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你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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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啪、劈啪、劈啪,暴雨在城堡广场上跳舞了一天一夜。

    灯光落在青灰色的砖石地面,是一缕缕游动着的濡湿的金芒。

    这个夏季忽然染上了漆黑、猛烈又苦闷的旋律。

    雨水的气味冲进挂着黑纱窗帘的房间,像一个侵略者,驱逐着原始的气味。雨水的味道是那么清楚,却依然不能让阿托莎停止回忆直到昨日清晨还仍然出现在薛西斯身上的香水味。

    雨下的那么大,但是他还是出去了。

    而重复的、廉价的香水气味,已经告诉了她,薛西斯沉迷于一个人类女人的事实。

    52

    她再度看了一遍系统的好感度。

    在一个星期内,薛西斯对她的好感度就从好不容易突破的60大关跌落回52,让她一个月来的努力完全白费。

    她的指无意识地攀附上窗帘的黑纱,攥紧,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似乎要用雨水的清凉来舒缓燥闷。她将视线落在左握着的一卷薄书上:

    在我那室后的花园里,我是园丁,

    可是在收采玫瑰的时候,来了别一个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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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阿托莎甩将诗集掷到地上——连随打开的诗集,都似乎在嘲讽她。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他应付烂桃花、亲为他下厨时“不心”割伤数次指、在闷热的夜晚为他打扇子喂他吃冰草莓、在他会经过的花园“即兴”起舞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还不如几场炮。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真讨厌,如果她一出生就是“阿托莎”,而不是从农村家庭里出来的贫穷的女孩,她一定可以成为她梦想的芭蕾舞演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跳着讨男人欢心的舞步。绘画也好、唱歌也好,在喷泉里放上折纸船也好,都只会被她用来取悦自己,而不是拿来点缀一个男人的生活。

    没有天赋的人在玩弄艺术,而她却只能用天赋来讨生活。

    她握紧指,想要把黑纱撕下来,但随即又忍耐住,像一只被惊飞的蝴蝶,翩然而迅捷地落座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银镜中自己不断绷紧的面容。

    当看到这张脸上出现丑陋的神情,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她抬拿起银梳子,解开头发,缓缓地反复地梳着。

    只要好感度还超过50,她就不会输。

    她让自己恢复理智,从被挫败激怒的情绪中挣脱。

    米诺。

    她又想到了他。

    本来这个旧情人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了——她的意思是,在用来攻略薛西斯这件事上——用暧昧的旧情让薛西斯吃醋这种事情,做一次的话,还情有可原,难忘旧情也可以被成是长情,但三翻四次如此,就难免显得轻浮放浪、不知轻重了。

    但现在,她发现他是那么的可靠,那么的有用。

    尽管他的资产在贵族眼中不值一提,但让一个甘于被包养的人类女人崇拜,已经是绰绰有余。

    何况他又生得那样好看,那样迷人。

    她知道薛西斯是怎样的人,他是个精明的男人,极擅长玩弄女人,绝不会让那些平民女子过上优渥的生活,来膨胀与她们不相称的野心。

    他更喜欢吊着她们,这样一来,她们就会更尽心地服侍他,表现得更乖巧、更听话。

    不过一个人类女人而已,一辆名牌车,几个包包,就足以令她神魂颠倒了,如果那样还不够,就再加一两颗钻石。

    如果薛西斯是钻石王老五,那么米诺大概就是童话里的王子?

    在这种女人眼中,薛西斯不过就是一个英俊、多金的男人。

    而这两点米诺也可以达到。

    至于有钱可以分成几个档次,有钱背后的权利又是什么等级,就不是她们这样阶级的人能够看得懂的了。

    阿托莎轻轻咬住下唇,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不客气地道:

    薛西斯,你的女人,我要统统抢到!

    你给我戴几顶绿帽,我就让我的“前男友”给你戴几顶绿帽!

    你敢背着我在外面搞女人,我就让我男人背着你搞你的女人!

