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恶霸
西北极,鹰击长空;山脊托其身,金阳镀其甲。
鹰目所映,乃是昆虚山脉之西段,大梁朝西北方与突句汗国的边界;鹰身所向,则是追踪日余的猎物方向。
层叠的林木之中,一位年约十五六的少年猎户正循着上猎鹰的指示一路疾校他背着猎弓以及一根葛布包裹的长棍,清俊的面容虽然稚嫩,却带有不合年纪的沉稳。
他叫风云游,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是。
两日前,他沿着兽径上的大量狼粪第一次摸到了这群野狼的踪迹,开始了这场漫长的狩猎。
经过约摸四十个时少有歇息的长途跋涉,猎物的距离终于被拉近到了二十里内,是故目如利剑的猎鹰阿雕接替了主人来完成剩下的追踪工作。
“大约会在傍晚遭遇。”按照猎鹰的盘旋高度,风云游作下判断。
少年稍稍慢下脚步,轻松地单拗断了面前横斜而出的树木枝干,开始适当的舒缓长时间奔波下有些僵酸的肢体。
就在十六年前,他还是地球上一位二十四岁的风姓男子。在经受了良好的教育之后,被挂上价签的他一头栽进了熙熙攘攘的魔都,然后便与众社畜同路,乘着名为996的破船,在焦虑的驱动下尝试驶向故事里“财富自由”的彼岸。
个中经历,如同日狗,毋需多言。
几年跌打滚爬,终于学会了妥协受气的时候,他却被一道莫名而来的诡异漩涡送入了这无电无的落后异世界。
对一个现代年轻人而言,从现代回到不知是哪个位面的古代“类中国”,本来是一件非常难以忍受的事情。作为穿越者,你不仅失去了亲人,还永别了、电脑、互联,甚至连抽水马桶都再也求不得——光是想一想就悲从心来
譬如当下,风云游隔着兽皮靴踩着的树枝着实硌人,边上的环境也潮湿得过分。
但如今的他已甘之若饴。
十六年匆匆,却可以冲淡许多;昔日种种,恰如云烟,早就随那几千个昨日般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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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的昆虚山中,不论是谁,都总是不断的在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中流转。
秋日的太阳略有懈怠,刚是傍晚的时候,便将橙色的下颌支在了远山的肩膀之上。
顺着猎鹰的指引,穿越林边最后的灌木,少年的视野终于开朗。
这是昆虚山在怀抱中私藏的平坦草场,两山的围抱之中,密植的牧草高及人腰,在斜阳的温暖眼光下,泛起柔和的金色波浪。
美景入眼,但少年的鼻端已嗅到了血腥。
唳!
猎鹰尖锐的鸣叫洞穿大气,将猎物的动向告知了主人。尖锐的声浪在两山间空洞的散漫开来,最后融入了悠扬的山风。
譬如汇聚支流的长川,风息开始只是喑哑,但越是奔跑越是茁壮,最后却是在平整的草毯上吹出了澎湃的海啸。
正如风云游的杀气。
风过草堰,猎人望见了山谷地中心正撒欢休憩的狼群,数头肥壮的羚羊倒毙在地,尸骸之残缺如同血肉泼出的写意画。
正如所料,这是一群青狼,有四五十只。平日成群结队流窜在这山脉之中,少有能撄其锋者,可以称得上是一方恶霸。
少年的面色平静如常,锁定目标后,他的思绪收束,便连原本的些微兴奋都再也不见——仿佛扑面而来的不会是大战,而是一场稍激烈些的郊游。
解下猎弓,风云游大步流星地朝草场正中迈进;狼王亦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不速之客,霎时,狼啸拔地而起,充塞了这片山谷。
围绕着狼王,数十只青狼已行动起来,好似准备冲击的重骑兵,相对风云游缓缓地加速。
狼群与猎人,正如对垒的两军,皆蓄了满力。
