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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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闲珺这人有点儿恶趣味,经常爱让人急急, 也爱话留半句让人瞎猜, 非要把人撩拨的着急上火差不多想上拳头了, 他才像是刚睡醒似的来上那么两句把人胃口吊足了。

    要不怎么招人恨呢?

    但更招人恨的是,吊足之后他又不了。

    楚留香就是这等心情下的受害者。

    论起养气功夫, 楚留香自觉比不上武当木道人这些专门修道的,所以他想自己这一拳头上去,虽然有失风度, 但季闲珺应该能理解吧?

    如同看出他表情不善, 季闲珺从善如流的解释道:“气运。”

    楚留香举起拳头。

    季闲珺:“天地之大, 有运者达;天下大同,有国为家。这句话的意思是, 天下之间, 有气运者为先, 其后则成国, 国有国运,地有地龙, 龙指龙脉, 指天下, 更指大方万物。一般情况下,天下比国家气运鸿厚,但能“看见”的其实是后者, 正是所谓的国运。你要知道,天下之大, 有如一颗镶嵌在寰宇中的球状物体,故而气运散乱世间,丝丝如絮缕,就算是国家也不过是天地气运之间稍微大点儿的一缕,由此可见能得天地厚爱者,以一人比之一国半点儿不是难事。”

    “……”楚留香压下心头的惊骇,颤声道:“你是,原随云是……是……”

    季闲珺可以肯定的:“不是”

    楚留香放心了,然后……“你过来!”

    季闲珺置若罔闻:“但是他身上气运不,我之前不是了,荫庇,原家祖宗能力不,数百年来就这么一根独苗,定然会护着他。”到这里看见楚留香的表情,话锋一转,语气兴味,“但若觉得只是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

    楚留香本来还觉得三观在今天算是彻底碎了,但又有些兴味索然,像他这种连祖先是谁的,肯定仰仗不来这种好处,但他心思通达,想也就是想想,有些感叹没有计较,所以听见季闲珺这么后,还有心情去问后文。

    季闲珺这回没忽悠他,干干脆脆就了。

    “你以为原随云当无争少主这些年真一件善事没做?”

    楚留香张张嘴,沉默下来,若真是一件不做,无争山庄的老庄主都不可能同意。

    季闲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为大仁。不管真心假意,原随云所做的终归是善行。要是只因为恶就不见善,那么和一些只念浪子回头,却对善者一时之失百般责难的愚人又有何区别?不过到底,为恶就是为恶,这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楚留香越是听,神色越是严肃,听到这里,他已然收起所有随意,满目正色。

    季闲珺浅浅吟道:“圣人从不以一行观人,恶,善,道也。”

    千般条理,万般殊途,最终同归亦。

    楚留香表情一变再变,直到他叹:“和季公子比起来,揪着不放的我也是愚人一个,惭愧啊。”

    季闲珺:“你不是愚人。”

    楚留香一愣:“啊?”

    季闲珺轻轻笑道:“恰恰相反,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多虑,你抓着不放反而不是那些只见纸上黑白的蠢货。”

    楚留香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纠结,表情在羞臊和愧疚间摇摆不定,所以挥手阻止季闲珺继续下去,然而这阻拦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达到欲盖弥彰的效果。

    季闲珺莞尔:“你啊,是在怀疑我吧。”

