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木媌不肯走, 要留下来陪銮铃。萧悟把她拉到角落, 压低了声音问:“你不会把这事告诉李墨兮吧?”
木媌略一怔,摇摇头。
萧悟缓和了语气:“事到如今,你告诉他也没用。”
见萧悟还是不信她,木媌才道:“木媌跟夫人来江南之前, 王爷了,以后夫人才是木媌的主人,木媌只要听夫人的话, 王爷与木媌再无关系。”
萧悟诧异地盯着木媌。木媌微垂了脸。
猛然回神, 萧悟道:“那你且在煦王府内住几日。等铃儿好些了,我再来接你。”罢,也不与煦王告辞, 便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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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岚紫蜜喂銮铃吃了药, 便放好帐子, 吹了灯,殿内光线登时暗了不少。紫岚侯在床边,紫蜜侯在殿的角落。见木媌进来, 紫岚悄声问:“姑娘没回去?”
“我在这里陪她吧。”木媌指了指帐子,亦是轻声道。紫岚眼中颇犹豫, 不过这一路上她也看出木媌和銮铃情如姐妹, 关系非常, 连煦王都对木媌另眼相看。她点一点头,便拉着紫蜜出了寝殿。
紫岚紫蜜走远,木媌才上前掀开帐子。
然, 掀开帐子——銮铃不知何时早醒了,脸面朝着帐子里,手中揪着锦被,正无声哭得浑身发颤。
木媌看得眼中一烫,不由自主上前把銮铃抱在怀里。銮铃紧紧抓住木媌的手,指甲几乎嵌入木媌的肉里,可还是抑制不住在发抖,她惶惑出声:“怎么会……我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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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銮铃正在喝药,消失一晚的煦王缓步进来。他看着和寻常无异,一身风姿飘逸,温雅若仙人。木媌原本坐在床边喂銮铃吃药,见到煦王,忙起身行礼。
“我来。”煦王顺势接过药碗,淡然在床边坐下。他瞧銮铃脸色仍然发白,精神也不大好,一面喂她喝药,一面温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銮铃把药咽下去,却是直接道:“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煦王拿十万兵马换她一个人,她却怀了别人的孩子,等于她是个次品,是煦王做了亏本的买卖。可她不知道,李墨兮应该也不知道,他们不是故意让他上当受骗的。
煦王不等銮铃出更多来,已抬手命殿内候着的婢女们都下去。等殿内人走的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个,煦王淡淡解释:“不定有母亲的人,被她们听到不大好。”
銮铃一怔,煦王已舀了一勺药喂到銮铃唇边,微微笑句:“喝了药,再话。”
銮铃被他笑得难受,一把拿过药碗,眉头紧皱,却是一口气不喘地灌了下去。苦则苦已,可和心里的感觉相比,还是寡淡无味了许多。
见她如此利落,煦王目色淡宁,接过药碗,缓声问:“吧,刚刚想什么?”
銮铃避开煦王的注视,望着殿内清落的辉,凝眉道:“我当初是有些轻呕的,诸葛青玉是心情郁结,帮我开了药,吃过后便好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李墨兮也不知道。”煦王温温一笑,把銮铃未出口的话了出来。他笑得光华灿烂,眼底却有忧伤……她始终都是在替李墨兮着想。
銮铃嘴角抿紧,却是点一点头。她仍望着殿内寂静流淌的光芒,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绞紧。沉吟一会儿:“你放心,我既跟了你,便不会要这个别人的孩子。不会和他再有半点联系。”
煦王温润的笑容终于一凝,眸光惊诧落在銮铃面颊。
銮铃的手攥成青白,指节骨处有点儿凄冷,却是转脸看向煦王,微微笑了笑:“尽量别让你太吃亏。”
煦王不置可否,他把药碗搁在床边,忽而倾身过去吻銮铃。銮铃不避不闪,然而就在煦王的唇要落在她唇上时,她终是把脸转开。煦王便吻在她脸颊。
“我刚喝了药,嘴里有点儿苦。”銮铃轻声解释。
煦王淡然坐回去,轻然笑句:“我失去的,不只因这个孩子。我要的,也不只是你这个人。”
銮铃挑眉:“我需要时间。”
煦王温温一笑,没有再追究。他抬手拂了拂他微褶的袍角,只问:“母亲身边那叫月的丫头可是和你认识?”
“舞月?她原来在都夏王府,后来被赶了出去。”銮铃顺从他话题的跳转。煦王“哦”了声,仿佛明白,銮铃又道:“她应该还有个叫舞笙的妹妹。”
“听是个哑巴。”煦王随意句,便站起身:“我先走,你好好歇着。”他瞧见銮铃憔悴的脸色,想到孩子的事,又添了句:“你也无需想太多,让我来安排。”
“……”銮铃被他得微怔,下一刻才回神:“哑巴?”
