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是马伯伯。

    “老马，不是俺忘本，俺这就是去给赵家女儿道歉道谢去的，他把俺骂的狗屁不如，俺这大岁数了，让一黄毛丫头在脸上左刮一层，右一层的皮？”

    听闻此话被扣下的顾荣扬手又要。

    “哎哎哎，不要激动，胖儿，别跟你爹一般见识，他不识字，不通道理！”

    老马赶紧拉下了那举起来的手。

    等到顾荣气消了，才把他松开。

    时迟那时快，其实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

    孙佳慧跑了过来，一看场景和乡亲们的议论，她一下就明白了，指着顾荣就骂。

    怎么不死你？

    你活着有啥用？

    连父母都能动手的娃儿还不如就掐死。

    孙佳慧的嘴，连蕊都怕。

    骂不过她，她是骂人毫无道德底线，蕊比不上，一丁点都比不上。

    正在蕊眼瞅着胖哥被母亲言语攻击的双手紧握，痛苦的眉梢里没有一点活下去的欲望时。

    有人喊了一声：谢村长来了。

    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响着，众人给让出一条道儿来。

    谢斌下了车，扎上自行车的腿，从后座上取了个文件夹。

    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一样。

    白衬衫汗湿了，头发直往下滴水，额头上的汗更是擦不完。

    他抹了一把汗，这才开文件夹：

    “顾家的房屋使用权审批下来了，授权人是顾荣。”

    蕊的心一下子落下了，甚至有些感谢他。

    往上级提交申请本来就很麻烦，要走流程，要一级级审批。

    可谢斌果真是没让她失望，一个下午就搞定了，看来他一个下午都在东奔西跑。

    “啥？”孙佳慧正骂人呢，此刻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什么狗屁玩意？”顾本根就像是发现了绝种生物，当时就站起来了：

    “谁特么批的？老子的房子怎么就变成儿子的了？有没有眼瞎？”

    顾本根不识字，就算是夺过来审批结果，他也看不动，当时就给撕了。

    蕊一愣，尼玛，真是刁民，标准的刁民。

    “叔，您撕的是复印件，文件都在上级，不行你就跑一趟市里，要不就去省里！”

    谢斌累的拽着领口往脸上呼风。

    他一个下午，就连省那边的签字都弄到了，不怕你跑，跑断腿都没用。

    夫妻俩一听，复印件？这在外头务工的，哪个没复印过身份证？

    都知道是啥意思。

    孙佳慧当时就不行了，眼瞅着就倒在地上翻白眼了。

    …………

    晚上九点钟，蕊家里。

    菜都是她跑到县里给包回来的。

    本来她这次回家就没买什么生活用品，今儿又觉得谢斌为了她这事儿，跑断了腿，想请他下馆子。

    可人家不乐意，腿都跑断了，还下馆子。

    蕊就索性骑着他的自行车，跑到县里菜馆包了几个硬菜。

    还有一叠凉拌黄瓜，可没料到，这货不喝酒，凉菜成摆设了。

    “蕊，谢村长，我谢谢您，如果有一天，我顾荣有出息了，一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顾荣深邃的眸子里，写满了感动。

    要不是谢村长拉着，他就跪下了。

    要知道老屋对他来有多重要，是他整个童年，是他奶奶的一辈子。

    “这是我工作失职，蕊都了，我的错，所以，我这是将功补过，不用介怀！”

    谢斌的汗衫风干了，后背前胸留下了一圈圈的汗碱。

    顾荣不知道里边的情况，不由得看向蕊。

    蕊稍微一解释，他就明白了，可顾荣却看着蕊，他的蕊妹妹，太聪明了。

    竟然把谢村长给“绑架”了。

    蕊跟他使眼色，不让他话，这要是出来，谢村长岂不是知道了她的诡计？

    其实对于谢斌来，瞒得过他吗？

    主要还是蕊答应了毕业后愿意返乡这个交易，他觉得动用父亲的人际关系，加快办事速度，值了，哪怕被骂了一顿。

    “可根据居民土地使用法，另外安排了一块地给你父母！”

    谢斌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随您安排，只要不是老房子就行！”

    顾荣感激的看着谢斌，内心有不出来的亢奋。

    “在山头那块顾家的田里！”谢斌道。

    “那盖了房子，岂不是种不了庄稼？”蕊一边吃一边无意的问道。

    “能批下来一块宅基地不错了，要不怎么办？宅基地你以为现在可以随便盖屋了？

    还跟两年前一样？只要是自家的地头，想起房子就起房子？

    现在改革了，土地使用权都是整合规划好的，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谢斌不得卖卖自己的难处？要不然，这丫头以为自己出去溜达一圈就把事儿办成了：

    “这都得审批到省里，再过几年，盖个茅厕都得批！”

    蕊上套了，有些过意不去：“那谢村长还真是咱们赵家寨的好父母官，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您！”

    “别，只要你兑现承诺，我跑断了腿都乐意！”

    什么承诺？胖不由得看向蕊：“啥承诺？”

    “没啥，就让我大学毕业后来辅助谢村长，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

    蕊轻描淡写。

    她不想回来的主要原因是，乡亲们变了，人心一变，什么都变了。

    其实蕊内心深处，是很爱赵家寨的。

    这里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胖松了一口气，他相信蕊可以的。

    一个拾破烂都能开厂，还有她搞不定的？

    想到这里，胖想起了自己的目标，并且下了决心，三年后，他一定衣锦还乡，让蕊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吃罢饭，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谢斌回到了他的宿舍。

    顾荣被蕊留下了，就住在母亲之前住的房子，她还睡自己的房间。

    毕竟顾家的老宅子，确实不适合住人了。

    这一夜，顾荣睡不着，他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计划，他还得对得起奶奶。

    奶奶拉扯他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天没亮，村里就出现了大新闻。

    孙佳慧和顾本根在分好的宅基地里哭的死去活来。

    因为那是顾家的田，要是盖了屋，就没办法种田。

    孙佳慧决定带着瘸腿老公去找上级。

    而且当天就走了。

    顾天赐被孙佳慧送到了娘家。

    风雨过后的平静，总是让人很容易就回想起之前的动荡。

    顾荣在车上叹了一口气，透过车窗他能看见蕊对他招手。

    他搓了一把脸，不想看，可又忍不住看，看了，就忍不住鼻头酸楚。

    等我吧蕊，等我衣锦还乡，我一定兑现承诺，并且不会忘记他的大学文凭。

    长途车启动了，蕊追了很远，顾荣不得已哭了：

    “回去吧蕊，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回来给你一场让人都羡慕的婚礼，回去吧……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