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苏临 下

A+A-

    唐欢揉着手里的铜版纸,如同有谁在揉他的心脏,他对苏临,我有事出去一下。

    苏临埋头对付着那半个西瓜,蚊子般嗯啊了一声。

    其实唐欢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只是不想在压抑狂躁的情绪下和苏临独处,他在逃避,逃避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滋味,逃避未卜先知的强烈预感——她会目中无人勇往直前,直到陷入泥坑,直到摔个大跟头撞个鼻青脸肿,直到晓得天高地厚世事纷扰,那天,从灵魂到躯体,她还是他的吗!

    坐在麦当劳里发怔,吸管被嚼的快要破碎,如呆头鹅般傻坐,末了厚着张脸皮趴在薯条面前瞌睡,唐欢的额头压在手表上,迷糊得不够昏沉,隐约还听到隔壁的情侣在闹分手,然后睡着了一阵,梦中李崇和肖汀翻云覆雨,鸳鸳相抱,唐欢细细一看,李崇的身下人却像是张宁,再一瞧,是祝亚,再瞅一眼是他自己的脸!

    唐欢惊醒了,他抬起头,冷汗淋淋,体温灼人,四周依旧是热闹,一侧收银台前排队的人潮汹涌,而他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经历了一场噩梦似的春梦。

    凌时分,唐欢侧头看枕边的苏临,她睡得很熟,面带隐约的微笑,似乎正做着美梦。

    姐,你睡着了吗,我有话跟你。

    呼吸依旧绵长,睡颜仍然甜美,梦依然在继续,这么低的分贝不足以唤醒梦中人。

    唐欢的话最终没出口,被他咽了回去藏在心里,直到他远远的看着苏临的最后一件行李被搬出了单元楼。是她要求他长作回避的。但唐欢并没有如她要求的离家远走,他站在区角落的树荫下远眺,来了两辆车,一大一,一辆装货,一辆载人。大中午阳光稍显毒辣,区没什么人,非常的安静,行李搬运的更加安静,几乎无声无响,四个壮汉一趟搞定了她全部的家当。苏临带着遮了半脸的大墨镜,早坐进了车的副驾驶位歇凉,烈日下车窗反射着耀眼的光。

    那光刺目得像搬空一半的房间,苏临的东西全被搬走了,蝗虫过处寸草不生般干净,这个房间里,似乎只有唐欢的记忆和手机中的照片保留了她曾经生活的痕迹。

    苏临离开,唐欢扫,卧室的书架上腾出了一半的空间,他把李衡的卡带横放,一盒接着一盒像士兵列队一般齐整,似乎没有指令就会坚定站立永不迁徙。

    苏临前脚走,肖邦后脚就回,唐欢憋着一肚子闷气搅了一大盆鸡丝凉面,分了两大碗,相顾无言的海吃,吃完漱口刷牙,他对肖邦,哥我今儿晚班。

    肖邦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道,去吧去吧。

    那天上班,唐欢遇到个很难缠的用户,是从罗嘉线上转来得,声称要找其主管投诉,妹子声音悦耳,话语难听,语气犯冲,脏话连篇,连带着数落了唐欢一户口本,唐欢怎么沟通都不见成效,搞得他很想放弃职业素养,青出于蓝的问候对方一整册家谱。

    罗嘉皱着眉头,往唐欢手里塞了一布偶,拿着根大头针,死命的戳。

    他们这群人,无论男女,抱枕布娃娃橡皮玩具应有尽有,人前礼貌委婉,人后发泄咒骂,情绪转化十足快节奏。那姑娘死缠烂怨声载道,突地哭嚎了一声,原来她和男友刚刚分手,觉得世间万物皆不顺眼,天下诸事均不顺心,咨询无满意结果成了她发泄的导火索,唐欢接过罗嘉的大头针,他不要你,是他眼拙。

    唐欢,你看,你喜欢他多过他喜欢你,他没了喜欢他的人,你没了不够喜欢你的人,他损失比你大多了。

    唐欢,你看,你对他这么好,他都不珍惜,以后他绝对找不到对他这么好的,等他哭着回来求你,你千万别接收,让他遗憾后悔吧。

    唐欢,你看,分手多好,你是他的红玫瑰白月光,以后的那些全是蚊子血白米饭了,姑娘你赢了啊。

    那妹子似乎愣了愣,突兀的呵出了一声心酸的笑。

    揉着布偶唐欢问,女士,您能重复一下您咨询的问题吗。

    一通电话结束,罗嘉咂舌到,唐哥,你真tamade会劝人啊,这女人你都搞得定,妇女之友啊。唐欢斯似笑非笑的拍了他一巴掌,,滚回去干活儿。

    白月光有什么好呢,高高在上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白米饭才能绵延长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缺了饿得慌。

