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薄唇轻轻颤抖，盛怒之下终于撕碎了修养的假面，许久吐出一句话：“谷氏这个贱人。”

    萧砚冷笑：“他们成了挡箭牌，太子亦然。雍亲王，你上染了多少亲人的血，他们的生命和鲜血会始终缠绕着你，直到你呼吸停止的那一天。”

    萧凌面色不改，一抬眼道：“你不用装得多么高洁，那个望舒终是被你害死，你就不怕午夜梦回她来找你索命？”

    萧砚嗤笑：“找我？望舒死前明明过是要去找五哥你的，劝你自求多福，佳人有约，恕我不能奉陪。”

    话毕他转身欲走，萧凌突然心头火起厉声问：“是南怀珂是不是？”萧砚转身，对上他狰狞的表情：“我便知道是她给你出谋划策，利用那个刁妇来诬陷我，这样歹毒的心思也只有她了。用一个无辜的人给我设下陷阱，断送了她的性命。将来枕榻边是这样可怕的女人，你不觉得害怕？”

    这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葡萄酸啊，萧砚心中冷笑，同时又非常得意：“雍亲王，奉劝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好好准备应对父皇的问话。陷害三哥陷害我，即使父皇饶了你们，太子也不能与你善罢甘休。”

    这回可是两头讨不着好，被到痛处，萧凌终于不再吭声。心烦意乱回了府，正好见沛岚要出去。

    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不理解自己的苦处，萧凌不耐烦问：“大热天不在家里待着，你这是要去哪里？”

    沛岚还未听出他话里的不悦，只是回先去皇后宫里请安，然后再去东宫。东宫今日摆了戏台，太子妃请她去看戏。

    她是皇后的外甥女，太子又是皇后的样子，自然两边走得亲热，可是萧凌却不是这样以为的。沛岚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话里话外难免问起他近来的行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始终是充当了皇后的耳报神。

    想到自己的妻子是皇后硬塞给自己的，萧凌每每就觉得窝囊。沛岚却不知道他的这番心思，她只看自己的夫君潇洒有为，对自己又是温柔关怀，家族里的女孩儿哪个都是艳羡不已。

    眼看萧凌恰好打外头回来，沛岚便问起要不要一同进宫，随后又着下人去取冰饮。

    萧凌正为太子指证萧砚的事情烦心，眼下务必要赶在刑部将结案的折子递给父皇前想出应对的法子，看得沛岚游好闲无法解忧的样子就更加出火。

    无奈大暑天肝火本来就旺，却又碍于皇后的面子不能不给她脸面。

    侍女端了茶进来，沛岚端起送到萧凌面前娇滴滴：“这是今天新制的樱桃酥酪，刚从冰鉴里取出来，王爷尝尝，尝完了一块儿进宫嘛。”

    她是空闲，王府大事宜自有长史料理，王妃的责任不过是开枝散叶，以及和京城的权贵夫人姐们逗逗乐散散心，联络联络各府的情谊。

    萧凌接过一饮而尽，冰沁沁的这才压下心头一股业火，他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外头热，我就不去了。”

    “待在家也是怪无聊的，真不去吗？”沛岚勾住他的臂，左右晃了晃，摇得头上的珠翠也滴溜溜响。

    萧凌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倘若遇上皇帝和太子，他眼下真是没有那个功夫招架。

    “你去见过母后就要去见太子妃，想必还有别人家的奶奶姐。都是女人家凑一堆的热闹，尽是花香脂粉。我去了插不上话也就罢了，还惹得你们话不自在，大家都没意思。”

    萧凌一天到晚只是忙，沛岚的意思原是想撒娇让他陪陪自己。见他不愿意去，当下也觉得好没意思，干脆一屁股坐下：“那我也不去了，反正天怪热的。”

    “怎么又不去了？”

    “母后是自己人，不会跟我在意这点事，何况我在家陪你不好吗？”

    “请安怎么是事？”萧凌忍不住“啧”一声：“你也是为人妻子的人了，总这么任性怎么行？好要去向母后请安，岂有不去就不去的道理，天热才显你的孝心。”

    沛岚听得这话，拿扇子哗啦哗啦疾扇了两下，这才撅着嘴：“知道了嘛，我这就去。晚膳就在东宫用了，我已经让厨房预备了酸酸凉凉的东西，王爷晚上自己吃。”

    “我知道，你自己出去一路心，仔细别中了暑气。”

    萧凌打发了她，自己回到书房关起门来火烧眉毛。半日，邓通和另两门客被找了过来，一进来就听他了刑部发生的事，当下也愁眉不展。

    这其中只有邓通知道全部的前因后果，那两个只当王爷是被人冤枉，一时也没了主意。

    萧凌勃然道：“都是废物，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滚出去等等，邓通留下。”

    邓通才要出去就被留下，欠身站在桌前萧凌却又不话，撑着额头只是沉思。他只好垂恭等，心里也极速翻涌想着应对之策，免得萧凌再要开口问他时答不上来。

    近来，他越觉得这人可怕了，看了看自己被削去指的，鼻尖滴一下一串汗。

    窗外的蝉吵得人心烦意料，汗水“嗒”一声落在地上，就听前头萧凌：“你凑近。”

    邓通侯上前附耳过去，萧凌低声言语几句，邓通一愣忙道：“这人从前是在三皇子处做事，可却是咱们派过去的人，到底其实是咱们自己的人，这”

    “萧弥一倒，他那些门客全都散了，但到底是留了命。可这会儿我若是倒了霉，太子、萧弥、萧砚，还有父皇的怒全集在一块，太后疼惜萧砚更是要添油加醋。这府里的人，便是一条狗也逃不了，你自己想一想！”

    话是如此，可是邓通还想什么却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什么都不该。萧凌像一道鬼魅的影子远远缩在书架的阴影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已拿定了主意，邓通只有办的份。

    他深深鞠了一躬道了声“是”，慢慢退了出去。

    外头正有哪个妾室的丫鬟，听王妃出去了，递了话过来想要给王爷请安。邓通想起来，自从之前出了那个莺娘的事情后，萧凌便不许任何姬妾主动进入他的外书房。

    他从来就是这样，防人如防川。

    邓通走下台阶，刺眼的盛夏光芒立刻将他包裹住，他却没来由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