠着墙边站着,脑袋瓜低垂,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张蜡黄的脸上,刺眼的鲜血,却几乎爬满了她半张脸,在那狰狞地揭露着她曾经遭受的暴行。

    那据应该是被伤的头部,此刻盖着一层草木灰,草木灰上还掺着没烧干净的稻草。看着,该是临时从炉灶那里抓的。

    只有如此!

    仿佛也只需如此,就可以!

    蒲妈妈也没想过给她擦擦脸什么的,一手拿着一根竹棍,嘴上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边骂,一边还用竹棍抽一下蒲菱的腿。

    “……不要脸,老娘的脸都要让你给丢尽了……多大的姑娘了,还尿裤A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地的时候尿……”

    蒲苇不知道默默站在那,连躲都不知道躲的蒲菱在想什么,她只看到,一滴滴的泪珠,无声的在那低垂的脸上掉落,砸到黄泥地上。然后,蒲菱的双脚前,那一块黄泥铺就的地面,已经湿成了一团了。

    蒲妈妈没看到蒲苇,还在那骂着。

    一边坐着一个蒲苇觉得很眼熟的老妇人。她倒是看到蒲苇来了,冲蒲苇笑了笑之后,才拉了拉蒲妈妈。

    “瞧,你大女儿回来了。”

    这样子,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来劝解的,而是在那看热闹的。

    蒲苇的脑子,就疼了一下。似乎记忆中,类似的画面,还有很多。

    蒲妈妈这会儿正气在头上,听了老友这话,就气哼哼的,胆子足的很,转身冲着蒲苇,也是骂。

    看上去,根本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来做什么?也来看笑话来的?老娘养了你们这些赔钱货,简直是倒了血霉了。前头摊上你这么个傻子,好不容易你好了,我也不用被人给嘲笑了,现在你四妹又跟着犯傻,当着那么多男男女女的面,给我尿裤A裆。

    她当自己是傻子呢,这么做,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个个都是讨债鬼,不省心的玩意儿!”

    完,蒲妈妈还觉得不解恨,拿起棍子,回身,就又抽了蒲菱一下。

    蒲苇看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大步走过去,直接就将那棍子给抢了,恶狠狠地甩在了一边。就甩在了老妇人的脚边,还把地面给砸出一个坑来。

    你老妇人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

    “哎呦,这蒲苇嫁了人,脾气见涨啊,怪吓人的!”

    着,还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蒲妈妈这一股邪火,就开始冲蒲苇来,“你干什么呢,我教训四丫头,还要你来管?可不是你供给她吃、供给她穿!”

    她想起上次大女儿把剩下的粮食都给拿走一事,这心里的火,就更旺盛了,命令她道,“赶紧给你刘姨婆赔个礼。”

    刘姨婆,就是指那老妇人了。

    但蒲苇听都不听,只是走到了蒲菱的面前,蹲了下来,拧着眉头问她。

    “为什么,忍不住了?”

    她刻意放软了口吻,想套出答案。在她看来,偶尔这么尿了,算个什么事。末世真起来的时候,你还能专门找个厕所尿?不也有好多人,只能原地尿的。

    但时代不同,她也知道,为了融入环境,蒲菱的做法,是该禁止的。

    蒲菱并没有抬头,依旧掉着眼泪,但大概是蒲苇温柔的口气安慰到了她,她抽噎着,声地回答了。

    “我冷……”

    这是什么答案?

    蒲苇有点懵,看到她被尿湿的裤子,突然就伸手去摸了一下。触手,那薄薄只有一层的裤子,是如此单薄,单薄到这条裤子再往下,就没有别的保暖物了,只有那光溜溜又瘦巴巴的腿。

    她突然就火了。

    偏头看了下蒲妈妈的裤子,再看看全部围在门口的她的妹妹们和弟的裤子。

    除了蒲妈妈和弟的裤子看上去厚实一些,其他妹妹身上套着的裤子,也都是单薄的,可以轻易地被风被吹起、吹弯的。

    所以,哪里是不知廉耻,当众尿了裤A裆。而是实在是太冷了,就穿着一条薄薄的布裤下地,腿脚都要冻僵了、冻裂了的她,应该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算撒泡尿,借着尿液的热度,给自己的腿脚好好暖一暖。

    但这狠心的老娘,不问前因后果,不体谅当孩子的难处,竟然就这么当头了下来。出血了,也不过就是撒了一层草木灰。半点都不心疼且不,还由着别人在一边看热闹,在那不知道反省地继续又又骂。

    这哪里还是当妈的!

