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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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志才见暗示一番,没起什么作用, 晓得新上任的县太老爷有些来头, 暗自忖度少顷,便决定不再找晦气平白惹上司不高兴。

    而后只同其讲了李氏兄弟府中大致情况, 以便让谭璇评判时思量斟酌。当听外面衙头禀李秀才已传唤到堂,作揖了声“下官告退”, 方出了门。

    听了李秀才已到堂,谭璇没有立马起身去升堂,而是喝了两口茶水,理理仪容才走进前衙。

    话因年节休假刚从书院回来的李常文被衙役传唤时大大吃了一惊。清楚被故去大哥府上的姨娘贾氏偷偷一纸状纸给告了, 鼻子差点气歪,心中恨的咒骂起来,

    大模大样进了堂,瞧县官大人不在,也不管外面交头接耳议论的百姓,朝贾氏劈头盖脸的骂道:

    “你这毒妇,先将大嫂活活气死, 后把大哥克死, 如今又来血口喷人毁我清名。若不是看在两个侄女面上, 早早便将你赶出了去!”

    贾氏瑟缩着身子,对上李常文狰狞的面旁, 气弱反驳:“若不是叔做事太过, 将我们母女逼得眼前无路……”

    李常文前脚来到县衙,妻子刘氏后脚就跟了过来, 未及贾氏完,两步并做一步上前啐了一口:“呸!烂舌根遭天谴的狐媚子丧门星,夫君一年到头在书院攻书做学问,休沐回府几日也是手不释卷,你倒怎的逼你们眼前无路了……”

    谭璇尚未步入公堂,已听到喧哗吵闹声,走进见夫妻两人面色不善的在欺负捂面抽噎的贾氏,淡淡瞥了眼李常文一眼,喝道:“堂下何人,岂容你们罔顾法度,咆哮公堂!”

    刘氏见县官老爷出来,立时下跪叩头,被谭璇及衙役们威吓声吓得连声民妇不敢。

    相比于刘氏,李常文淡定许多,秀才有见官不跪的恩典,于是拱手作揖道:“学生李常文拜见县官大人。”

    谭璇颔首,原告被告皆在,直接进入案子的正式环节:“我来问你,李贾氏状告你侵占家财谋夺女儿嫁妆一事,可否属实?”

    “禀大人,学生冤枉!学生终日在书院刻苦攻书,期冀有朝一日如姐夫一样,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府里中馈一概由娘子裁决做主,学生从不在意此事,更不肖劳心别家的资财。”李常文正正身子,不疾不徐的反驳。

    “李贾氏,你李常文霸占府里钱产可有凭据?”这种家庭官司太难断,又不能根据一己好恶来裁决,只好按照谁先告谁举证的方法来。

    “禀大人,亡夫为女备下的两百亩田产被叔弟妹扣着不愿过户……”未待继续下去,便被五官扭曲的刘氏插声骂道:

    “贱妇!当初若不是夫君好心将两百亩田产挂在姐夫名下,你们多交多少田税,如今用完了倒赖我们的不是了……”

    夫妻两人背对着门口,看不到外面情景,围观群众指着满身横肉的刘氏,哄笑者有之,撇嘴暗骂者有之,嗡嗡个不停。

    “肃静,公堂上再敢吵嚷,棍棒出去!李贾氏继续道来!”

    有县官大老爷撑腰,贾氏扶着胸口,紧紧绞着帕子,“……门面铺子被弟妹强租,三年未得一个铜板……幸得亡夫留下一临终凭笺,请大人过目。”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交给衙役手中,呈给了端坐公堂上的谭璇。

    李常文与刘氏听李常海竟然背着他们留了一手,顿时恨从心起,李氏祖宗留下的家财大半都被两个庶出的黄毛丫头给带到婆家去,那本该是儿子的!

    越想越气不过,李常文出声辩道:“大人,学生与大哥从情谊深厚,大嫂无子肆,是娘子含泪将幺儿过继名下,为他们扛幡摔盆。若写下遗书,当初临终前大哥提都没提,定是贾氏伪造纸笺谋夺我们李氏家产!”

    刘氏忙梗着脖子嚷:“大人,大哥辛苦一辈子挣下的家业怎么能让两个赔钱丫头都带给外人家!”

    夫妻两人争相理论,而目览遗书的谭璇却不语,实话单凭一张纸,无法判决是真是伪,皱了皱眉问道:“此信可由你亡夫亲自书写?若是,府里可遗留其笔记。若旁人代笔,可有人证?”

    “乃亡夫亲自所书,未亡人识得,府里有亡夫曾做的账目。只是,现如今府里中馈钥匙不在未亡人手中,查不得账册。”

    李氏家大业大,名下不少田产铺子,过继的嗣子到府上时已有九岁,李常海殁了后,继子只听亲生父母的,人心思深,渐渐的把控住了府里钱产。

    随后谭璇派户房书吏陪贾氏回府一起去取李常海笔记,以做验证。

    那李常文夫妻俩见如此,心里凉个半截,贾氏弄的这一出太突然,连提前点的机会都没有,县老爷又是个新来的,还不晓得他们李家在清河县的地位。

    休堂期间,谭璇回到办公处,回想李常海留给两个女儿的嫁妆,叹道怪不得其弟弟一家人要这嫁妆的主意,对一乡绅来,的确不少。

    感叹一番后,忍不住转到李家田产挂在胡杨名下逃避田赋问题上。华朝对进士各方面都很优待,名下田地免赋额多达一千亩,举人也有四百亩。

    这种现象不光清河县有,连谭璇自己名下都庇护了几百亩家族的田地,可如今作为一个执政者心里就有些不爽了。

    倘若庇佑的是穷苦百姓还好,结果都是不差钱的地主乡绅,阶级分化越来越大。

    九成百姓仅占有县城可耕土地的三成,将来土地兼并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谭璇背剪着手,眉头凝成疙瘩,踱步到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清河县舆图前,看到那重重山脉,临的浅海滩涂思索起来。

    半时辰后,书吏从李府回复笔记却系李常海所书。

    虽然对判决结果存有怨气,可自古言‘破家知府,灭门县令’。

    李常文不敢当面违拗谭璇的判决,睼了眼欢天喜地的贾氏,拱手笑道:“大人,这实属误会。学生揣摩俩侄女还要留一留再行出嫁,田地虽挂在姐夫名下,还不是为她们好嘛。至于那租钱,方才娘子近两年买卖不好做,投进去的本钱折的七七八八……”

    退堂后,谭璇嘘了口气,第一件案子算是不错的开端,在百姓交口称赞青天大老爷时,心里感觉很是不错,没怎么在意下属们的反应。

    晌午回家吃饭时,随口问道:“清河县中姑娘家的嫁妆可是都很丰盛?”

    “丰盛未听人叙起过,街上卖女儿的倒不少。”明锦闲来无事,记起院里差几个使唤的人,加之自己想去街上逛逛,便决定亲自去人牙子处挑选,结果一下子竟被十来户人家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