    唐欢下班去买面包片,张宁那粉丝头儿让唐欢晚上六点去三里屯集合,是生日派对就在那里张宁开的酒吧里搞,搞不好他们还能见着圈里的明星。

    唐欢低头看那条信息,有点惹祸上身的烦躁,张宁的派对他是绝对不想去的,去了得装一幅花痴样,不仅如此,狂热的粉丝绝不可能两手空空的去,他在论坛上看到,有妹子花了半年秀了张宁头像的十字绣,还原度之高好像印制的相片,有人作了手工的条枕,有一个人长,上面是一漫画版的张宁,有人折了九百九十颗星星装水晶罐,每颗星星里包裹一颗糖。

    他和张宁都是李崇的身边人,他知道张宁,张宁未必知道他,张宁在暗他在明,这去一趟似乎也很是不妥当。确实是不妥当,所以唐欢掂了掂专门装了一盒的篮莓蛋挞,趁热吃了俩儿,他坐上了地铁,他要回家睡觉,错开了朝九晚五的高峰,地铁里空空荡荡,掏出PSP他开始玩大蛇无双。

    回家冲澡,舒服躺在床上,听着李衡的CD,他慢慢睡着,大概四点过,电话又响,那不是粉丝头的电话,是李崇的专用铃声。唐欢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边接听一边撩开毛巾被,李老板在确定他的方位,老薛马上出发来接他。

    挂了李崇的电话,唐欢往后一仰,在床上摊成了个大字,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了一会,他跳了起来,刷牙穿衣。唐欢很给面子的拿了李崇给他的衣服来穿。送床伴衣服,无非是要享受剥落它的快感,无论这种快感来自心理还是来自生理。

    而李老板今天的快感,有着不同寻常的表达方式,搞得唐欢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唐欢进屋,李崇从笔记本后抬头,他已换上了丝绸的睡衣,手里是一大杯水,晃了晃水杯里的冰,用杯口示意床尾柜,李崇,穿上它。

    唐欢知情识趣,自然晓得“它”百分之百是条情 趣 neiku,可惜这neiku设计得十分新颖,百般俏皮,唐欢勾着那货,硬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这破布似的玩意儿怎么穿!一个头两个大,慢吞吞的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他抬头看向李崇,后者正饶有兴趣且饶有性趣地量他。

    你过来,李崇笑道。他扶着他的后腰让他半倚在怀,手掌托起膝盖,手臂环住腰腹,他的后背紧贴他胸前,他的手掌滑过他的脚踝,双唇贴上肩膀,呼吸拂过耳畔,手指拉扯撩拨。闭上眼睛他都能感觉,网状的丝绸包裹他的前 端,一条极富弹性的细丝顺着臀缝往上,在尾椎处一分为二,紧绷在腰胯,而李崇胯下的xingqi已经支了出来,顶在他的大腿上是硬热的一大团。

    李崇把润滑剂挤到唐欢的手里,他亲吻着他的后背,转过来。他的手牵引着他的指头,勾开臀缝的细丝,触摸紧闭的入口,在后穴处一深一浅一轻一重的进出。

    拽着落地窗帘,唐欢的脸庞紧贴着上面密致精美的刺绣;身后的李崇已完全侵入,他的手掌按握在唐欢的腰侧,手指缠绕被拉伸到极致的细丝;随着激烈的冲击和快速的颤抖,在彼此的大腿和掌心上勒出浅红的血痕。

    布帛撕裂,那一面缀着银色花纹的粉白铺天盖地的覆下来,就如同在他身体里爆发的李崇,就着相连的姿势结结实实的搂了过来,覆下的还有李崇的吻,还有在他唇边的调笑。

    鸳鸯被里成双夜。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李崇确实是比他大,可还没被他对比到白发苍苍,可唐欢没有精力去思考,伴随着李崇最后那一击猛烈的冲撞,李老板以同样猛烈的力度拉扯,细丝断裂,他被包裹的前方得到了彻底的释放,随后,浓重的倦意不请自来,似一杯最正宗的安眠药。

    唐欢恍恍惚惚的合上眼,他觉得累极了。

    那天最累的绝不是交欢后酣睡的唐欢,恐怕是作为寿星的张宁。累的极致,不只是筋疲力尽心力交瘁,更是假装淡定强颜欢笑。

    自傍了SAMI这棵大树,张宁迅速走红,一帆风顺,算是展开了跻身一线的阵势,可肖汀始终压他一头。两人演技本是旗鼓相当,肖汀被赞有灵气有天分,张宁却被贴上个理所应当的标签,只因张宁科班出身,肖汀半路出道,天时地利反而人不和。张宁读书期间英语粤语练得地道顺溜,有着两岸三地的语言基础,肖汀连ABC都认不全,应是后继乏力的主儿,但SAMI年前安排肖汀去香港住,一白一黄两个老师带着肖汀学语言,明的就是要拉长一下短板。