    这么心黑手毒,跟某些坏了良心的后娘也有的一比了。

    见这便宜老娘重新去捡了木棍,一副要将不听话的她也给教训一通的样子,蒲苇站了起来,一手劈在蒲妈妈的胳膊上,震下那木棍的同时,另一手紧跟着扬了起来,就是“啪”的一声,甩在了蒲妈妈的脸上,当场就把她给得愣在了那里,满脸不可置信。

    一边,那刘姨婆跳脚。

    “你……你怎么能你妈呢?你这是不孝,不孝!”

    蒲苇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向了她。

    “老太婆,我们家的事,你最好别管。我现在要赶着带我妹妹去看病,顾不上你。但下次,你再不知死活地来我们家看热闹,撺掇我妈收拾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扔下这狠话,她就一把将蒲菱给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那老太婆大概是第一次被一个后生这么威胁,连声开骂,叫嚣着找人收拾她。

    她一转身,抓起就近的一张凳子,就冲那老太婆恶狠狠地砸了过去。

    老太婆吓得大叫,哪怕蒲苇控制好了角度,只让那凳子擦着老太婆的身侧而过,但因为那凳子在落地之后,瞬间就被肢解了的样子太过恐怖,所以没让那老太婆止住恐惧,尖叫连连。

    蒲苇没管,抱着蒲菱,急步开跑,同时扔下一句。

    “你们想来,就赶紧跟上。”

    这话,当然是冲着蒲莲等人的。蒲莲等人一听,自然是赶紧跟着跑的。否则,留下来面对被扇巴掌的妈妈和被吓得变得脸色的刘姨婆,那最终,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就连五岁的蒲菖,都晓得要跑。

    不过他腿短,跑不过别人,眼见着姐姐们都跑在了他的前头,很快就要将他给甩下了,他就急得哇哇哭。

    前头二姑娘蒲萍听了,到底没忍心,咬了咬牙,又回过头来,把这家伙给抱上了。

    蒲莲见了就哼,“你带上他干什么,妈肯定不会他。”

    蒲萍摇了摇头,没话。

    蒲莲就又是一声哼,冲家伙做了一个鬼脸,赶紧追大姐的步伐去了。

    *

    蒲苇一路抱着蒲菱,去了杨老大夫家。

    好在伤口不算特别深,杨老大夫的医术也是绝对靠得住的。最后蒲菱脑袋上被缝了几针,又给抓了一些药,就算是治疗结束。

    至于诊费,杨老大夫表示,钱不需要,蒲苇看着给他拿些吃的就好了,最好啊,那吃的还能带点肉。

    这也是个人精。蒲苇上次在他这里拿药材,表示要泡药酒,彼此在某些方面,就互相试探过底,所以他开口要东西,也挺大胆。

    蒲苇也大胆应了,表示明后日就给他送过来。

    然后一行人,就在杨老大夫笑眯眯的注视下,走了。

    出了门口,一下心慌的蒲莲开始问:“大姐,现在要回家吗?”

    天都快要黑了,再不回家,就没地方去了。

    可真的要回家吗?

    回去了,是不是会被啊?

    蒲苇“嗯”了一声,“是要回家,不过是回我的家。”

    妹妹们有些疑惑,蒲苇又进一步解释,让他们跟着她,去她婆婆家。

    二妹蒲萍是个老实人,忧虑地表示,“这样好吗,我们这么多人?”

