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轻轻回应。

    很特别的感觉。以前, 从没有人在紧张或者害怕时, 对她过“我在”。

    刚转学来时，她一个人来到完全陌生的校园，紧张地捏着手心，找老徐报道。

    第一次做广播台的节目时，遇到困难，她完全不知所措。

    被通知可能要做主持时, “胆子大一点”，陆欣涵。

    只有沈望, 在她几乎可以自己应付这些情况时, 对她“别紧张，我在呢”。

    苏轻轻默默地想：“你是不是来迟了？”

    念头一转, 她突然觉得，沈望好像一直都在她身边，分明是自己……一直犹豫。

    “喜欢就去追嘛, 别怂啊。”路诗那天笑着。

    “同桌——”

    主持人已经在报幕, 苏轻轻在音响巨大的声音中仰起头。

    “怎么了？”沈望低下头, 女孩子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

    “我……我其实——”

    终于鼓起勇气, 对他出那句话, 一瞬间苏轻轻心里除了紧张和兴奋，竟有些放松。然而, 就在这时主持人道——

    “下面有请高二三班为我们带来, 《追光者》手语操。”

    灯光在舞台上变幻，三班的队伍已经开始移动。

    苏轻轻慌忙直视前方, 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报幕的时候，台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沈望”在观众口中出现的频率最高。

    “你可别做梦了。”一个女生不相信，对同伴，“沈望会来？他要能来我把你椅子吃下去！”

    欢呼声陡然升高，有人以能刺穿耳膜的声音尖叫：“沈望！沈望！我——爱——你——”

    “吃！你的！吃椅子！”旁边的女生站起来，指着椅子，“不吃不是人！”

    “哎！你有病啊！”后面的女生一拍她后背，“你站着还让不让别人看了！”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

    发誓要吃椅子的女生瞬间忘了这码事，和尖叫的女生结成同盟，还没忘记疯狂拍照。

    老徐在一堆人中找到了个最佳位置，在众多疯狂的高中女生中，静静地拿出手机录像，着实是一股清流。

    三班同学先是呈梯形站在舞台上，伴奏响起。

    “如果你是海上的烟火……”女孩子的声音柔软而干净。

    手语操和歌声搭配得几近完美，台下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如果你是遥远的星河……”

    沈望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让人着迷的力量。

    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比上场时还大。

    唱到最后，“我可以跟在你身后……”，三班的队形突然变为“Ｖ”字，沈望笑着，把手伸向苏轻轻。

    “哇——”台下大多数女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分明平时也是这样排练的，苏轻轻的心此时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卡好的，苏轻轻不敢有一点犹豫，抬起手，和沈望的握在一起。

    两人此时应该走到“Ｖ”字的最前面，沈望在苏轻轻手心里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提醒她不要忘记。

    从后往前，每一步都像踏着光，每一丝微妙的感觉都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无限放大。

    身边的那个男生，是她的同桌，是全校仰望的学神，是舞台上的焦点。

    是她喜欢的人。

    对的，是她喜欢的人。

    唱着唱着，苏轻轻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有点得意地想——

    你看，你们都喜欢沈望，我也喜欢，你们只能远远地拍照，但是我却能和他牵手啊。

    “在一起！在一起——”有人在台下喊。

    喊的人立即被回去，理由是“我的男神凭什么和别人在一起”“不就是一块唱个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及“不就是牵个手吗有什么稀奇的”。

    苏轻轻偷偷仰起头，看向沈望，却发现沈望同样在看她。

    四目相对，苏轻轻没有躲闪，沈望蓦地弯起嘴角，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

    “哇——”

    无数人举着手机，相机定格在这一刻。

    各种角度的照片在学校贴吧和聊天群里疯狂流传，“这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她”“我不要失去我的男神”，回复铺天盖地，主题却基本一致——这个女生是谁，她和沈望什么关系？

    有人回答：“一群智障，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这是沈望的同桌啊！他俩恐怕早就在一起了！”

    根本没人在意“一群智障”的嘲讽，爆炸似的，所有人都求问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有人匿名发了一张照片，是苏轻轻和沈望在食堂，沈望伸出一只手帮苏轻轻托住碗，两人手碰在一起，被红笔圈了出来——是苏轻轻刚转学不久那次。

    这张照片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全校。

    “就这张照片？能明什么啊？”路诗翻着手机，“明显是个意外嘛！谁看见同学的饭快洒出来了，不扶一把啊？”

