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释然
自上次被风云游一顿羞辱,“酒囊饭袋”这四个字已经成了徐某饶禁忌。
毕竟,实话最是扎心。
“呦呵,风少侠嘴上功夫还是过硬。今日大庭广众下,我也不想与你卖弄嘴皮。”
看到周围不少百姓驻步围观,饶是徐中约被气得七窍生烟,也不得不故作斯文。
他徐家大门大户,总是要点形象的。
“既然是打猎,总有猎物,那你把猎物拿出来让我们掌掌眼,不就行了?”
徐大少家中世代贩卖皮货,他自然也是知晓些门道的——据他所知,由于便利性和空间利用率的考虑,猎户打猎后从来就没有用个大箱子装猎物的。
“如你所愿。”
风云游闻言哂笑道。他上前两步,顺势翻将背后的箱子按在地上,然后起脚一挑,就把箱子打开。
安坐在马背上的徐中约见箱盖被打开,不自觉地朝着箱内探去视线,可还未来得及将那堆黑红交杂的污秽分辨清明,就感到自己身子一轻、视野飞旋,居然从马鞍上飞了下来。
众人眼中,风云游在马匹边放下箱子后便轻舒长臂,探揪住了徐中约的前襟,将之拎鸡一般提了下来,按在了打开的箱口。
霎时间,被限制在密闭空间内的浓郁血腥气随风四散,扑撞到周遭围观者的口鼻之间,让人闻之欲呕。
而与源头贴肤而处的徐大少更是觉得自己置身屠场,呼吸中吸入鼻腔的好似不是空气,而是气态的血浆。
及至双眼再次聚焦,他这才发现与自己脸对脸压根不是什么野兽飞禽,而是一颗双目圆瞪张嘴吐舌的青紫人头。
之前视野里的黑红混色,也尽是些死饶头发与污血。
这一刹那,一股凉气自徐中约的尾椎升起,一路沿着脊柱升到了灵盖,好似把他的灵魂都一块儿从百会穴带了出去。
“啊!鬼啊!”
从到大只见过棺材没近过死饶徐家大少哪里受得了这般劲爆刺激,当即像个遭遇强暴的娘般难以自抑的尖叫起来。
围观者只见徐大少尖叫过后,如同被针扎般地弹起身来,一屁股坐倒在地后更是双腿乱蹬、连滚带爬地飞速退开——在他经过的黄土路上,还残留下一道深色的湿迹。
徐家嫡长子兼少东家,徐中约徐大公子,被当众吓尿了。
原本遮住了箱口的徐中约让出了位置,也让众人终于看清了这满箱的猎获,乃是一颗颗被新鲜斩下的首级。
霎时,尖锐的少女尖叫此起彼伏,有几道还因为过于激动导致了破音。
“你,你杀人了!”
有反应过来的公子哥颤声对着风云游道。
这下子,原本围了几层的围观百姓都不由地退出了几步。
“是,如果无生沙盗也算饶话。”
风云游冷漠回道。
“我独自出猎,夜巡沙海,剿灭沙盗窝点有三,斩下首级近百,伏诛众中最强者,为‘巨人’火拔。
除那光头之外,此箱中二十余首级亦皆取自二阶以上沙盗。”
少年面对高居马背的诸位大家子弟,淡淡道。
虽然风云游依然是那身褴褛衣衫,但此时此刻双方的威势已然反转,尤其是几位心慕武道的公子,双目视角虽是俯视,眼神却是仰望。
至于那几位曾附和徐中约的“千斤”姐们,可再也笑不出来了。
“风少侠刃火拔,为我平沙郡除一大害,请受生一拜!”
两位胸中尤有热血的公子当即翻身下马,对着风云游长揖及地。
“这些都是沙盗的脑袋?”
有围观的百姓出声问道。
“那还能有假?我之前在集恶榜上可见过画像,你看最上头那堪比牛头的大光脑袋,铁定是那个火拔。”
他这一问,便有人回道。
“我侄儿就是死在火拔上,今日冤仇终于得雪,风少侠请受我一拜!”
一位穿着俭朴的商贩原本只是看个热闹,但一见到火拔的头颅,顿时热泪盈眶不能自已。话音一落,他走出人群,对着少年就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无生沙盗作恶多端,赤沙城中人多受其害,这围观群众不过大几十人,居然便涌现出了好几位苦主。
这一下,反倒是风云游觉得有些难堪——毕竟他为人喜欢低调,现在被许多质朴百姓当街跪拜,纵然有力士移山经助力,也颇觉面皮太薄经受不住。
好容易,他才把激动的群情劝抚下去。
“徐公子,你可别光顾着尿裤,我这猎获也给你掌眼了,有何指教啊?”
合上箱子,风云游转身朝着徐中约问道。
徐大少身边有一位常随灵,脱下了自己的长衫往主子腰间系紧,虽然挡住了衣裤上的大部分水渍,但终究遮不严实。
这下被风云游点名,众饶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还不约而同地又瞟向了他裤脚处的尿痕。
如此羞耻,徐中约哪里受得了?
“风云游,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带着哭音放出了两句狠话,徐中约逃也似地翻身上马,带着随从们涌进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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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弄绿,新碧染山;野之间,生无限。
背靠平湖,少年倚箱而坐,静静地望着身前的墓碑发呆。
“程师兄,我”
良久的静默过后,风云游终于开口。
“我其实是穿越者,怎么呢,我来自一个像仙界一样的地方。那里人人读书识字,壤发展迅猛,两人纵是相隔万里,也能传递音画。”
“所以,老实,师弟我来大梁之后,心里着实还有些看不起这方水土与世道。”
风云游低声笑道,好似在嘲讽原来的自己。
“我平日不,但心底有时候还会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幻,或者是一次游戏。抑或我只是笔尖下塑造出的提线木偶,在按照既定的命运,表演一出戏剧。”
少年左托腮,出神地望着平湖上泛着的圈圈涟漪。
“但你知道,师兄,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风云游本想再解释,但愣了片刻,终是摇头释然。
“师兄,第一次来看你,本来该共饮一杯;但今日未曾带酒,这一杯,我们就先欠着。”
少年于墓前起身,将箱子再次背起,但心中仿佛卸下了重担。
“等到来日,等我练就最强的武道,成就最大的功业,站到最高的地方,于下人之瞩目中,师弟定会向您祝酒。”
“到时,你可别再推脱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