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荆棘路

A+A-

    牵挂、向往、恐惧、退缩、遗憾、追悔,多么可怜!

    李崇摩挲着唐欢的手指,听他这一番自欺欺人的口是心非,听他那点没能出的真意——唐乔的下落,他不是不想知,只是下意识的不敢。

    唐欢不敢的,李崇敢,握紧对方的手,李崇琢磨着唐乔登场的时间,生老病死皆不重要,紧要的是,他把这结果呈送到唐欢面前。

    若近乡情怯,他明白。

    这话果然安抚了唐欢的情绪——目光再度有了焦距,脸上恢复了神采。李崇低头吻他,反复捕捉那甜美灵活的舌尖。

    遛狗不可用绳子拉扯,越是束缚越要挣脱,某些种类是适合放养的,应该让他自己追上来、扑上来,再顺顺毛、喂喂粮、逗逗乐,一如今天。

    李崇的心思唐欢不明白,唐欢的情绪李崇也未能全察觉。

    若开口时有怯意,交谈中有情意,最后倒有点异想天开的快意了,唐欢没敢想和李崇谈情爱。皮肉交易开始的关系,若能促膝长谈,则这比来了就脱、脱了就睡,高上几个档次——人生百味、言倾听,仿佛是有了信任和理解。

    唐欢越发觉得李崇喜欢他,若没不少好感,哪能听他祥林嫂般的故事,哪能恩准他等这两个半时,哪能拥着他他也明白。勾着李崇的肩膀,唐欢的思绪已飞到了地球的另一边,这下他总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人——离别前的印象留的相当不错,温情脉脉的他几乎都不想走了!

    想明白的唐欢,开开心心的换了衣服等着吃晚餐,他等来了丰盛的菜肴,也等来了许久没见的曾太太。

    饭桌一张,座椅四把,唐欢拿着汤勺,含着口浓稠的白粥,默默吞咽。李崇旁若无人的给他布菜,既不请曾亦华落座用餐,也不允他回避——这母子的关系似乎到达了更冷的冰点,简直有了剑拔弩张之感。

    回避不成的唐欢只好埋头用餐,他恨不得将耳目封堵,生怕牵连进这诡异的家庭纷争豪门恩怨。可等曾亦华真开了口,他的耳朵简直要如排骨尾巴般树起来晃起来。

    曾亦华提起了莫渊的那档节目,Signe du lion要借此寻找新的主唱,重组发片,唐欢听得心潮澎湃,一旁的李崇却反应冷淡,他抬眼看她,问与他何干。

    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曾亦华嘴角带笑,她让李崇好好的看节目,因为李衡将代替莫渊会出现在最后一轮的淘汰赛。

    唐欢诧惊喜的一哆嗦,手足无措的丢开了碗,而身侧的李崇笑她异想天开。

    是吗,曾亦华的眼眸似乎要泣出泪光,言谈间有着赌咒发誓的狠绝,她道李衡一定会出现。颤抖的手掌猛然按向李崇的肩,她咬牙切齿又满含温情的凝视李崇的脸——他想要什么,她比他了解。

    他想要的,呵。

    李崇缓缓起身,讥笑着攥紧了曾亦华细白的手腕,他重复她的话,嘲讽一般的低语呢喃。

    李崇微笑着看向唐欢,他唤他的名字,让他去厨房端汤羹,唐欢缓缓起身,单手按压着桌沿,心脏已到了爆裂的边缘,李崇这是要支开他和曾亦华单聊李衡了,他娘的这时候知道避讳了!

    问候着李崇的祖宗十八代,唐欢作乖顺听话状,出了屋,掩上门。万幸这旧庭院,不像现代建筑合上门能和个水泥箱子似的。唐欢轻手轻脚的躬身贴墙,像只壁虎一般,恨不能长出一对儿顺风耳来。亲自挑选乐队主唱,这是要收徒的意思吗?他还有什么想法和计划?

    单手扶着膝盖,唐欢大气不敢出的偷听李衡的动向,李衡,李衡,他所欲所求,他所愿所想。

    屋外的唐欢警惕万分,屋内的曾亦华怒火中烧,李崇握着她的手腕以下犯上十分不孝,他的话更像是一把尖刀,插进她心脏,绞碎了她所有的努力和幻想——

    他想要什么,想要男人嘛,他都想疯了!

