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床前明月光是大家的白月光(16)
余铭正将装裱好的画往墙上挂的时候, 他的特别助理走了进来。助理:“先生,荀姐已经离开了。”
余铭身形一顿,紧接着继续挂画, 他一边动作一边向助理询问:“是不是高了点?”
助理回:“正好。”
余铭参考了他的意见,将画定住。
他从人字梯上下来,退后几步, 抬头注视着画上靠窗的女子,扬了扬眉梢:“果然正正好。”
他拿出手帕擦手, 一边擦一边问房间里的助理:“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七点的高铁, 已经走了近半个时了。”
助理正在汇报的是姜倾带着锐锐离开这个城市的消息,余铭并不意外, 只是哼笑了声:“真早。”
他不觉得意外是因为他一直派人盯着姜倾家里的一举一动, 所以早在好几天前就发现了姜倾要离城的征兆, 他装作不知,在她昨天前来当模特时也没有泄露半点。
——乐乐, 如果我我喜欢你是真的,你会不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姜倾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他知道的。
一直知道。
脸上笑意尽失,他低头沉陷进思索当中, 助理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老宅奢靡却孤寂, 余铭从纷杂的思绪中抬头,目光落在壁上的画上, 久久看着,最后转身一声不发地往楼上走。他走进书房,没有从书架上寻找要看的书, 也没有处理文件,只是在他惯常坐的位置上坐下,安静地坐着。
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置着一个封了口的文件袋,那是他在好几天前就拿到的锐锐的亲子鉴定书,他拿到结果好久了,但从没有开来看过。他犹豫着,就如同他在取锐锐的头发时一样犹豫。
犹记得姜倾的笃定,她自信的表情使得他相信锐锐的确不是他的孩子,但心里头总存在一丝希望,希望锐锐是……
他蓦地闭了眼,遮住了眼中所有情绪。
待再睁开眼,他的面色变了,他又摆出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只迟疑了一瞬,开来——
果然。
锐锐不是。
不是啊……
他扬了扬嘴角,带着嗤嘲的意味,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沉思许久,他拨通了一通电话,对着电话里:“给我找到尹旭的毛发。”
***
当温柔漫过C市地铁站外的七匹马雕塑,姜倾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锐锐走出了车站。车上嘈杂,姜倾一夜没怎么睡,她耷拉着眼皮,和同样耷拉着眼皮的锐锐站在七匹马下等待。
尹旭叫了一位C市的朋友前来接人,姜倾在下车的半时前就给对方发了信息,对方回马上就到,叫他们稍等。
尹旭的那位朋友所言不假,在她和锐锐等了几分钟后,那位朋友就开着车来了。
顺利会师,姜倾带着孩子上了这位朋友的车。
他们被带去了一个区,姜倾即将在这里住下。
这也是尹旭和他的朋友的帮忙,没错,在来C市之前,姜倾就拜托过尹旭帮忙找个租金尚可的房子,以免她和锐锐初来乍到不熟悉被坑。
她考虑万全,因此搬家之事进行得有条不紊。
C市是个文化重城,地域偏远,但由于著名学府很多,越来越多的人举家迁徙至此。
坐在车里,姜倾立马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其他城市的气息。她连连感叹,被开车的朋友调侃:“C市表面是文化重城,其实还是个浪漫城,不少文艺青年特意跑这儿一趟,想碰上一场浪漫的邂逅呢。”
孤家寡人姜倾来了兴致,笑问:“那浪漫有没有人种歧视啊?”
开车的朋友:“自然没有,黄种白种黑种都一样,别这儿,其他地方也没有吧。”
姜倾摇头:“我是对拖儿带女的单身人种有没有歧视?”
“……”开车的朋友恍然,乐道,“没没!C市最欢迎风趣的妙人儿!”