见她纠结的是舞笙,根本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煦王笑容里有了点儿无奈,他不话便往外走。倒是銮铃随着他坐直了身子,着急道:“舞笙是个好女孩儿。”
煦王见她还是纠结舞笙,才微转了身子,无奈又好笑地吐出一句:“不会伤了好人。你放心。”
他这最后三个字,得温柔而亲昵,连整个冷清的大殿都莫名多了一丝暧昧的暖意,仿佛有春风徐徐吹入窗,吹入这偌大的地方。銮铃不知怎地就想起年初他们一起办女子学堂的时候,那时初春,可在这江南之地,早已是东风沐沐,杨柳弄轻柔。
煦王也怔了一怔,反而想起一件事来:“学堂已开始了,你身子好了,还可以去里面做教书的先生。”
然,光亮只是一瞬,銮铃的心情瞬即又低回,神色间有了疲倦,“再吧。”
“也好。”煦王略一点头,微笑离开。
没过多久,那老大夫进来为銮铃诊脉。木媌听从銮铃的吩咐,事先把其他婢女都赶了出去。殿内便只是躺在帐子里的銮铃,静心诊脉的老大夫,还有凝眉侯在床边的木媌。
“恕老夫直言,这孩子要想保住,只靠老夫这些汤药是不够的,您也得多护着点儿。胎儿能不能长成,多是要靠您。”那老大夫见煦王不在,便也直言起来。
“夫人要怎么护着?”木媌不解地问。
那老大夫沉吟半响,凝眉道:“哀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人只要一悲哀,心就会颤动,五脏六腑都会受到伤害。这胎儿来到世上之初,便与母亲的五脏六腑相连。母亲身子好时,它便也好。”
着,大夫缓缓看向帐子,轻叹道:“虽它只有两个多月,看似毫无动静,但心神早已与夫人相通。夫人喜,则它喜;夫人哀,则它哀。夫人若心神怀忧,则这孩子也心神不宁。夫人若想保护它,自然能做到。”
老大夫话落,殿内一片安静,木媌不知什么好。帐子里也是一片安静。只风吹过,把帐子吹出淡缃色的波纹,徐徐飘动。片刻,銮铃收回手,轻轻抚在她腹上。
墨兮,墨兮你知道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吗?
你和我,我们的孩子。
如果你此刻就在我身边,会不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傻乎乎地,和人前不苟言笑的你完全不一样?如果你知道我们有了孩子,会不会依然把我送给煦王,来换取那十万人马?如果你误以为这是煦王和我的孩子,会不会痛苦到抓狂?
会的。
我知道你会的。
你明明就是个傻瓜,什么都不,什么都不懂……你明明就是个死脑筋,倔脾气,不知变通……你明明就是……不出你是多情还是无情,温柔还是冷定……你明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被你伤够了,可怎么就是忘不掉呢?
銮铃面上有笑意,笑着笑着,眼角滑落泪光。
李墨兮真是……笨啊,连接吻这种是个男人都该会的事,还要她心翼翼引导;床~笫之间的事也要她频频主动,好不容易入港,他又青涩地可以……是不是个男人啊……
她怎么可能和他有了孩子?
她不是不能怀孕吗?
把脸埋入被子里,銮铃不可遏制地哭出声,可是没办法,她控制不了她自己……她还是想他,想他的拥抱,想他的亲吻,想他青涩的温柔,想他冷定的手指因为她而颤抖……想他在她这里犯傻的神情,想他抱着她腻着她……
很想,很想啊……
为什么要把她和孩子送给别的男人……
天下百姓就那么重要吗?
她好恨好恨……恨他,又能怎样?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她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可有了这个孩子,她又怎么能忘得了他?她忘不了他,又怎么能安心去做别人的女人?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听到帐子内传来压抑的哭声,那大夫骇的头也不敢抬,只垂手站在那儿。木媌神色一变,对那大夫道:“先生请回。”
那大夫得了木媌的话,忙转身往外走,却听帐子里传来銮铃低哑的声音:“等一等。”
她声音虽低,还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带上一股胁迫感。那大夫只得又走回帐子前,心道:“夫人有何吩咐?”
“我要产。”
那大夫唬得脸色一白,惊诧道:“什么?”
“王爷请你来,那你的医术必定了得,你这孩子保不住,他必然是信的。”銮铃坐起身,拉开帐子,直视着那大夫。她脸色虽白,脸上微见泪痕,但眼神清亮,带着一丝凛厉。
“我要你干脆利落地把这孩子拿掉。”銮铃话时,手紧攥着一旁的帐子,脸色愈白。
那大夫不敢看銮铃,伏跪在地上:“夫人,万万不可。”
“你若不这样做,我自有办法不要这孩子,到时候赖在你头上,不知王爷是信我,还是信你?”銮铃微笑,眼中有了一丝迫人的狠意。
那大夫头上冷汗冒出,颤声道:“夫人这是为难老夫啊!”
“这孩子我是不要的,你若不帮我,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赖在你头上。”銮铃轻喘一口气,她罢,手中帐子一松,又无力躺了回去。那大夫腿上一软,当即瘫倒在地。
殿内一片死寂,连木媌都脸色雪白地不出话,只死死盯着那寂然不动的帐子,她不知銮铃此时是何种神情。
“夫人,老夫担不起这罪名啊!”那老大夫到最后似欲哭了。帐中銮铃的声音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一丝波澜:“只要我们配合得好,自然没有人怀疑,王爷若责怪,我也会替你话,自能保你平安。若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夫人——”
“木媌,把他请出去。”銮铃不给那大夫话的机会。
“……”木媌杵在那儿没动,手心一片冰冷。
“夫人……”那老大夫并非看不出銮铃眼中的痛楚和不舍,只是,他长叹一声:“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 最近发生的事都是男人在做主,今儿想让大家了解一下女主的心情……
不可否认,女主还是向着男主的,尽管……男主并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