    你以为他是你吗!你这个biantai!怪物!住口!愤怒的蹬踹,失控的咒骂,曾亦华颤抖着,一瞬间,她很想掐死面前的李崇,玉石俱焚,一了百了。

    而李崇钳住她的手腕,低头微笑,他有今天,是该感谢李衡,多亏他和他不一样。

    八年前的那个雨夜,其实他毫无印象,翌日,赤条条的从床上睁开眼,他方才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虔诚如李衡,万不会欲乱情迷到侵犯同性,所以欲壑难填犯下大错的那个必是他李崇了。

    曾亦华大受刺激,几乎摊倒,她本是来下战书,施压震慑对方,却未料到,李崇毫不在意,未受影响。

    曾亦华崩溃了,挣扎着想要离开,屋外的唐欢察觉到屋内的动静,悄无声息的心乱如麻的撤退出院落,进了厨房,俯身到水槽,他往自己脸上浇水,脸是滚烫的,手是颤抖的,呼吸是紊乱的。紧握住水龙头,唐欢瞪着指缝间迸出的水流,痛苦而兴奋着——李衡竟然是喜欢男人的!

    默默在厨房呆坐,唐欢的心情趋于平复,他用冰凉的手掌贴着脸颊降温,若托腮憧憬一般,他确实是在幻想了,想的天马行空,想的丧心病狂。

    李衡喜欢男人,他唐欢也是个男人。他能勾搭李崇,自然也可以追求李衡,就是不知道李衡喜欢什么样的。

    毫无廉耻的,唐欢臆想着,大白天的发着春梦,构思与李衡的林林种种,直到李崇推门而入,方才如梦初醒的觉悟——他现在跟的人是李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怕是在李衡眼里,攀附上李二的自己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好似卖身求荣的男娼。

    tamade!

    在李崇靠近的同时,唐欢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避开了对方的触碰。李崇的手掌悬在他鼻尖跟前,顺着李老板的胳膊,唐欢后知后觉地抬眼看向对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嫌恶的闪躲,是找死的节奏。

    唐欢一声不吭的呆望着李崇,若他发现他偷听,察觉到他的冒犯和窥探,如何是好?

    委委屈屈的,唐欢开了口,他就一只手,没办法端汤,煲子太沉重。

    太tamade弱智了,他年满二十一,不是智商二十一,端汤不是李崇存心为难,那不过是支开他的辞——楚楚可怜的,唐欢试试探探的往前凑,脸颊蹭了蹭李崇的掌心,像一只反复无常的猫,前一秒傲娇,后一秒娇弱。

    可体内升腾的欲望却似另一种猫科动物,潜伏着,窥视着,随时准备跃出隐匿的草丛。下巴被抬起,唐欢仰头看着李老板,单手环住对方的腰。他弱智,李老板也不见的多聪明,不是真让他端汤,有些事儿他听了未必有好处。

    哦,勾着李崇后腰上的皮带,唐欢脸贴着对方的下腹,老老实实的回应,以后她再来,他就立刻走。

    嘴上乖顺,唐欢鼻尖摩挲着李老板的裆部,很有咬死他的冲动,“未必有好处”,这话得绝,他本想一探究竟,借题发挥,抛砖引玉——之前算参加的比赛就是曾亦华提及的那个节目呢,李衡钦点新主唱,这节目一定大爆,参赛红的快吧。

    在李崇看来,他仅听到了李衡亮相节目的消息,既然这不是好事,那他就不该掺和。他也没机会掺和,在Sami的计划里,他不日出行,远离本土,可计划总是有变化,那天回到饭桌上用完了餐,李老板安排他去马场住,突击下外语,巩固点乐理基础,他底子太弱,不做点准备怕是出去跟不上教学的节奏。

    唐欢点头称好,十分认同,心里却骚乱的作痒,他现今是一点不愿去游学了,一心只念着李衡那节目。

    这念想让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在李崇面前强忍着就罢了,等蹭完顺风车,别了李老板,他便寝食难安了。

    卓淑芬跟肖建国笑,这孩子没出过国,估计现在是心都野了。

    肖建国也乐,赞唐好前途。

    只有肖邦半夜里敲开了他的房门,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出去了。

    扭头盯着裱过的大海报,唐欢抓挠着枕头,他想去参加那档节目。

    两者有冲突?

    肖邦拍了拍唐欢的屁股,让他往床里面挪,抬腿上了铺,肖邦询问SAMI到底是怎么跟他谈的,是提供学习机会,或者是全面的规划。那节目制作方是GME,按照游戏规则,不签约的人都走不远,没有拿名次和曝光度捧别家艺人的道理。

    这些他都清楚,唐欢扭头看这明事理知深浅的哥哥,李衡还是SAMI的老大呢,他却亮相坐镇,是最重量级的人物。

    唐欢是喜欢李衡的,那么多的卡带和CD。SAMI的计划是不会允许他参加比赛的,否则这子不会犯愁。李衡是李家老大,签了SAMI一切皆有可能,是一条顺风顺水的坦途。

    扬手拍了拍唐欢的肩膀,肖邦道不管唐欢怎么选,他都理解支持,有人选择安全,有人选择兴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重要。在夜色里,肖邦笑看唐欢眼里的光采与冲动,他期待这推波助澜的结果。

    肖邦从下午起就没真心笑过,匆匆一瞥,他看见唐欢了,也瞧见了驾驶室上的薛刚和唐欢边上的李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