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斌眯着的眼睛顿感视线模糊了，那瞳孔里倒影的是赵蕊的影子。

    是个好人，只是做事太强势，疑心还特别重，什么事儿都得谈条件。

    这都不是她的错，谢斌了解过她的家庭，出生在一个那样的家庭，也难怪她对谁都疑心重。

    “快啊，人别跑了，二愣子，快点，把床底下的几个蛇皮袋拿过来！”

    “梨花啊，快点儿，把昨天你公爹喝的几个酒瓶子也装上！”

    马家，马婶子吆喝着自己儿媳妇。

    外头传了不少法，是有人上门收废品了，价格比县上还高。

    而且是开着大汽车来的，比屋子还高的那种大火车头卡车。

    还有人，人家就来一会儿，不快点人就走了。

    短短三个时的时间，整个村的人扛着的，拉板车的，推着洋车子驮的，一麻袋一口袋的集体往村口跑。

    那阵仗，要是扛着的是锄头，就跟集体反抗鬼子进村似得，还表情各异，咬牙切齿的也有，骂后头推车不卖力的也有。

    轱辘陷进了泥洼里，努的脸红脖子粗的往上拽。

    还有赶着骡子车来的，骡子一边拉车一边拉屎的也有。

    这是谢斌头一次发现，村上也“堵车”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跑到大队部用大喇叭维持“治安”：

    “一个个来，都有份儿，大家不要慌，不要急，人人都能出手！”

    重卡上卸下来个磅秤，后头摆着的队堵了二十多里地。

    等得不耐烦的，伸着脖子往前看，要么就叫人给看着，自己跑上前边看情况，还得惦记着自己的废品会不会被看着的乡亲给偷走那么一两个易拉罐。

    中午，队伍渐渐稀少，张启妹带着的压车的伙计累的把棉袄都脱了，可汗水还是湿了衬衣。

    “哎，傻大个，俺问你一下昂，你们以后还来不？啥时候还来？”

    马家媳妇儿数了钱揣进口袋，赶紧上去问。

    张启妹和压车人员哪里有功夫理她。

    张启妹负责过称，压车的统计，然后搭把手把货物抬上车，然后还得给人算钱，发钱。

    张启妹头都没抬了句：俺们老板让来就来，不让来就不来。

    马家媳妇儿摸摸口袋鼓鼓囊囊的六十多块票子，不由得挤上去问：

    “你们老板是谁啊，那你告诉你们老板，俺们村多得是废品，叫她明个再叫你们来！”

    “哎哎哎……别挤啊，踩俺脚啦！”

    马家媳妇儿宋梨花被人群挤了出去，再话，人家已经忙的分不开神了。

    这个问题，全村人都想知道，可是，看来收废品的两人都忙的只穿着单衣，也就只能等忙完了再问。

    下午三点钟，人烟稀少了，零零散散的来了那么四五个。

    早上饭和午饭都没吃的张启妹坐在地上给自己脸上扇风，又累又热的感觉，根本对这个冬天的季节毫无感觉嘛。

    “三儿！，你把衣裳快穿上，热也得穿！”

    压车的是个伙子，张启妹是过来人，这一歇下来不管再热都得穿上，不然会着凉的。

    就在这时候，张启妹的专用电话响了，一接电话，是赵老板来的。

    “哪儿？往前？好……”随后捂着电话筒跟三儿招呼，让他跟上。

    “俺看见那个瓦房了，然后呢赵老板！”

    “就这个啊，好的！”

    挂了电话，张气门敲了敲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板。

    张启妹有那么一顺间的慌神，他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原来出身山村。

    就这么一个穷乡僻壤？

    “快，进来坐，上午去办年货了，所以做的晌午饭晚了。”

    赵蕊揭开桌子上每一个倒扣的碗，下边露出来一个个美味佳肴。

    有鸡鱼肉蛋，还有腌炸煮炖。

    陈爱梅从伙房端出来最后一盆汤道：“你们辛苦啦，多吃点！”

    陈爱梅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对于赵蕊来，母亲有时候会善良的过头。

    中午一点多回来的时候，陈爱梅就，这老板一定不错，为乡亲们办事儿，不过，这都两个伙子，估摸着没地方吃中饭吧。

    索性一回到家就把置办的年货给先提出来一部分，能做多点儿做多点儿。

    “老……老板……老板娘！”

    张启妹一看自己老板，有七分跟这妇人相似，当时就激动了，手里的筷子都没放下就站起来了。

    这咋称呼啊？老板娘？老板的娘？

    看岁数，也就比他张启妹大了不到十岁，这不叫娘，叫爹？

    可毕竟是老板的娘嘛。

    “嘿嘿！”陈爱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捂着嘴就笑了：“俺咋就成你老板娘啦！”

    “吃吧，多吃点儿！”蕊破了尴尬。

    “对，回头吃饱了多喝点热汤，出门不冷！”陈爱梅附和着，解开了围裙也上桌吃饭：

    “你们来俺村收废品，也是帮了很大的忙，眼瞅就年关了，你们过年还来干活不？”

    张启妹看了一眼赵蕊，发现她吃的比自己还香，当下也不忌讳了，大口的扒拉着菜，一口下去半个馒头只剩下“月牙”了。

    “俺们过年会放假，公司都放假了！”

    张启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道。

    馒头渣滓从嘴角掉出来，他捏着又塞进了嘴里：

    “娘……呃，爹吧……大姐……姨……不对，您做的菜太好吃了！”

    “大兄弟，你也太实诚了吧，俺就看你们为乡亲们办事儿，累着了，让你们来家吃饭，你又咋滴这么紧张？

    再，这菜啊，都是俺闺女炒的！”

    陈爱梅笑的后槽牙都酸了。

    拿了几个碗，给盛了汤，怕等吃罢饭，汤要是凉了，那就不能暖身子了。

    张启妹尴尬的挠挠头。

    眼睛看向赵蕊，她吃的很欢，也没抬头。

    可张启妹曾经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去了，跟了赵老板，他现在衣食住行无忧，就连他久病的媳妇儿看到发的奖金和工钱，气色都好多了。

    可他没想过能吃上赵老板亲自做的菜。

    他回去就跟媳妇儿这事儿，赵老板是个好人。

    吃饭的空当，乡亲们没闲着，都想着还有以后数钱的机会。

    邻里之间，端着饭碗出来唠嗑，就这么一传，不到一时，所有人都知道收废品的大老板上赵家吃晌午饭了。

    这么一合计，好了，传出了赵家想独吞废品的买卖，故意做菜拦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下午三点半，赵家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戳破这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