    SAMI之前是没把两人凑过堆儿的,所以有个传闻,古装戏的男二是张宁自己争取的,估计他是怀着决斗的心思算面对面的干一场,想把肖汀比下去,况且演男二有弊也有利,那个男二的设定其实很是讨巧,男一用来讲故事,男二用来赚眼泪,得就是这类剧。

    李崇很是喜欢肖汀,之前送了一台豪车给他作生日礼物,如今似乎还要送他直上云霄,这个星期SAMI内部疯传——肖汀拿到那个角色,板上钉钉的新生代一号。

    只可惜消息没正式宣布,戏还没开拍,正如那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在张宁生日这个大日子的中午,张蕾抱着一盆子樱桃填肚,她家老哥去见李崇,临行前张蕾塞给张宁一条情趣neiku,赶鸭子般的撵他进卧房更换,张蕾不太高兴得推了他一下,埋怨道,你想当万年老二吗。她不是很喜欢她哥的个性,有点温吞的老好人,大多数时间总是逆来顺受的祥和着,二张二李共乐的局面,张宁竟能比她更快的适应和接受。

    张宁能忍受的似乎还能更多,他是在一个时后回来的,跟着回来的是他裤兜里李崇给的礼物,一把车钥匙。他掏出钥匙递给张蕾,转身进了自己卧室,像自嘲一样,他低声念叨了一句,去换衣服——那裤子勒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

    张蕾郁闷得狠击抱枕,扔掉玻璃盆,车子是新款,价格当然是比肖汀那辆高一些,可CPI还在涨呢,那个差价相对李老板的上年同期根本算不得什么。肖汀生日PARTY,李崇可是亲自开着新车来的,问肖汀喜欢不喜欢,听那意思,不中意还能再给开一辆来。那天晚上肖汀和李崇消失了好一阵,有人还因此扩散了李肖共震试车性能的荤段子。

    这个属于张宁的夜晚估计还是有笑话好扩散,因为李崇一直不出现。

    张蕾偷偷观察张宁的脸色,后者和苏临低头话,他刚从隔壁的见面会归来,切了蛋糕,唱了生日歌,满脸笑意,似乎还挺HIGH。

    从服务生的盘子上顺了两杯低度酒,张蕾扭着屁股迈着猫步靠了过去,挽着张宁的手臂,冲苏临抛去一个很友好的“兄妹时间三分钟”的媚眼。苏临不是张宁的菜,况且兔子也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张蕾再清楚不过,万事如意的苏临让张蕾着实喜欢,她喜欢她的万事如意,喜欢她的一帆风顺,喜欢得好不低俗,到了极高端的三个精神层次——羡慕,嫉妒,恨。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TIM和肖汀都没来,转着酒杯张蕾向苏临展现会心一笑,下巴靠上了张宁的肩膀,低声抱怨,你和她还真是感情好。

    张宁和苏临感情好,这个话最开始是王露的,最初的大意是,好的跟两兄妹似的。张蕾把这句话当成了提点——李景让张宁滚远点,是兄妹,不暧昧,可张宁确有点不避讳,之前绯闻是为了制造话题,时过境迁,没必要再这么腻歪。这话,张蕾不是没跟他哥提过,可张宁似乎没听进去逆耳的忠言,张宁苏临是个单纯的人,笨是笨了点,但绝对有可取之处。这话让张蕾听着滑稽,背着苏临当着张宁她豪不掩饰对苏临的不爽,暴露着她所谓友谊的虚伪,衬托出他的真诚。

    那天晚上,张蕾恨死了张宁的真诚,怕死了张宁的真诚。

    一个艳装的服务生,不知怎么的和苏临发生了矛盾,两人对峙,言语往来,用眼神杀人。

    对老板的贵客失礼,在老板的生日PARTY上闹事,不单是丢工作而且在拉仇恨。这可好,今天晚上不单有李崇被入冷宫的段子,还有酒吧女和当红炸子鸡的纠葛,张蕾回头放出目光,从一群人脸中搜索领班,她放开张宁的手臂转手,指着快要炸起争端的方向示意——还不把她拉出去!

    几乎同时,张蕾听到身后苏临的尖叫,她下意识的猛回头,不由自主的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响,恰是一首鬼哭狼嚎般的女声二重唱。

    张宁正挡在苏临面前,抬起的手臂恰好和抡过来的酒瓶作一次激烈的碰撞,激荡的酒水喷涌而出,泼上他的白色衬衫,一片殷红,乍一看好像被人破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