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正好我认识了胡叔叔，也正好他是本乡人，您这算不算缘分！”

    蕊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厚，可是没办法，想想不省人事的母亲这辈子遭了多少罪，这日子才刚开始好起来，她就遇上了这茬事。

    “也算！”老爷子发话了，这让蕊喜出望外。

    然后呢？老爷子竟然没了然后。

    “郑爷爷，您就行行善心，救救我妈吧！”蕊实在没辙了，当下就给跪了。

    如果母亲不在了，她这么努力的学习，这么努力的挣钱，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来看病的都把死人搬来了，我也懒得看一眼，有时候死了倒是好事儿！”

    老头子竟然不为所动，就算丫头下跪，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感觉明显是见多了，不足为怪了。

    “郑爷爷，您就行行好，看我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跑那么远来找您给看病不容易，您就发发慈悲。”

    蕊的脸凝成了麻花，眼瞅着就要哭了。

    “别来这套！你可不是什么孩子，心里头有数着呢！”

    老头子竟然看穿了赵蕊。

    哪里有十几岁的孩子言谈举止都如此谨慎的？特别是他没回来之前，像她这般大的孩子，见家里没人早就好奇的四处查看了。

    可她呢？

    老妖精！那可不是盖的，都是长大的，一点都没跳着长，还知道啥年纪有啥心思？

    “行，郑爷爷，您要是不去给我妈看病，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老头儿又摆摆手道：“你留不住！”

    “我……”蕊刚要反驳，外头传来了不只顺子一个人的脚步声。

    胡杰和郑果香回来了。

    郑老爷子看了一眼自己孙女笑的特别单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她笑的这么舒心过。

    到底是罪过还是好？

    “吃饭！”郑老头话不多，指了指板凳叫二人坐下。

    “杰哥，你坐！”香儿拉着胡杰的手，摸了一下板凳的位置，指引他坐下。

    “姥爷！”胡杰了一声招呼。

    “吃饭！”郑老爷子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杰哥你吃这个，我爷爷的手艺可好了！”香儿给胡杰夹菜，看的赵蕊心里一阵暖意。

    “别给我戴高帽子！”老爷子话了。

    香儿就可劲儿的笑，也不管老爷子此刻怒瞪着她的模样，老爷子她了解。

    能下厨做饭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嗯，香儿你也多吃点儿！”

    胡杰寒暄道。

    老爷子又不高兴了，饭菜明明是他下厨做的，这怎么就成了他们之间显摆感情的东西了？

    考虑过大厨的处境吗？

    “香儿，明儿跟那老子散了吧！”

    就这么突然，就这么冷不丁的在大家伙都在吃饭的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姥爷！”香儿叫了一声，当下就放下碗筷抹眼泪，起身撩起房间的布帘就钻进去了，不大会儿，哭声就传出来了。

    “哎……”郑老爷叹了一口气，起身离了饭桌。

    胡杰朝着哭的方向转头，满脸担心的问蕊：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当年……哎……”

    “胡叔叔，我虽然没有结婚，但是我觉得人活着这辈子吧，就得抓住珍惜的东西，到老了，手里头还有珍惜的东西攥着，那才叫不枉此生！”

    蕊扒拉着饭餐道，顺道给顺子夹了一块肚子上刺少的鱼肉。

    “多吃点啊，长个头！”

    “谢谢阿姨！”顺子懂事的答谢。

    蕊感慨万千，这种穷乡僻壤，能把孩子教育成这样的还真少，除非她的母亲就是一个言传身教的标杆。

    “我孙女儿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好歹有点表示吧！”

    回屋的郑老爷子又出现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胡杰。

    他也心疼的很，当长辈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儿女过得好？可香儿这么多年年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笑的如此灿烂。

    没有任何所求，浑身透着简单幸福的模样，他这个当爷爷的都觉得十分可惜。

    毕竟他也快入土为安了，活到老还是觉得舒心最重要，人生的遗憾也只有到老的时候才会越发的明显起来。

    “我……”

    “我什么我？”老爷子气的要揍人的模样。

    胡杰听这话的口气，当下就站起来进房间里了，没想到，哭声更大了。

    “我这辈子过成这样，都怪你，都怪你！”

    “怪我，都怪我！”胡杰反复的自责。

    ………………

    赵蕊睡在陌生的环境有些睡不着，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怎么能服老爷子给妈看病。

    蕊翻了个身，睁眼看到门缝里已经有灰白的光线透进来，想必已经天亮了。

    果然，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老爷子咳嗽的声音。

    紧接着，鸡出笼子的声音，鸡拍翅膀的声音，水瓢在水缸里荡漾的碰壁声音，还有外头林子里的鸟叫。

    一切，都和谐的叫人忘记时间。

    “杰哥，我想好了，虽然目前的日子我不好过，但是，我还是得回去了！”

    兴许是十八年的离别相见给这个女人带来的激动，所以压抑了十八年的心宣泄而出。

    等到一切都适应了，才会想起现实，也兴许因为想了一夜。

    她扛不住流言蜚语，更怕胡杰被人唾骂。

    就算日子不好过，那也是她的人生。

    郑果香天没亮起来就带着顺子走了，出门的时候顺子还在揉眼睛。

    胡杰心情纠结的站在门口果树底下看着，生怕那个背影一走就消失，再消失十八年？

    可他即便心里有万般的苦楚和渴望，还是只能攥紧了探路的拐杖，他是真的后悔了，特别后悔，他对不住这个女人。

    可他此刻却没有身份去劝阻，他凭什么？香儿嫁人了，她有自己的生活。

    郑果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胡杰的背影被大坝子挡住了，她这才放慢脚步，捂着脸哭了。

    她应该是恨他的，可为什么恨不起来？

    等他回到婆家的时候，已经在河里洗了一把脸，泪痕没有了，可眼珠子通红瞒不过任何人。

    整个雷家庄都传遍了，一进村就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一进门，婆婆就摆脸色了，把做早饭用的面瓢摔得很重。

    “还知道回来啊！”

    一向温柔似水性子软糯的郑果香没有搭理，直接放下孩子进了里屋去找男人。

    “婊子就是婊子，娘也好不到那儿去，整天就想着叉开腿让男人日！”

    伙房里，婆婆的声音此起彼伏：

    “要是这么缺男人，找狗去啊，满村都是找不到母狗的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