    她不了,十六岁,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尤其,蒲苇嫁人了之后,这个家,里里外外几乎是她操劳着,这就由不得她不被逼着,快快长大。

    “没事。”

    蒲苇肯定的回答,却依旧不能压下蒲萍心里的忧虑。可现在还能怎么办。其它妹妹都不想回家去,都表示要跟着蒲苇走。她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也只有回去了,被老娘给揍的份。

    忧虑着,却又企盼着,蒲家的这些孩子,齐齐到了陈家。

    陈妈妈迎了出来。因为陈大河这个孩子,早就急乎乎地先跑过来跟家里了,表示家里要来客人。也提了一嘴,蒲家的四姑娘被她妈妈给了,得可狠了,流了好多的血。

    陈妈妈看重蒲苇,爱屋及乌,对于这些原来大概并不欢迎的儿媳妇的娘家人,这会儿也报以了笑容,并且还对蒲菱的伤情表示了关切。

    “哎呀,快让大娘看看……可怜的孩子,你妈这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冲自己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呢,真是的……”

    那头,又招呼起要给孩子们做饭,要留他们在这里吃晚饭。

    蒲苇开口拦下了,“妈,我娘家暂时不好住人,我要留他们在这儿住几天。就住我那屋里。然后吃饭什么的,我给他们做。”

    陈妈妈明显一愣。

    “这……没必要吧,就……在一起吃吧,不用分开的。”

    “分开吧。”蒲苇微微拧眉,“人多呢,不是就一个两个。咱家那锅,煮满一大锅,也就只够咱家自己吃的,再给他们做,就得另起一锅,怪麻烦的。而且,麻烦多了,就容易让人不高兴了。”

    陈妈妈就开始笑得勉强。

    “这怎么会?”

    但想到了大儿媳和二儿媳,也明白蒲苇得对。就算她能按下那别扭,但那两位,却不一定。而且,这口子也是不能开的。否则,大儿媳和二儿媳也有样学样,也时不时拉着娘家人过来吃吃住住,那这日子,就别想过了。

    蒲苇没再回,拉着因为她和婆婆的对话,而开始显得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妹妹弟弟们,进了自己的屋。

    示意的把被子掀开,把蒲菱给放到了床上之后,她又示意蒲萍带着弟蒲菖稍微避一避,自己拿了自己的衣物,暂时先给蒲菱换上,又把她给塞到了被窝里。

    回头,她看着那一圈周身灰扑扑,头发被冷风给吹得散乱,脸蛋也被寒风给吹得通红,甚至都被吹裂的弟妹们,道。

    “你们想上床的,就把衣服拍干净了上来。不想上床的,就自己找地方坐着。蒲萍,你跟我来,帮我烧火。”

    蒲萍赶紧应好。就看到自家大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冲着靠墙的一扇门,拧了拧。门开了,后面竟然还有一个房间。

    别有洞天!

    蒲家孩子们惊叹不已,保持着孩子们对于探秘的天然热情,个个也不上床了,更不落座了,而是齐齐凑过来,走到了门后。

    再然后,就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架子、柜子,以及别的玩意什么的。就连那破铜烂铁,都能吸引得他们凑过去看了又看,又叽叽喳喳地在那议论开。

    蒲苇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心点,别割到手,就随他们去了。

    这头,先是烧水,让他们各自清理,再是开始煮粥,粥里,她还放了肉。

    厨房的好处就是,自己肉,给婆家人分点,她就可以随意处置。尤其着既然条件允许了,就该自觉点,把该给神官的孝敬给补一补的名义,因为,就之前就那些红薯粥,也太寒碜了些。

    陈家二老没有不同意的,甚至很鼓励蒲苇多多孝敬,和神官好关系。如此,其他人自然就得闭嘴。

    这肉一亮相,蒲家人都顾不上在蒲苇的工作室里探秘了,齐齐扒着厨房的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大锅,好像是一辈子没见过肉似的。

    蒲苇依旧没拦,更没有训,随他们去。

    但吃的时候,她是不允许他们敞开了吃的。她体质特殊,可以胡吃海塞,但这些长期在挨饿边缘晃悠的蒲家人,肠胃脆弱,可禁不起突然的暴饮暴食。

    只是哪怕如此,孩子们也觉得满足不已了,更觉得今天吃的这粥,简直是太美味了。

    “大姐,你现在都可以自己做饭,自己吃了啊?”

    甚至还有肉呢。

    聪明的蒲莲一下看到了事情的关键,满脸都是羡慕和不敢置信。

    蒲苇笑笑,肯定了她的猜测。

    “对啊。所以我跟你过,女人得自己有本事。你自己有本事啊,就肯定能自己做主。大姐能有今天,也是大姐有本事,自己奋斗得来的。”

    蒲莲一下激动,猛地冲过来,抱住了蒲苇的手,渴望地看着她,真切哀求。

    “那大姐,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变得有本事。我要跟你学,我也要自己能做主,我也要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更想天天都能吃到肉!

