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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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静静不见了。

    所有人分头在校园里寻找。

    水星慌得六神无主,急道:“她胆子那么,能去哪?平时出个宿舍门都要我陪。”

    他们刚从行政楼出来,因为是周六,校园里静谧无声,空荡荡得令人发怵。

    顾萌站在门前,双手叉腰,环顾四周,看上去同样有些着急,“再一次电话试试。”

    在这个非正常的世界里,一个大活人消失得悄无声息,怕是凶多吉少。

    水星连忙拿出翻盖手机,只是还未拨通电话,他们收到了来自薄晔的短信。

    “找到了。”

    秦静静一直在宿舍楼的安全通道里,在五楼和六楼之间,许醒第一个发现。

    姑娘紧闭着双眼,肤色比墙还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脑后扩散开一滩凝固的暗红血迹。

    顾萌低垂着眼睑,默哀了一会后,将校服外套褪下来盖在秦静静身上。

    看到前几个玩家的尸体时,他只觉得恐惧,甚至反胃,但看到秦静静的尸体,他莫名有些悲伤。这个女生话永远细声细气,做事谨慎微,从未对他人和这个世界抱有过恶意,最终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厄运。

    水星扶着护栏慢慢坐到台阶上,找不到人时表现得很慌乱,找到了却出奇地平静,她一脸木然地看着秦静静,道:“是谁……”才开口却又低下头,后面的话没出口。

    许醒站在楼梯上方的安全门旁,扶了一下眼镜,惋惜地叹气,“还能是谁,会杀人的只可能是淳子。”

    于蒙蒙盯着下方的尸体看了很久,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笑声愈来愈大,在楼道里回荡,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疯婆娘别笑了!”张国强狠狠皱眉,一阵眼风扫过去。

    “都得死,都得死!”于蒙蒙大笑着开安全门,走了出去。

    唐止稍显困惑地歪了一下头,自言自语地:“有些不一样,她身上没有撕裂的伤口,耳朵后面也没有标记。”

    薄晔站在一旁捏了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缓缓绕着,写了一个字。

    唐止立即睁圆清亮的眼眸,心领神会地看向他。

    薄晔朝他摇了摇头,眼里有淡淡的讽刺。

    顾萌看向其他几个男人,道:“不能就把她放在这。”

    张国强明白他的意思,沉着脸撸撸袖管,走下台阶,“找个地方埋了。”

    正在这时,安全通道门被推开。

    大家抬头看去,玉老师一手拿着教棒,一手抱着教案出现。

    “同学们好。”可爱的脸上挂着笑意,她看了一圈后,目光锁定下方楼层上的秦静静,眼里立即浮现贪婪之色,“秦静静同学今天好像更安静了呢。”

    张国强跟顾萌对视一眼,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这才想起来游戏还有收尸队。

    似乎是不想看到接下来的画面,许醒左右看看,转身推开门,“我先走了。”

    玉踩着细高跟,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张国强往墙角靠了靠,准备给她腾出位置。

    女人还未走到楼下,突然停了下来。

    她机械地眨了眨眼,低头看向身侧,一只细白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水星掀眸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消沉道:“我们自己会处理,你走吧,她不属于你。”

    玉没话,低头看着水星,那张脸一旦没有了表情,看起来就有种死气沉沉的阴森感。

    在紧张又桎梏的气氛中,其他人注视着这两人的反应,心底都在为水星出格的举动担忧。

    突然,玉笑了,用了点力抽回自己的手,不发一言地转身朝楼上走去。

    顾萌松了一口气,弯下腰扶起秦静静,对水星道:“谢了。”

    能留下秦静静的全尸,也算是为她做了点什么。

    水星兀自摇了摇头,蜷起身体,脸埋进双手间,声音模糊不清道:“麻烦你们了。”

    几个男人找到宿舍楼后方的一片空地,准备把秦静静埋在那里。

    挖了会坑,许醒气喘吁吁地支着铲子直起腰,有些不情不愿,“实话,真有必要给她下葬吗?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整这些没用的……”

    “不想干你可以走。”薄晔断他,淡淡道,“虽不是现实世界,但这里依旧是人类社会。”

    人类社会需要文明,仪式就是文明的一种。

    许醒嘀嘀咕咕又了些什么,虽然不满,但还是继续干活。

    顾萌抿唇,尽心尽力地铲土,对许醒的抱怨声充耳不闻。

    下葬时,顾萌和恩瑾抬着尸体正要放下去,秦静静一只手从盖在身上的外套间垂落下来,无力地晃荡了两下。

    “等一下!”唐止突然道。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快步走上前蹲下,握着秦静静的手腕翻转过来。

    苍白的手腕内侧,有个乌青的符号,像褪了色的刺青,很浅淡,不注意看就会遗漏。

    顾萌离得近,辨别了一会,惊讶地看向唐止,“D?”

    ……

    回宿舍的路上,张国强走在前面,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跟许醒闲聊,“秦静静什么都没干就挂了,我现在可以确定,根本没规律,游戏里杀人都是随即的。”

    许醒发现了那个标记后,一直皱着眉,显得心事重重,听了张国强的话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没发表任何评价,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几人,转回来,声音刻意压低,意味不明地提醒张国强,“正好,只有四个人了。”

    张国强想了一会后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变得怪异,“那……那别浪费时间了。”

    此刻是一天中近傍晚的时分,火烧云在校园的建筑物上方舒展盘旋,橙中带粉,像是一幅水彩画,有种天真的烂漫。

    薄晔和唐止没有立即回618寝室,而是去了隔壁顾萌他们的寝室。

    关上门,顾萌道:“有什么话可以直。”

    薄晔两手抄在口袋里,站在淳子生前的课桌前上下量,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是不是每个高中生都有一套五三?”

