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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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苏试亲了一嘴,吉尔整夜整天地躲在被子里偷乐,乐着乐着就把病给乐好了。

    当然了,黑死病虽然病发很快,恢复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不过吉尔病症明显减轻了,第二天晚饭还多吃了半碗。

    好些天前,脓男死了,陋巷中的尸体也不知被谁收殓了。

    人们就越发地相信:少女是神的使者。对少女不敬,就要受到神罚。

    但不管人们多么相信苏试是来到人间的天使,吉尔斯都是不信的。

    天使会飞走。

    至于他奇迹般的病愈,吉尔相信这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

    瘟所的病人只剩下了一个。

    他和原先两个病人一样,都是不知被谁丢弃在瘟所门口的,他们被发现时已经病得太重。通过苏试的连夜看顾,其中两个已经痊愈离开,然而眼前的病人,病情却无法阻止地一再恶化。

    最终,苏试不得不为他请来祭司院的祭司,聆听他的临终忏悔。

    病人名叫马塞尔,几乎病得无力话,祭司在一旁为他做临终祈祷,他的双眼却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苏试。

    “逃走!”他的眼睛这样在,“是祭司院特意将快死的病人搬到瘟所门口的!”

    但他受到胁迫,又在一旁祭司的监视下心生畏惧,痛苦地紧闭双唇,保持着有罪的缄默。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知道死神搭在颈项上的冰冷双,已经开始不断紧箍。他向前伸出去,那在棕黄中透出黑紫色,让一旁的祭司下意识地往一旁避开,露出不远处的苏试。

    “请原谅我”

    马塞尔抓住苏试的。

    在他中的那只,纤细、优美而洁白,曾无比柔和地为他拭去那一身令他的父母、妻子和女儿都嫌恶、厌憎的脓水。

    苏试的神情略微踌躇——

    其实在瘟所之前,苏试便见过马塞尔。

    刚来瘟所那几天,他外出观察的时候,曾见到由祭司带领的游/行队伍,那些人都停下来,竞相向他扔中的石头、泥巴,喧闹引得两边的楼房打开窗户,房主人也加入投掷的队伍之中。

    率先向他投石的就是马塞尔,因为猝不及防,苏试被他砸破了脑袋,所以对他有些印象。

    不过苏试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因而在瘟所的这几日,便也一直如不认识他一般。

    他以为马塞尔是为了那件事祈求原谅。

    他握住马塞尔的道:

    “我原谅。”

    眼泪涌出马塞尔的眼眶,在模糊的水光之中,他看到祭司那双邪恶的眼睛正盯视着这边,而少女的全身都散发出月亮般柔和的光华。

    他仿佛同时看到了魔鬼和天使,尽管祭司院许诺他听命行事,就能赎清罪恶,但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要下地狱去了。

    但如果真的有折磨人的地狱,也不会有什么酷刑会让他的心比此刻更难受的了!

    “请为我祈祷吧”他颤声道,声音虚弱,泪中有许多懊悔,“为这个罪人”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像苦役,背着缠身的枷锁行走于幽谷,从阴森黑暗的天空中吹来寒风,恐惧像碑石压迫着他的胸脯

    他听到耳畔响起一阵铜铃声。

    苏试摇了摇腕上的铃铛,那是专为清唱时伴奏的。

    他喜欢这样为自己打节拍。

    势中的韵律,带着一种令人沉迷的自得其乐。

    他为马塞尔唱起圣歌:

    “神啊,求你垂怜爱悯我,

    用你的慈悲涂抹我的罪。

    因为我知道我的过犯,

    我的罪常在我面前。

    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

    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

    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

    使我里面有正直的灵。

    你本不喜爱祭物,燔祭你也不喜悦。

    神所要祭的,就是忧伤的灵。

    忧伤悔痛的心,你必不看轻”

    这歌声仿佛油膏沐身,唱响了马塞尔天性中的太阳。

    他不禁在自己的天堂中看到,神的目光是蓝色的。

    他的双眼看透死亡的幻影,牢牢地看着苏试道:

    “神会爱你的。”