姜倾也跟着乐,心底期待着一场曼妙的邂逅,这么想着的时候,某个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到了目的区,尹旭的那位朋友从司机一职卸任之后又自告奋勇当了回搬运工,姜倾甚是感激,想请他进屋喝杯茶,但无奈屋里什么都没有,只好约定事后请客。
那位朋友笑着:“那就过两天聚个会吧,到时候尹旭那子也该来了,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姜倾心这C市之人果然热情好客,嘴上应着,其实已经定主意让自己做东,以答谢帮助过她的这两位。
尹旭的朋友没有待太久,许是不想扰姜倾收拾屋子,很快就借口离开了。他走后,姜倾先把卧室收拾出来让锐锐睡会儿,自己则开始收拾其他的屋子,一边收拾一边盘算着差些什么要买。
等她收拾完毕,锐锐已经醒来。姜倾带他出门吃东西,顺便购物,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了。第二天一早,她带锐锐去新学校报到,学校方面已经提前点好了,她只需带人过去办理手续。
锐锐即将就读的幼儿园叫做阳光宝贝幼儿园,姜倾办完手续后由园里的一位老师带着转了转,了解一下学校氛围。锐锐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姜倾担心他换了新环境不习惯,逗他话:“锐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锐锐出院后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会儿竟也没有高冷地无视她,乖乖回答了,只是回答依然走的是高岭之花的道路:“不错。”
简短又冷酷,跟领导下巡后的感言似的。
姜倾觉得好笑,问他:“怎么个不错法?”
锐锐扫了她一眼,听出她的调侃之意,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
姜倾笑出声,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
学校要求锐锐明早再来上课,因此姜倾参观完幼儿园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她带着孩子从校门出来,看到一辆黑亮黑亮的车大摇大摆地停在校门前,姜倾没给这辆漂亮的马驹太多关注,视线轻飘飘地滑过去,她带着锐锐从车旁走过,然后……被叫住了。
“姐,请等一下!”
话落,车门开,一个模样颇俊的西装男走下了车。
姜倾一看这人帅得跟别人的梦中情人似的,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尹旭朋友的话——C市多邂逅。她心道那位朋友果然字字箴言,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嘴角扬起一个矜持的弧度:“什么事?”
帅哥回她一个微笑,:“想请姐喝一杯咖啡,可否赏脸?”
姜倾这万年铁树终于开了朵桃花,心里美滋滋,顿时对C市多爱了两分。但她高兴的是别人对她魅力的肯定,而不是真的想去赴约,于是委婉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忙。”
帅哥道:“那留个联系方式?等你不忙的时候再约?”
姜倾意外自己魅力如此出众,竟迷得这刚见面的帅哥不离不弃,惊讶不已。
C市果然是个神奇的城市!
她想着婉拒:“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
她的话还没完,帅哥又:“荀姐,其实我是代表余铭余先生来给他的唯一继承人办理信托基金的。”
姜倾震惊脸。
余铭!
继承人!
这两个词汇都有点超出了姜倾的理解范围。她掏掏耳朵:“等等,你什么?!”
西装帅哥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末了又尽责尽职地道:“余先生希望这件事早点落实,所以还请荀姐抽点时间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为难。”
姜倾:“……”
她狠狠皱眉,一瞬间,堆积在胸间的所有好心情全部消散。
余铭这个名字的出现狠狠了她的脸,她以为自己离开就能摆脱那个人,然而,她错了,错得离谱,余铭明显早就知道她的行踪,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但他在之前从未提过只言片语,为什么呢?姜倾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更为直接地证明给她看——只要他愿意,天涯海角,她无处匿身!
姜倾感觉浑身毛毛的,强辩道:“这里没有他的继承人!”
西装男道:“荀姐笑了,如荀姐所愿,余先生已经拿到了亲子鉴定,锐锐正是他的孩子,将来也会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姜倾:“……”
她有系统为证,余铭拿到的绝对是份虚假的证明,可为什么余铭要撒谎,坚持锐锐是他的孩子?
无法理解。
西装男又:“余先生很是重视这个孩子,为他建立信托基金便是证明。”
姜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力道:“我的锐锐不需要他的信托基金。”
西装男笑笑:“荀姐好好想想,我下次再来。”他十分绅士地无视了她的意愿。
姜倾:“……”
西装男的到来让她发现,自己带锐锐离开后,余铭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头了,对锐锐更为执着了,余铭变得更加在意锐锐了。
为什么?
姜倾回想起了自己离开前余铭对她的那句告白,她回忆着那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拆解开来细细品尝,突然间茅塞顿开——余铭大概、可能、也许、兴许……真的喜欢她?
呃。
姜倾一度以为那是玩笑话,因为余铭不止一次开那种玩笑,显得他对她多情深似的,但她知道那都不真的,现在看来……余铭竟是真的喜欢她?!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拿锐锐绑住她!
原来是这样吗?!