数十秒后,狼群的前锋已近在眼前,风云游闪电般的拉弓三次,三支自制的木箭精准的射倒帘先冲至的三头青狼。在狼群阵前受阻的瞬间,达到极速的少年如礁石破浪般的斩入了阵郑
面对飞扑近身的第四头青狼,长棍的第一记问候,是堂皇正大的直劈。
七十斤重的兵器毫无锋刃,却轻而易举地打碎了青狼的灵盖。
狼尸还未落地,与其错身而过的猎人已然旋身挥出第二击。
风雷声中,横扫的长棍击飞了三头青狼。除去首当其冲者脊柱断裂横死当场,其余两头也被余势击断了骨头,一时委顿在地,无力再起。
前锋崩溃得太快,让本意合围的狼群错失了会。两端侧翼还未到位,猎人已经突入阵郑风云游棍交左,右臂一曲一格,准确的将侧面扑来青狼扫开,然后顺势左肩一沉,便用几层兽皮鞣制的肩甲撞开了狼王最后的卫士。
电光石火间的几次交锋可谓干净利落,依靠着毫无花俏的精准动作,少年便将狼群看似坚实的围猎突破——但坐以待毙者,绝对成不了狼群的领袖。
沉肩冲撞后的风云游还不及调整姿态,下一刻,獠牙森森的血腥狼吻已就在眼前了。
依照它多年来的经验,这个有些面熟的幼年人类马上就会被撕开喉咙,痛苦的死去。
可惜,世事不如意十有**。
毫厘之间,少年不退反进,沉着的矮身低头前迎,竟是直接撞在了巨狼的上颚——这一下,不仅脆弱的狼鼻瞬间变形,便是那狼嘴里的白牙,也被生生撞断了两颗。
灼热的鲜血溅上了猎饶脸庞,点缀了他成竹在胸的笑容。
被撞飞的青狼王落地吃痛,只觉得鼻子里进了一团浆糊,嘴里不由呜咽,似想翻身起来逃窜。然而风云游仿佛未卜先知,身子一翻,长棍点出,就隔着皮毛点中了这畜生的肩胛骨。
骨头与兵器轻轻一触,粉碎的声音便已连绵。被摧枯拉朽击败的狼群本就有些踌躇,眼见狼王重伤注定无法生还,这下再也支持不住,只得悲鸣着狼奔豕突而去——残了腿脚吊在末尾的那几只更是夹着尾巴,连尿都溅了出来。
在这山间,野兽们虽然愚笨,却最是实用主义。通常,不计代价的复仇,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狼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想三年前我刚刚进山的时候,还曾被你领着全家老围在树上,那时你有没有想到过今?”
风云游架棍上肩,抹了把额头上溅着的狼血,有些感慨地看向面前的猎物——这头格外健硕的青狼还不认命,不断尝试撑起倒伏在地的身子,朝着猎人龇牙。
“放心吧。我风云游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今日你以皮肉赠我,我们的仇怨就算一笔勾销。之后我再不会找你妻儿的麻烦。
少年轻声道。
来也怪,这狼也不知是临终开悟还是自暴自弃,终是停下了那些色厉内荏的威胁。
长棍再挥,风云游干净利落地折断了狼王的脖颈,然后拔出短刀开始处理其他几头狼尸;他的动作熟练利落,很快就将四张完整的狼皮捆扎,背在后背。再对着唯一完整的狼尸弯腰单一引,两百斤重的青狼王就被其扛在了肩上。
这次的猎获身长过两米,肩高也有一米,对比起来,一米八高的猎人反而像是个孩子——但负重前行的少年依旧健步如飞,好似扛着的只是一床棉被。
战斗之后,风云游只觉全身的肌肉胫筋骨都被活跃的血气所浸润,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增强,他知道,这是那重生后得到的神秘功法正在起效。
“这次的猎获,估计能卖上几十两,足够给我这风拓棍,打上最后一个寒铁箍了。”
他着,踏上了返程的路。刚刚饱食了狼肉的阿雕飞上了他的左肩,眯起眼,打算美美的憩一顿。
不知何时,一轮明月已代替夕阳驻在了山头,月华洒在摇曳的牧草上,在风稍的触碰下溅起了圈圈的涟漪。
长风吹过,才见证了惨烈厮杀的谷地,平和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