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少女快步上前，跪倒在床前，低下高傲的头颅，“吾神，有什么请吩咐仆。”

    “扶吾起来。”帷幔里伸出一只骨骼突兀的来，即便瘦削苍白，指尖泛着不健康的青白之色，但依旧令人觉得这很完美，莫名的好看。

    少女诚惶诚恐托住那只，将床上的人扶起来，然后取来枕头垫高后背，让那人坐得更舒服一些，接着将帷幔束起挂在金钩上，床内人的面目终于显露在众人眼前。

    一个男子，身形高挑却瘦骨嶙峋，他的面容精致宛若细细打磨出来的艺术品，即便带着病态的苍白也不减丝毫风采，一头璀璨的金发也没给他带来丝毫的温度，他整个人就像是冰雪雕刻出来的，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漠。

    众人对上他冰蓝色的眼睛，就感到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摄去灵魂一般恍惚，大脑开始迟钝，感知开始远离身体。

    那人垂下微微眼帘，韶华一行人才猛地惊醒，背上皆是冷汗淋淋。

    “吾等得太久了，久到快忍不下去”

    君无佞望着那人的面容，抑制不住被扰乱的心，呼吸急促，头脑混乱，无法冷静，这面容太过于记忆犹新，他的身份几乎脱口而出，“神皇——明炎！”

    “神皇？呵呵，这个称呼好久不曾听到了竟有些怀念”

    明炎冰封般的面容，柔和一点，稍许有了一些生气，他冰蓝的眼睛和君无佞印象中很是不同，君无佞以为只是因为病痛的关系才变得黯淡。

    但和那双眼睛真正触碰到，君无佞立马就觉察到了改变，这已经不是他在月海树记忆碎片中见到的那个神灵了，虽然表面气质都并未改变，但是君无佞就是知道有什么本质的东西崩坏了。

    “这座神殿是在诸神黄昏后一百年开始修建的，吾被囚禁在这里太长时间了，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但必定不是人类寿数可以抵达的长度，即便是几世也不能，所以人类的家伙，你是如何知道这个称呼，认得吾的？”

    “我不单单知道你，弥召的神皇明炎，迥琊的魔皇咎心，两城边境生长着风声木，弥召和迥琊之下是人类生存的大陆周垣”君无佞有些奇怪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他应该会更加谨慎，因为他见识过眼前这位神明的强大，虽然他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是啊”

    “您和魔皇咎心经常在战斗，你们诞生在一处，注定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君无佞不知道自己在什么，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就莫名想述，想表达，嘴巴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略去一些信息，但他的嘴显然还不想停下。

    “继续，吾在聆听。”

    “我看过你们的战斗，毁天灭地，挥之间天崩地裂，但最终那只是一场‘术’，争夺风声木愿望之力的术，您新创作了功法——圣光天书，而魔皇对应着也创作一部功法——绝望魔经”

    停下来，停下来，不要继续了，不要了！君无佞无法摆脱这受控的局面，他的挣扎在那双蓝色眼睛注视下，仿佛蚂蚁撼树般微弱。

    “原来你看到那一天啊。”明炎带着感慨道，“这么久了，其他的记忆都淡了，也就那段岁月依旧那么鲜活明亮，令人怀念，仅仅是因为一个存在，一个讨厌无比的存在，却又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君无佞陷入一种将要被扒干净的恐慌中，他被那人的目光钉在原地，突然他的被握住了，温暖又安心，韶华靠了过来，抓住了他的，君无佞的全身都不受控的僵硬，他艰难转过头，仅仅是一个很的偏转，就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他看到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无佞，可还好？”韶华在他开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后面就完全明白是躺在床上那位神灵所为，但是站定没有丝毫感觉，想移动就知道何其的困难，他像是在泥泞不堪的沼泽中一样，只是轻微的动作也像是顶了千钧之力，他和君无佞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却仿佛一道鸿沟。

    但是君无佞的状态并不好，这里本是光明神的神殿，充斥光明属性的力量，作为魔修的君无佞又被光明之神盯上了，所以他必须过去，不知缘由的坚定。

    “勺儿”君无佞的声音和面对神灵话的时候完全不同，他带着颤抖，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依恋。

    神灵的瞳孔收缩，他看着面前两个人拉住的，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撕裂他，破壳而出一般。

    这是一对，一对一黑一白的恋人，明炎忍不住睁大眼睛，虽然很细微。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人，咎心漆黑的眼眸，恶意满满的笑容，一口白牙一咧，声音低沉动听，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弟弟，让我抱一下，就一下下”

    果然是个恶心的混蛋，谁是你弟弟，自作多情！别粘着我，别靠过来，走开！走开！走开但别丢下我

    明炎再次垂下眼帘，这次的声音很轻，仿佛喃喃自语，“没有明白就结束了，很好，很好没有开始”

    这句话得有头无尾的，但君无佞却一个激灵的理解了，神皇明炎和魔皇咎心之间果然是不同的，只过不直到诸神黄昏陨落之时，他们两位还是没有明白各自的心意，明明从出生开始就在一起，一起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却依旧没有明白，或许便是一直一直在一起未曾分开过才看不清，所以只剩一人存在于世的时候，明炎明悟了，理解到了，但迟了。