    他笃定的语气不给楚留香辩驳的机会,只见楚留香苦笑一下,默认下来。

    其实对季闲珺,楚留香一直保有该有的戒心,再加上剥除种种嫌疑,季闲珺本身的神秘就足以使江湖上堂堂有名的浪子心生好奇,然而这一探究,有些东西不暴露也会被看在眼里。

    比如季闲珺忽然之间纵观天下事,比如季闲珺对原随肉眼可见的不同……

    后者还可以一见如故,但前者……

    句不好听的,哪怕季闲珺表露出自身本领超凡脱俗,已不是此境中人,但是能轻易探明近来江湖发生的种种变故,实在匪夷所思。

    大势上可卜卦谋算,依照所谓大势所趋,但是地方上的细节,成算还能被记在眼里,那就非人力不可得了。

    楚留香至今记得,自己怀疑季闲珺是魔门这一代圣君。

    魔门,魔门,沾上一个魔字,便已然不被正道人士所接受。

    盗帅楚留香虽然出身下九流,但行事颇有侠风,交朋友不拘泥正邪,可一旦季闲珺跟魔门这等庞然大物联系上,那就由不得他不慎重。

    况且魔门圣君的地位相当于一国之君,统御黑道众邪,他毫无企图的对一个人好,楚留香是半点儿不信的。

    思及此,即使他再怎么想要信任季闲珺,但行动上仍是必须要谨慎七分,这不仅是对正邪之争的负责,也是对季闲珺的尊重。

    归根究底,魔门最终的算可是成为国家背后的实力,操纵朝代更替,这等谋算和楚留香这种任务为国为民的大侠自然两不相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楚留香低低一叹,已经不算继续隐瞒下去了,他抬起头,堂堂正正的直视季闲珺双眼,沉声发问道:“季公子,我和原随云早前互为仇敌,但也并非没有惺惺相惜过,他能活下来,我高兴有之,但也怕的很。”

    “怕他再次为恶,怕他身旁之人心怀不轨,怕这世上公理不容他。人言可畏相信以季公子的见识不难理解,但人在世,身不由己,并非不理睬就可无动于衷,故而……我一直疑心公子一直到今天。”

    到这里,楚留香行以深深一礼。

    “季公子是有大德之人。”

    根据季闲珺所言,思维想法虽非寻常人可及,甚至有几分歪门邪道之感,但归根究底,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大仁便已然出他的心态。

    不是不奇怪,但楚留香能看出他这话时是认真的,正因为是认真的方自感羞愧难当。

    季闲珺的想法和一般人正如善与大善,正如自然轮转终归阴阳,阴阳和合,最形于一。

    一视同仁,冷眼通达。

    若救下一人,这人会好心办坏事害死十数人,你这善事是做还是不做?

    做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做,不以善而不为,莫以恶而为之。

    但是换成季闲珺这种想法,看的是长远,是大局,是真正的天地并济。

    这人死,以此引发何等因果,这些因果又会牵系多少人之天命,这人活,又会诱发何等变故。

    不观一时之行,的就是这个意思,但也因此看的太过长远,以至于让现在之人误觉为无情。

    所以真有这等能力的,无疑不是圣人,一个圣字也已经把这人脱离出普通人这个群体。

    要是还不明白,换成现代话讲,那就是超出寻常人半步是天才,超出一步那就是疯子。

    季闲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疯”性,也是变相加重他出身魔门的可能。

    毕竟,那地方确实出不来正常人!

    然而以上种种要是让认识季闲珺的人知道,他们怕是会边摇头边笑的肚子疼。

    是圣人那没错,他们的视觉确实和圣人差不多,但要魔门?那群闲的蛋都疼的家伙怕是会肯定无疑的。

    魔门还不够疯!

    在场两人只有季闲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唯一会在听过以上内容后产生类似想法的,奈何他不会读心术。

    不过,不会就不会吧,知道不知道对他又有什么影响吗?

    平淡一笑,尽显云淡风轻之人,不着痕迹的走开两步,避开楚留香的大礼。

    不是他受不起,单纯觉得没必要。

    大袖一拂,楚留香便不受控制的站直,没等他惊讶,季闲珺已经道:“快天亮了。”

    楚留香微不可查的停滞了一下才跟着他看向相同方向,远处天空鱼肚泛白,层层白芒破空而起,已有万丈天光冲破黑夜的架势,仿佛要一息之间扫清昨夜阴霾。

    季闲珺回过身,轻飘飘道:“原随云还等着我们呢,不要让他等太久。”

    “……”

    还是楚留香心理素质好,换个人怕是早忍不住破口大骂,一直没把那边当回事的难道不是你吗?

    苦笑一下,楚留香摸摸鼻梁,心态也调整过来了,他恐怕不会再用原随云的“往事”来试探季闲珺了。

    知晓对方的为人,即使侠心侠骨如楚留香也有心悦诚服之感。

    不是谁都有圣人之心,即使这样的人在一些人看来凉薄的很,但他们济的是天下,是苍生,而非个人。

    境界啊……

    楚留香不由在心里感叹。

    只是他不提,季闲珺反倒提了。

    “我看重原随云,主要是看出他身上清晰分明的善恶两线,如今这世上,善事与恶事如此平衡如一的不多了。”

    至于系统的要求,嘁,以为他是为此行动的人才是真的蠢。

    作者有话要:

    这次我没有忘记设定时间!!

    但是存稿木有了怎么办……(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