    窗外的暴雨在猛烈一阵拍打后,骤然变得微弱了。

    阿托莎松了口气,觉得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她微微仰着脸,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她唇边的微笑便如凝滞的了,一双眸子仿佛被风吹拂着的忧郁的花园,有一种摇摆不定的东西,在向下抛落着苦闷的花瓣。

    似乎她的周身都浮出一片哀淡的香气。

    她拿起室内的仿古电话,握着听筒,拨响号码。

    *

    让我考虑考虑。

    离那日在重木酒吧与薛西斯相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然而苏试依然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如果他爱阿托莎,他会觉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冒险了。

    但尤迪特伯爵(阿托莎父亲)的债务问题,肯定也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而且薛西斯也表态过,结婚后会对阿托莎负起责任。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虽然他只要在薛西斯和阿托莎结婚之前负责提供血液就行可是,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非要他不可?

    他可不觉得薛西斯是爱上了他,好感度在那儿摆着呢。

    他发现他看不懂薛西斯。

    那他只能更尽力地做好自己,心不让自己的行为留下话柄。

    最重要的是,要问心无愧。

    如果他愿意答应薛西斯的条件,会是为了什么?为了阿托莎。

    如果他不同意薛西斯的条件,又会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自己,不喜欢这样。

    那么如果,如果他放弃考虑自己的感受,纯粹地为阿托莎着想呢?

    也许,最重要的是阿托莎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喜欢薛西斯吗?或者她希望嫁给他吗?

    她希望他们的婚姻顺利吗?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总是要让她心想事成。

    “叮——”

    室内响起弹奏竖琴般的电话铃声。

    苏试从躺椅上起身,拿起电话,腰靠在窗台边。

    “砰、砰、啪——”豆大的雨点偶尔在窗玻璃上敲打出重音。

    阿托莎的声音从话筒中漫出来,那样特别的婉转,叫人觉得中的话筒都仿佛湿漉漉的了:

    “这一个星期来,他几乎没有一天在城堡里,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吃了饭就走了”

    “昨天,卡罗尔伯爵急来拜访他,我他出门了,卡罗尔伯爵就:”

    “台风来了,鸟儿在空中被风暴抛掷,这样的天气,不待在家里,还能干什么呢?”

    “现在大家看到我,都问我薛西斯公爵呢?为什么我们总不在一起,疑心,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们都知道他有过很多很多前任”

    “也许他们心里想的是,薛西斯终于厌倦我了”

    “也许他们想的是对的”

    “好多次,我闻到她的香气,仿佛她曾经久久地在他怀里依偎过”

    “他从来没有那么专注地迷恋过同一个女人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人类女孩吧”

    她的叙述凌乱,声音里仿佛飞舞着一只翅膀受伤的五月的蝴蝶。那是一种充满感情的絮絮的低语,有时候吐出的一个字与一个字之间相隔甚远,却又仿佛总是黏连。到最后,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迷茫。

    “那你呢?”

    苏试轻声道,“你爱他吗?”

    他背后的窗玻璃上淋淋漓漓地往下淌着水痕。

    对面是一阵沉寂,仿佛有雨的声音。

    良久,阿托莎才用一种克制着情感的波动的声音缓缓道:

    “我多希望你能早点回来看我。”

    她多难过啊。

    可是有一瞬间,苏试觉得,他应该更难过才对。

    他仿佛看到大雨淹没了街巷,而他打开门在门口放了一只折叠好的纸船。那只白色的纸船就在暴雨的倾打中颤巍巍地从地面的高处向下流去,流向不远处河岸线早已模糊的河,然后渐渐沉没了。

    “”

    从此以后,他都不必再费心去演“米诺”这个角色了。

    阿托莎喃喃道:

    “米诺你帮帮我”

    她的声音模糊不清,仿佛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了什么。

    “别担心,”苏试温柔地安慰道,“他会回来的。”

    “我保证。”

    []西班牙民间诗

    作者有话要:  好可惜哦,差几十个字就有一朵大红花了的

    薛西斯或成最大赢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