姜倾震惊得目瞪口呆,虽然貌似得到了余大魔王的喜爱,但姜倾没法为自己的魅力感到沾沾自喜,反倒有点愁。她是个女人,被人喜欢自然欢喜,可喜欢她的人是余铭就有点不好了。
她为自己多余的魅力而懊恼不已,以至于在接下来两天里真的遇到了搭讪也高兴不起来。
西装男在两天后如期拜访,劝着把信托基金的事儿尽快办妥,姜倾被吓得闭门不出,然而这还不算,自西装男出现后,送礼物的也纷至沓来,每天送来的儿童玩具几乎要把她的出租屋给淹没了。
姜倾担心被自己邻居投诉,所以不得不定时清理包送回。就因为这事儿,她还和一快递员哥哥结下了奇妙的缘分。
“……”
姜倾每天都被迫接受着这余大王八奇怪又汹涌的爱意,就这么维持了整整半个月,姜倾恍然意识到,要来C市的尹旭迟迟没来。姜倾和这位大圣人已经算得是半个朋友了,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思索了一下,决定个电话去问问情况。
她拨通了电话,却得知“您拨的电话是空号”。
尹旭的这个电话号码停用了。
姜倾:“……”
她吓了一跳,没有多想立马拨通了尹旭在C市的朋友的电话,而后者抽搐着告诉她:“……尹子没被拐到山沟沟里去当压寨夫人,他只是前不久有人泄露了他的号码,网友误以为他是陈蒿,一直骚扰他,所以就把那个电话号码弃用了。”
陈蒿是最近正当红的一个明星,火得不要不要的,连姜倾这个不追星不关注娱乐圈的也在媒体见缝插针式的推送下有所眼熟。
没想到尹旭竟还有这番遭遇!
姜倾同情了对方一下下,问尹旭的朋友尹旭为什么没来C市,后者回:“别提了,他家里出了点事儿,生意上的问题,似乎挺严重,他留在家里帮忙了。”
尹旭的朋友接着感叹尹家这几年实在流年不利,家族事业接连受损,这一次更是伤筋动骨,尹家本来基本不要求尹旭沾染家里的事业,这一次竟也让他留下来帮忙了。
“尹子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可能漏了向你通知他的新号码,你别多想啊。”
姜倾自然没有心眼到那种地步,关心了几句,从尹旭的朋友那里拿到了尹旭的新号码。
挂断电话后,姜倾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在脑海中呼叫系统:“111,这次尹家出事也是余铭所为?”
系统道:“那是身为反派的职责。”
言下之意——是的。
姜倾皱眉:“余铭到底为什么憎恨尹家?”
她已经得知余铭针对尹家不是因为想和尹旭争夺安宁这个白月光,但真正原因,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姜倾曾经以为自己没必要知晓这些,但现在,她的孩子是尹旭的学生,而且尹旭又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她无法再装聋作哑。
系统机械回答她道她没有知晓的权限。
姜倾:“……”
系统不想给告诉她实情,她又撬不开系统的嘴,只好作罢。
姜倾以为自己没机会触及真相了,然而命运就像早已安排好了的一般,注定让她亲身接触真相。
那是一个周四,姜倾突然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请求她去参加一个互动活动,一个叫做“灾后互动”的活动。
十几年前的一场海难无情夺去了数百条生命,事故发生后,有人组织了这个活动,呼吁海难亲友聚在一起缅怀故人,互动互助。
荀乐父母虽然在那场海难中幸运逃生,但见多了生离死别,就想帮扶那些遇难者的亲友们一点,因此每年都参加这个活动。
这个活动每年举行的城市都不一样,时间并非准确为海难那一天,而是事故发生前后的某一天,以最多的人能够抽空前往为目标。荀往年乐父母经济条件尚可,所以每次都积极参加,但今年荀家破产,荀乐父母要再想参加这个活动就不得不考虑出行费用了。
幸运的是,今年这个活动在居住的C市举行。
姜倾知道父母很看重这个活动,所以义不容辞。
姜倾头天接到电话,第二天早上就准备前往。她穿了套端庄的黑裙,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抵达了一座荒僻的教堂。
她去得不算早,去时教堂里已经坐了黑压压的一片,姜倾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夫妇,夫妇性格随和,看到她就主动搭话,:“孩子你是第一次来吧?以前没见过你。”
这对夫妇是第一次见姜倾,姜倾可不是第一次见他们。
这两位就是大善人尹旭的父母,大名鼎鼎的大大善人,简而言之,这是一对喜做慈善的大大善人!