    蒲苇想了想,点了点头,却道,“这个事,不能急,你让我想想。我会给你,给其他人都想出办法来的。”

    她一一看向了蒲萍他们,甚至包括屁孩蒲菖。

    因为,蒲妈妈重男轻女,这不是蒲菖能选择的。所以,蒲苇不会傻到因为大人的错误,去迁怒一个孩子。而且,蒲妈妈对孩子的吝啬,是哪怕轮到蒲菖,也不会捞到太好。蒲菖顶多是比女儿们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

    但这好,也是有限的。

    比如,她检查过蒲菖的裤子了,瞧着是比蒲菱他们要厚一点,但也是一点棉花都没有,不过是比蒲菱他们多套了几条裤子罢了。那里面的裤子,还明显是补丁摞着补丁的。

    她借用了他们大姐的尸体,又接收了部分的记忆,也得过一些他们的好,她理所应当,该肩负起部分当大姐的职责。

    之前是她的失误,没顾得上他们。但现在,不会了,尤其在蒲菱竟然会想到靠尿裤A裆来给自己取暖之后。

    这真的是被逼到极致了,逼到什么狗屁的礼义廉耻,统统都得往一边滚蛋。

    而且,那便宜老娘,混账到根本没当妈的样子。她再不出手,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帮得了这些可怜的孩子!

    “你们就先在我这儿安心住着。我先和你们好,你们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我挣的,所以,你们是吃自己大姐的,住自己大姐的,你们可以心安理得,不用战战兢兢,担心这是寄人篱下,要看人脸色。

    但是,这里到底是大姐的婆家。我希望,你们都能当乖孩子,看到人,要记得有礼貌,不要吵架。万一有事,可以先忍着,找我来给你们评理,我会站在有理的一方。

    还有,要勤快一点,能帮这个家一点忙的,比如扫扫地、擦擦桌子、捡捡柴什么的,也可以出手帮一帮,这样会让人觉得你们很懂事,也很能干,会高看你们,也会在别人面前夸你们。

    这些话,你们能记住吗?”

    蒲家人自然是连连点头的。

    蒲苇的这些,对他们来,要做到,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他们非常珍惜现在的时光,可以吃饱睡好,还不用担心被被骂。这是多好的日子啊,简直跟做梦一样,他们根本就不想醒来,哪会去做什么错事,然后被赶出去呢。

    蒲苇又和他们聊了聊,就发他们睡觉去了。

    大炕这会儿也已经烧热了,蒲苇直接让他们都睡在了上面。这惹得他们大呼叫,表示从来就没睡过这么热乎乎的床。

    蒲苇示意他们别吵吵,赶紧睡,那边熄灭了煤油灯,出了屋,和陈家二老聊了聊,娇的身影,就再一次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衣食住行,衣排在最前面,那现在蒲苇做的头等大事,就得先给弟弟妹妹们各弄一套棉衣过来。蒲菱这次的事,实在是太让她震撼了,也太刺激她的神经了。

    这让她几乎是逼着自己,连夜顶着寒风往外赶。

    同时,她也再次愤怒和迷惘,为这个分明看起来该是和平的年代。明明有好山好水,明明可以勤劳致富,更是明明可以吃饱穿暖,可为什么,偏偏要对人的能动性进行各种压,要将好好的人,好好的家庭,给逼到这个份上!

    她不理解!

    更觉得憋屈,一种精神上的憋屈!

    她这会儿,倒是更愿意,回到末世去,去和她的战友们并肩作战去,去天南海北随意地畅聊着。闲下来的时候,更可以想看电影就看电影,想游戏就游戏,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哪怕她依旧会死,她也觉得能接受。

    因为比起憋屈地活着、麻木地活着,她更愿意自己自由而又轰轰烈烈地死去。

    她其实,从来就没有融入这个世界过。

    哪怕她现在有钱有粮了,但有时候,看着外面的那些人,她的心里是悲哀的。倒不是她有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境界,而是,看遍周围,也找不到共鸣者的悲哀。

    这一晚,她真的是颓丧透了!

    妈的,这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