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蕊低着头，心里却清楚得很，不这么，爷爷还是会跑。

    方才在电话里，警察叔叔都了，是这老头根本不愿意回家，拦不住，在路上，蕊就想了，她得想个法子让爷爷有牵挂。

    眼下，蕊故作伤心的模样，很快眼泪就挂上了：

    “爷爷，你就不要走了，妈她人事不省的在床上躺着，你要是再走了，我可就没有亲人了！”

    果然，老赵头当时就眼红了，偷偷的抹眼泪，一边摸着蕊的手，不停的安慰：

    “好孩子昂，不哭，爷爷还在着呢，不哭不哭……”

    “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蕊赶紧使劲点头。

    “哎……行，可……”老赵头想自己是累赘，乡下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就是喜欢嚼舌根。

    本来养老就不是这儿媳妇的义务，他终究是跟着过不像话，可眼下，娃儿还在读书，他哪里忍心。

    好歹自个儿现在还能动弹，兴许能帮把手也不定。

    后头想要的话，老赵头没有出口，这样的流言蜚语，丫头不懂。

    赵蕊把爷爷领回家，并没有多想，就是想了了母亲的一桩心事，只是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爷爷把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捞了起来。

    …………

    蕊把爷爷领回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饭，蕊还没想好怎么跟爷爷母亲病情的事，就去厨房忙活了。

    生怕这些年爷爷在外头吃不好。

    老赵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这栋豪华的大房子，那砖砖墙墙都是水泥的，房子里还铺着点点花纹的地板砖。

    角落里都干净的跟和面盆一样，就连那坐着拉屎的马桶，都让老赵头围着看了好几圈。

    他在研究屎去了哪儿，就差没下手去掏掏找屎路了。

    “爷爷，吃饭了！”蕊外头客厅招呼着。

    老赵头有些紧张的答应了一声，这才弓着背慢慢的朝着外头走去，临着出了厕所的门，还不忘回头瞅一眼。

    这要是不研究个究竟，老赵头估摸着晚上睡不着了。

    “蕊儿啊，那……那个椭圆形的东西，是咋把屎弄走的？”

    上了桌，老赵头拿过来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一瞅桌面上做的饭菜有鱼有肉，老赵头又补充道：

    “哎呦呦，蕊儿啊，这鱼你赶紧收起来，等你妈回来了吃，再了，吃啥拉的屎不都是臭的？还能香了咋的了？”

    蕊噗嗤笑了，方才蕊还以为爷爷上年纪了，解手费劲呢，感情这是在厕所研究马桶呢。

    “爷爷，这粑粑啊，都被冲走了，下边有个下水道，一直到地底下。”

    蕊这么一，老赵头喃喃自语——看来城里的房子再好，还是不抵乡下，这屎粑粑都下去了，时间长了，屎啊，尿啊，不都得把房子给泡塌了？

    至于母亲，蕊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才提起。

    谁知道老赵头并没有因为离婚官司赢了而高兴，反而吃不下饭了：

    “蕊儿啊，爷爷这辈子都这把岁数了，算是齐了，你们娘俩，可得好好活。”

    老赵头心里有存着悔恨的，他当初就不该听信儿子的谗言装死，儿子，也是他没有教育好。

    如今祸害了这对苦命的母女，他觉得都是他的错。

    晚上，老赵头看着医生来给扎针，他叹了一口气，询问王医生：

    “王医生啊，俺……俺闺女，啥时候能好？”

    老赵头想了想，换了称呼，再，爱梅本来就是他闺女，就是他亲生的闺女。

    “老大爷，您别担心，陈爱梅同志的康复迹象相当明显，你看这头两天还不省人事呢，今儿手就能动了，假以时日……”

    话还没完，老赵头喃喃自语道——都这么久了，手指头才敢跟那个动啊，那要是站起来，不是得有好一段时日。

    “呃，老大爷不用担心，这种病，您可能不了解，只要有好转的迹象，就明希望很大。”

    只是希望大啊，老赵头攥紧了他那用杨树薄皮制造的拐杖，心里头总是有不出的苦来。

    告别了王医生，老赵头一身朴素的衣着，坐在与他扮格格不入的沙发上，细声细语的问道：

    “蕊儿，你爸，是不是被枪毙了？”

    蕊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闷哼，爷爷似乎希望他被枪毙，可能吗？只是离婚官司而已。

    不过蕊能理解，爷爷那个年代，偷人家一根针都得被拉出去游街，要是情节严重的，那还真得给枪毙了。

    “估摸着真得枪毙！”蕊顺着老爷子的意思道。

    老爷子顿时表情复杂，有当年对喜得贵子的心疼，有川川儿时的怀念，可看看躺着不省人事的儿媳妇，他的眼神终于露出了肯定，足有一丝大义灭亲的决心：

    “就得枪毙，这样吃里扒外的孬种就得枪毙！”

    蕊不知为何，看到爷爷这般揪心，不由得心疼起来，毕竟儿子是他的，没有为人母，是理解不了父母对儿孙的那份情谊的。

    爷爷的房间蕊没有给收拾的特别好，怕爷爷不习惯。

    床上铺的还是草席，被子就旧被子。

    即便是这样，老赵头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几十年，都没睡得这么好了。

    夜幕降临，胖拎着两罐麦乳精上门瞧陈爱梅，蕊自然是收下的，很久没喝过麦乳精了。

    看着蕊当下就拧开盖子捏了一撮仰着脖子塞进嘴里的模样，胖笑了：

    “真不知道你还喜欢吃这个！”

    蕊拍拍手：“甜蜜蜜的，而且甜而不腻，谁不喜欢吃啊！”

    胖却没有蕊笑的那般单纯，这让蕊感受到了一丝隔阂。

    “对了胖哥，你……哪来的钱？你不是还得上学吗？”

    想到这里，蕊发现被自己拆开盖子的麦乳精，有些心疼，要是没拆开，还能退回去，胖哥为了他连学业都放弃了，即便他没有直，也是怕自己知道了内疚。

    “我，我上学呢，我这不是天天都捡破烂呢吗？我特地上了技校的插班生，想学技术嘛，往后发展，也还得靠技术！”

    胖的有些含糊不清，可看到他胖嘟嘟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蕊就放心了：

    “在哪所技校？”

    “三中！”

    胖道，喝着蕊给他倒的茶。

    再次抬眸看着蕊把麦乳精收入柜子里的背影时，他的脸沉了下来，眼里写满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