姜倾久仰二位大名,如今见上一面颇受触动,语无伦次地回:“是、是的,是第一次,我代我父母前来。”
“原来如此。”尹氏夫妇友善亲切,“好孩子,找个位置坐下吧。”
“嗯!”
初次见面,姜倾对这对夫妇很有好感,只因他们过的话。
每年参加这个互动活动的人少则一百,多则两三百,且年年不同,这对夫妇既然能认出姜倾是第一次参加,足以明他们多么在意这个活动,只是姜倾不知,原来尹氏夫妇竟也是那场海难的相关者。
姜倾揣了一肚子杂七杂八的想法,目光则在教堂角落搜寻,想寻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她这一搜寻便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余铭。
余铭安静坐在破旧教堂的角落里,一身黑衣衬得他神色郁沉孤寂,他的脸上没有了那些让人糟心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堂窗上的彩绘,被那褪色的并不出色的作品勾走了灵魂似的。
姜倾愣在原地,有人路过她身边,看到她看着余铭出神,便低声:“那人叫余铭,是个画家,他的父亲在那场海难中遇难,之后每年都有来参加这个活动。”
“你知道的,那场海难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大家基本都振作起来了,现在还来参加只是单纯缅怀故人罢了,只有他……他好像还沉寂在往事里走不出来,唉。”
姜倾听着身边人的叹息,心脏莫名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她想这大概是因为她继承了荀乐的身体,所以也继承了荀乐身为艺术从业者的多愁善感。
今天的余铭格外不一样。
因为太过意外,本应远离这个人的她竟然脚下自发地朝他走去。
她坐在了他斜后方的位置上。
往日余铭身上跟装了雷达似的,总能在各种场合发现她,但此刻,她就坐在他身后,他却一无所知。
她趴在前方的座椅上盯着余铭的侧脸瞧,跟瞧不够似的。
渐渐地,来参加活动的人越来越多了,熟悉的人便围在一块儿聊天,聊最近发生的趣事,他们的新生活,他们这些遇难者的亲友纷纷被时间治愈,能够坦然面对那些不幸,能够坚强地走向未来,只有余铭……他被抛弃在旧时光里,抱着老旧的回忆黯然。
姜倾看着余铭出神。
她大概是脑抽了,只盯着还不满足,还伸出手指戳了下对方的手臂。
她做完这个动作就后悔了,想躲起来,可来不及了,余铭将目光瞥向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姜倾嘴角僵了僵:“嗨,好、好巧。”
余铭的眸光闪了闪,紧接着蓦地一扫先前的深沉,嘴角扬起一个兴味的笑:“乐乐啊,我以为你怕我躲着我。”
姜倾暗道是这样没错,她只是……只是……脑壳铁,疯的。
她默了默,笑:“哪儿的话,我只是怕你的光芒刺伤了眼,所以才想着避开一点。”
余铭似笑非笑:“是这样吗?”
“是的!千真万确!”
余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扭回头看着前方。
在他目光的尽头,尹氏夫妇正和周边人着话,两人都是十分温和的气质,引得周围人都向他们靠拢。
余铭盯着两人许久,姜倾以为他要就那两位大善人的事发表发表感言,然而并不没有,余铭看完后的确开口了,却是离题十万八千里。
余铭:“乐乐啊,我的继承人还习惯这C市的生活不?”
“……”姜倾听他提起锐锐,刚降下的防备墙又升了起来,“他习不习惯关你什么呢?”
余铭悠悠道:“锐锐要是能习惯的话,他和我一脉相承,想必我也会习惯的。”
姜倾:“……”
她龇了龇牙,气急败坏道,“恕我直言,我家锐锐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有个鬼的一脉相承!”
“我有就是有。”余王八任性得不行。
姜倾都被气得失声了,一口气噎在喉间下不去上不来。
她就不该跑过来的!
她气得要走,被余铭手疾眼快地抓住了手,余铭没有看她,目光再次落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上:“乐乐,别走。”他的语气沉沉,仿佛压抑着什么,他,“就今天……陪陪我。”
姜倾身形一顿,脑子再次抽风。
“就一会儿啊。”她顿了顿,,“作为交换,你告诉我,在那场海难里,尹家对你做了什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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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有几个人看文,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挺失望的,多多关爱一下不可以么,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