    他的生命就像烟雾,被一阵风吹散。

    *

    苏试走出瘟所,仰起脸来,在短暂的片刻,沉湎于日光的亲吻中。

    而后他迈开步子,向着太阳旅店走去。

    那请来的祭司,则已走出半条街远,他步履匆忙,要赶回去报信。

    塞伦镇仿佛大梦一场,如今头上的阴云都已散去。

    绝望的呻/吟被热闹的喧嚷取代,无序而放纵的狂欢也像病热退去,和平安详似又重新回到这座镇,而它也在今日迎来了新的客人——

    一堆异域穿着的吉普赛人搭起看台、帐篷,在广场上跳舞、表演或者占卜。

    男人们都围在那长发飘飘、露着一截子臂膀的吉普赛姑娘身旁,看她轻盈地舞动,身上的亮片像彩色的鱼一样跳跃,肚皮快速地颠着软,扭动的腰像油一样滑。

    两个穿着像锡纸一样闪亮的外套的男人,自称为波利米亚流浪的国王与公爵,为了王后红杏出墙一事,正拔剑满怀激情地决斗,咒骂中夹杂的荤话,引来观众阵阵喝彩。

    女人们则争相请吉普赛老太婆为自己占卜,在塔罗牌中寻找有关于爱情、婚姻、生育的一切预言。

    男人女人老人孩,似乎将整个广场、整片街道都塞满了。

    最初黑死病降临的时候,猜忌、防备与冷漠,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将邻里关系劈得四分五裂;而现在他们又像无数水珠汇合,重拾了往日的情分。

    在热闹声中还夹杂着阵阵食物的香气,人群中传来年轻妈妈惊讶的声音:

    “托托,那块我让你带回去晚饭再吃的奶酪饼呢?”

    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清脆地道:

    “被狗吃了,妈妈。”

    取道广场街道去太阳旅店看吉尔的苏试,走出了拐角的街巷。

    也许是肩上的重担初卸下的缘故,苏试走路的样子,也像是在沉静地回忆着什么,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一时没有留意到远处的热闹,等近了,才被搅扰了沉思,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下意识地要缓下脚步。

    但在那之前,人们已经注意到了他。

    “铃铃”

    铃铛声像麦粒一样滚动。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对此熟稔,胜过听闻了十多年神庙钟声。那声音仿佛从灵魂中响起,使他们感到又亲切又敬畏又喜爱又依恋。

    他们看到他,一下子都变得羞怯了。

    当他的目光投向他们,便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反应,他们粗壮的身体就像被触碰到的含羞草,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脑袋也纷纷羞怯地垂下。

    第一个男人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另一个人身上,被踩了一脚的那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像如梦初醒般也跟着朝一旁退去。于是人群就像一个塞满肉馅的馅饼,被突然咬了一口,凹出一道空缺来。

    苏试便继续向前走去。

    那道安静的道路,也不断在他脚下延展开。

    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屏得静静的。

    当他从身旁经过,瞻望着那侧颜的妇女,无声地晕厥。

    仿佛有盛大的恩赐,从那芳华似玉的脸庞上显现,使她无力承受。

    他仿佛是行走在一场无声的庆典中,

    又仿佛是走向加冕的王座。

    看台上的舞女好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将他凝望。

    他穿过舞蛇少年的那片圆形空地。

    那少年身材瘦削矫健,他的面容带着对自己的英俊而感到自信的那种神采,而那也是一种对一切女性到擒来的神采。墨绿的蛇在他肩背上游动,攀附着他结实的臂,更增添了一份神秘而危险的魅力。

    他看到敛眸走过的少女,既因为对方精致的轮廓感到兴味,升起蠢蠢欲动的征服欲,又并不觉得她有多么稀奇,至少没有惊艳到让人群失声到,仿佛被一阵滂沱的寂静所淹没。

    这个外乡少年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向苏试走去,脸上洋溢着快活的得意,自来熟地要开口呼住人。

    苏试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明亮如夜中灯火辉煌。

    他仿佛对自己的美一无所知,那双眼睛没有轻重地屠戮对方。

    而又一击毙命。

    然而这对于他只是毫无疑义的一瞥,因而他很快转首,成为一道无限的倩影。

    而只留给你一场盛大的海市蜃楼。

    作者有话要:  写着写着状态很好,中间吃了饭回来就突然失去语感卡文了(一脸痴呆)

    我可能中了肝秃咒(一脸痴呆)

    大家以后可以选择早上看更新,不要跟我一眼熬夜(秃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