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家连中秋都没有过好，二太太被挪去了其他院子暂住，枫儿被大火所惊，朱青青正在屋里陪着女儿哄；黄红玉是个姨娘不配到跟前；怀贞跪在床前侍奉，南崇铭也告了假侍疾，怀秀哭得凄惨抖抖索索什么也做不了。

    南骏峨放了衙回到家中听大女儿来了，还没到院子就听到哭天抢地的哭声，心下就有气，紧走几步来到院中，到了厢房门口却不肯进去。

    朱氏烧成那个样子，谁看一眼都要做几天噩梦，他便站在门口斥责：“秀儿，别哭了！”

    “父亲！”怀秀哭着扑过来：“你要给母亲做主啊，是南怀珂，都是她害的母亲这个样子，她要逼死我们！”

    南骏峨正恨二太太不肯忍让南怀珂，南怀秀和妻子如出一辙的脾气，脑子却还不及她好使，他本来心中就气，听怀秀提起侄女儿的仇便更加厌烦，撇开她的就不许她再这样的话。

    南怀秀不依：“母亲受了委屈，难道父亲也不管吗？”

    “你母亲能挨到现在还要谢谢人家，若不是你大伯请了太医来延治，这会儿还有你哭的份！我已让人去套马，晚些时候就把你母亲挪回娘家去。”

    屋内躺在床上的朱氏突然睁开了眼，嗓子里哼哼唧唧卡出一点声响。

    怀贞知道她是听见了父亲的话，低下头没有理会，就听怀秀嚷：“为什么要送走？”

    “珂儿就要和睿亲王成亲，家中放一个大火烧得将死的人不吉利。”

    “她成亲关我们什么事，父亲要这样赶走母亲巴结了他们去吗？父亲”

    南骏峨眼中一寒，“啪”一耳光甩在女儿脸上教训道：“没规矩的东西，谁教你这样和我话？！”

    怀贞起身扶过怀秀，对父亲和颜道：“姐姐是为母亲担忧，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请父亲不要过分苛责。”

    怀秀捂着脸冲南崇铭喊：“大哥也不为母亲句话吗？！”

    南崇铭坐在桌边握着中的勺子晃了晃碗中的药，始终不发一言。

    怀秀急地一跺脚：“她是我们的母亲，还是父亲的妻子，怎么能把母亲送走呢？！”

    南骏峨冷冷：“她是你们的母亲不错，却再不是我的妻子，出事前我就给了休书，她早就不算我们南家的人了。”

    “就为南怀珂那个贱人？”

    “把这话收起来以后再不许，你也是世宦书香大家闺秀，惯常就会逞凶施威，一遇上事竟连这点涵养都丢了。现在就滚回潘家去，好好做你的潘三奶奶。若不能维护好和潘家的关系，我连你这个女儿都不要了！”

    “父亲”

    “我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已经够让我失望的了，从前都是让你们母亲给带坏了。崇铭！”

    南崇铭放下勺子走过来。

    南骏峨道：“你可别重蹈覆辙，我对你是含了指望的，眼光要往前看。”

    这意思就是要他别把朱氏的事情再放在心上，眼角的余光向母亲的病榻轻轻一晃，南崇铭咬咬牙答了声“是”。

    眼泪顺着二太太的眼角一直滑入鬓边。她被连夜送回了娘家，岐国公又让太医守着照顾。

    日子一天一天的接近，国公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烧坏的院落被暂时封了起来，下人们做事来来往往也尽量都绕道而行。

    婚礼前一日府里请来了两位绞脸婆替新娘子开脸，其中一个替南怀珂在脸上扑上粉，另一个就从布包里取出麻线，从下巴到脸颊到额头，一点一点细细打理，头先那个就一些押韵的吉祥话。

    知夏在一旁看得生疼，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一个婆子笑道：“姑娘看得疼，将来你自己也是要经世的呢。”

    知夏红了脸：“不用这个多好，看着就怪得慌。”

    “绞了脸呀脸蛋就光了，水粉胭脂抹上去也贴合。咱们还是头一回替王妃娘娘绞脸，贵人生得这样好看，将来必定宠冠王府，我们老婆子今日也借您的吉利沾沾喜气。”

    绞脸结束两老婆子告退，知夏送了人和打赏的银子进来，南怀珂问：“三婶还没回来吗？”

    “三太太带着崇礼去王府送奁具铺床，且要忙一阵子呢。啊对了，早上吉服也已经送来了，我给姐摊开就在外头架子上，袖口又宽又大比腿还长，裙摆层数也多，比大姐出嫁的时候好看多了。”

    不看也知道，臣子之间的嫁娶和亲王迎娶正妃的规格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傍晚沐浴更衣后三太太也已经回来，一同来的还有五太太和府中四位妹妹，众人笑笑转眼就到了上头的吉时。

    窗前已经燃起龙凤烛，下摆莲子、红枣、汤丸三碗，还有生果、烧肉及鸡心。南怀珂换上寝衣点了一炷香向天参拜，随后从知夏中接过明镜。

    五太太作为父母健在婚姻和睦的“好命婆”，接过梳子替新娘梳头。她将梳子轻轻放在南怀珂的头顶，随后慢慢往下篦至发梢笑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好啦，新郎新娘将来必定同偕白首。”

    妹妹们都拍称好，怀碧道：“我方才看见外头的喜服好气派的模样，二姐姐穿上必定变作仙女儿。”

    怀湘就：“我二姐姐穿寝衣就很好看，又白又嫩就像嫦娥。”

    “胡，你又没有去过月亮上，没见过嫦娥就像嫦娥。”

    “那扇子上的不就是吗？”

    “扇子上的是人画的。”

    “不对不对，那就是嫦娥。”

    “不是，那不是嫦娥！”

    “就是嘛！”

    “不是！”

    “好了好了，”三太太拉看两人：“两个缠人精，你们二姐姐明天大喜的日子，不许吵架。”言毕又嘱咐南怀珂早点休息养足精神，众人便就散了。

    崇礼依偎在姐姐身边不肯走，直言舍不得她。南怀珂好歹，保证今后会多回来看他，他也可以去王府找自己，这才算止住了他的郁闷。

    送走了所有人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她坐在窗边看着开始缺口的月亮，心中静得出奇。

    门吱呀推开，外头传来话的声音，原来是岐国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