    真可悲君无佞突然有些怜悯起面前瘦弱颓然的神灵。

    而明炎接下去的话，印证君无佞所想。

    “果然只留下吾独自的时候感觉才会如此的清晰，才会看清并承认自己的心。不过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此消彼长，永远在斗争，不能停下，即便心联系在一起也不能停下，因为吾是光，他是暗，吾是白天，他是黑夜，我们分守两端，我们泾渭分明，我们只能排斥不能相容。”

    神灵的情绪起了明显的波动，他捂着眼睛，摇晃着头，使劲否决。

    金色的少女在一旁担忧无比却又不敢上前，她的眼中蓄满了无力、痛苦、痛心和仇恨，“吾神！吾神，请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都怪那个人类！都怪他！吾神已经陨落了，为何有要在一百年后，用千万信徒的信仰和生命，用不知道怎么来的奇怪禁术，将吾神从彼岸硬生生拖拽回现世。已陨落的神灵用信徒的血肉信仰再次铸造躯体，再次降临人世，即便他已经变成一个被世界所不需要的神灵！那些人为了得到吾神，修建了这座神殿，这座神殿是用承载着信仰愿望之力的晶石铸成，只要人类对光明之神的信仰不灭，吾神将永世囚困于此！”

    韶华忽的记起在天眼藏书阁看过的世界史文献上所记载的文字——

    “诸神黄昏后，众神皆陨，而后再无神明

    世人皆爱光明，厌恶黑暗新和纪年20年天量尊者诞生天量尊者为光明之神的继承者，在天顶修建至上光明神殿，传播光明神圣典，斩杀魔修，清除异教徒，将光明散播到世界的每一处，光明神的信徒无数光明达到极盛，黑暗被压抑的龟缩在世界的边缘。但极盛的光并未为世人带来繁盛幸福，而是无人察觉的灾难新和纪年35年，谁也无法阻止大陆的崩塌，原本神陨之前诞生的一块完整的大陆四分五裂，化作化作三个大世界，十六个中世界，七十二个世界这场灾难持续整整十年，而后为新的纪年现在的破碎的世界初成

    灭世灾难”

    韶华一瞬就将思路全部理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背景，事件的起因、结果，清清楚楚，将迷雾破开后豁然开朗的感觉真棒，韶华压抑住兴奋，系统感觉到了异常，非常迅速飞远躲起来，宿主这是怎么了

    “没错就是那个自称天量尊者的混蛋，就是他将一切搞得一团糟，自己收世人追捧的一闭眼就结束了，吾神却被一直留在这座牢笼里，忍受着世界法则不容又无法死去的痛苦。”少女的愤怒被这个名字点燃了，喷薄而出。

    明炎突然停下动作，放下了捂着眼睛的，因为先前的动作，众人发觉神灵臂上都是腐烂的伤口，这些伤口破裂又被修复，周而复始，看着就引起严重不适。

    明炎恢复一开始的清冷，他伸出一只，对着君无佞道，“家伙，过来，你修炼了绝望魔经吧。我让最后的侍奉神殿信徒将绝望魔经和圣光天书带了出去，可惜人类这个种族太脆弱，太驳杂，经历了几千年依旧无一能回复吾的期待。吾一直被困于此得不到解脱，世界法则又将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吾快等不下去”

    “来，你过来，这里这有光，只有光，从修建之初到如今只有光，你过来，你见过他，无论是什么方法，你见过他，你是特殊的圣光天书有人成，但绝望魔经却无一人修炼至七层，吾的绝望有谁知！你们太无用了！”

    君无佞控制不住先前走，即便他在拼命的抵抗，神明伸着的细弱苍白，像是很轻松就能拗断，但是君无佞知道，他不能碰，碰到了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明炎看着君无佞一步步走过了，即便很慢，也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果然是纯粹的黑暗的味道，果然他的靠近让世界法则的威压减弱，光暗要平衡，只有平衡他才能解脱。

    即便知道这家伙的靠近只是杯水车薪，只是望梅止渴，没有丝毫意义，甚至还会把这一点微弱的暗掐灭的极盛的光之中，但是他已经不再抱有期待了，他只想在靠近黑暗一次，在靠近他一次。

    然后跟着这个世界一起陷入永眠。

    韶华比君无佞还要用力的挣扎，但是没有用，他无法移动，他在内心吼着系统，系统却也表示无能为力，这是这个世界的神灵，再衰弱也依旧是神灵，它只是初级系统，韶华只是一个第一个世界还未经历完的宿主，这时候并没有撼动神灵的力量。

    韶华突然感觉到右的背在发热，越来越烫，但他却感觉到刺骨的阴冷，一个红黑色的眼睛图腾慢慢浮现，突然间韶华摆脱了被控的困境，一股霸道的力量喷涌而出，漆黑的身影浮现，没有五官只有轮廓，他肩膀上架着一柄巨剑，抬一挥，明炎营造的空间就碎了。

    咎心当时留下的印记救了他们，韶华大脑飞快运转，他要博一线生，如果男主、女主、反派一起死在了神殿，他的任务肯定是失败了，而失败的后果，神形俱灭。

    他不允许这样的结果，他正玩得开心，死到无所谓，但也要是他安排的方式走向死亡，不然太不爽了，破坏他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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