    她马上在下面回复：“他们根本没在一起，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有什么证据？”

    “没证据就别瞎！”

    “瞎的那个脑子有问题吧？”

    路诗：“……”你们有理。另外，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刚才明明还喊着不让人在一起呢。

    苏轻轻不知道表演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记得每一句歌词的感觉，每一次对视的眼神，每一次微笑的心跳。

    走下舞台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懵，苏轻轻揉揉脑袋，靠墙站着。

    “还好吧？”沈望挨着她，并排站在墙边。

    “特别好。”

    声音扬起来，苏轻轻自己都有些惊讶。

    “对了，刚才你想什么？”沈望问。

    “……什么刚才？”苏轻轻紧张得心中猛然一跳。

    “表演前。”沈望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她一瓶，“这么快就又忘了？”

    苏轻轻指尖捏着矿泉水瓶，瓶壁微弱地“噼啪”响了一声。天，表演前想对他什么——

    她好像要，我喜欢你。

    刚才的那种冲动已经消失了，她在紧张和犹豫中，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声音依旧是特有的柔软。

    沈望叹了口气：“行吧，忘就忘了。”

    林梦和秦悦玲刚拿到手机，就收到路诗的一连串消息。

    路诗把她们拉进了一个叫“可爱的绯闻男友”的群里，群里发了几十张截图，全是在三班表演得时候截的。

    “我靠！她们战斗力也太强大了吧！”林梦，“就就就一个节目一张照片，能延伸出这么多！”

    “这没什么奇怪的，你也不想想沈望多受欢迎。”秦晓玲，“一般闹一阵也就消停了，可关键是——沈望好像真的喜欢轻轻。”

    “可轻轻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林梦，“这怎么办啊？”

    秦晓玲摇摇头：“不知道，只能靠轻轻自己选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林梦翻了个白眼，三两下注册了个号，在贴吧里蹦跶。

    一会儿，整个贴吧都充满了“他们没有在一起，连一点暧昧都没有”“那张照片是个意外，听我给你们解释”等等一些回复。

    除去直接怼她的，还有人发帖“震惊！有人眼红沈望女友，竟做出这种事……”

    林梦：“……”妈呀，怕了怕了，资深情感专家已经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接下来的节目，都没有三班的人气高，毕竟男神不是每个班都有的。

    校庆结束，老徐欣慰地：“咱们班不仅成绩好，各种活动也是领先全年级的嘛！同学们，老师为你们自豪！”

    林梦默默地捂住脸，老师，你知道你引以为豪的同学们刚刚在学校引起了什么吗？你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啊！

    “同学们，今天辛苦了！”老徐拿着保温杯喝了口水，“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搬椅子拉桌子的声音响起，刚才拥挤的场地，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变得空旷。还没出去的同学大多挤在出口，

    灯大都熄灭了，只留下几盏照明。

    “我帮你拿椅子。”沈望向苏轻轻伸出手。

    “谢啦。”苏轻轻递过去。

    她拿起书包背在身上，夜色微凉，一阵风吹过，不由得了个喷嚏。

    沈望闻声低头，看她只穿了表演时的裙子，不由得皱眉：“你怎么不多带件衣服？”

    “我……没想起来。”苏轻轻自己都感觉自己有点蠢。

    沈望叹了口气，放下椅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穿上。”

    “……”苏轻轻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沈望直接把衣服搭在她手上：“爱穿不穿，感冒了没人管你。”

    沈望拿起椅子就走，苏轻轻连忙披上衣服，追过去。沈望的步子迈得大，苏轻轻跑着才能跟上他。

    “同桌同桌，谢谢你啊。”

    沈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低头看她。

    苏轻轻差点没停住，撞到他身上。

    “哎呀！你怎么不走了？”女孩子仰着头，宽大而修长的外衣罩在身上，显得她更加娇。

    “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沈望。

    “好呀。”苏轻轻笑起来。能被沈望“拜托”一件事，好像……也很幸福。

    “同桌，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沈望的声音低沉，“别的事可以犯迷糊，这件事绝对不行。”

    幽幽暗暗的树影，被暖色的灯光调高了几度，远处是深沉的夜色，像屏障一样将喧闹声隔绝在外。

    周围只响着沈望的声音，熟悉的音调像温暖的外衣一样，将苏轻轻包裹进去。

    沈望见苏轻轻没回答，微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脑袋，“听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