    顾萌抽了一把椅子坐下,没理他,看向唐止,道:“静静一死,是不是明游戏不存在死亡条件?”

    唐止背倚在柜门上,声音淡淡的,“静静的死不能作为参考。”

    顾萌不解,“为什么?”

    “她的死不是游戏里NPC造成的。”唐止平静道,“是谋杀,其他玩家所为。”

    顾萌震惊地不出话,怔怔地看着唐止。

    另一边,薄晔将挂在墙上的相框取下来,里面裱的是去年淳子生日时同班同学们写给她的祝福语,不同的字体撑满了一张纸,五颜六色,一眼望过去花里胡哨。

    薄晔碰碰身旁坐在椅子上的恩瑾,举着相框对着他,趣道:“恩瑾,听你每晚挑灯夜读新华字典,这上面的字都认识吗?”

    恩瑾淡淡瞄了一眼,点头,道:“淫。”

    “???”

    薄晔没听懂,正要问,却听另一边顾萌呆滞道:“秦静静得罪过谁吗?为什么要杀她?”

    唐止偏了下头示意恩瑾,“现在玩家还剩八个人,征得半数及以上人的同意就能拿到名册,他们一直想推恩瑾。”

    顾萌反应过来,了句很脏的脏话,“这么做也太卑鄙了。”随后他意识到什么,腾得一下站起身,“现在他们岂不是要得逞了!恩瑾怎么办?”

    “四对四,他们不占优势,除非从我们中间再杀一个人。”薄晔看着相框里的字,靠坐在书桌边缘,姿态随意,“他们如果投票推恩瑾,我们就提名许醒。”

    顾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对方是四个人,他们这方也是四个人,如果提前商量好投票给许醒,集体决议推人出局时,恩瑾和许醒就是相同票数,具体如何裁决还要看玉的意思。如果许醒不想惹麻烦,应该会主动要求放弃投票,只要一直保持四对四的状态,对方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决定谁出局。

    顾萌再次坐下,一想,奇怪,“为什么针对许醒?”

    薄晔不带情绪道:“因为他杀了秦静静。”

    顾萌张了张嘴,再次被他们带来的消息惊到,“你……你怎么知道?”

    薄晔将相框扔给恩瑾,好整以暇地看向顾萌,反问,“觉不觉得秦静静死时的状态过于正常,除了脑后磕出血,身上一点撕裂的伤痕都没有。”

    看到秦静静时,顾萌就怀疑尸体过于完整,可是当时心情过于沉重,就没想那么多。

    他渐渐跟上思路,“所以秦静静要么是自己失足摔下楼梯,要么是有人蓄意谋杀。”

    薄晔了个响指,“这才是正常的第一反应。”

    唐止配合道:“水星当时问是谁,后面欲言又止,但是许醒马上回答,是淳子所为。”

    薄晔淡淡道:“他怎么知道水星要问‘是谁做的’,还是‘是谁发现尸体的’,又或者是……”耸了耸肩,开始皮,“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顾萌:“……”

    恩瑾将相框翻来覆去地看,毫无预警地接上话,“字典里有个词条,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薄晔偏过脸看他,讶然地挑挑眉,“你不傻啊。”

    恩瑾皱眉,略显不悦道:“谁我傻的?”

    “……”另外三人默默望天。

    顾萌明白他们的意思,以许醒那样深思熟虑的性格,不会连秦静静失足摔落的可能性都不考虑一下,就直接认定他杀。因为他早就算让淳子背锅,所以会在水星问是谁时,第一反应就回答是淳子杀的。

    “这些人,真是疯了。”顾萌摇摇头,一时不知什么好。

    薄晔轻笑,“顾老师,这里可不像幼儿园一样充满真善美。”

    他又看起刚才恩瑾的话,转向他,问:“你刚刚什么?银?”

    “嗯。”恩瑾把相框递给他,“上面写了一个字,淫。”见薄晔不解,继而补充,“□□的淫。”

    薄晔拿过相框,细细地眯起眼。

    唐止和顾萌被吸引,纷纷聚过来。

    薄晔他们三人在花里胡哨的祝福语间寻找半天,也没找到恩瑾口中的“淫”。

    顾萌:“我怎么没看到?”

    唐止声逼逼,“他真的识字吗?”

    这时,他们听到恩瑾叹息一声。

    三人齐齐看向恩瑾,却见男人一脸“这都看不出来可能真的没救了”的无奈表情。

    “……”有种被傻子歧视的微妙感觉。

    恩瑾将薄晔手中的相框180度转个方向,指尖沿着黄色水彩笔写的字比划,“新华字典598页右边一栏第一个字,淫。”

    根据他比划出来的轨迹,另外三人终于看清了,用不同颜色的笔书写出来的祝福语中,藏着一个隐晦的字。

    用黄色水笔书写的句子布局十分巧妙,将它们连起来看,就是一个“淫”字,撑满了整张纸。

    顾萌心里升起寒意,难以置信,“会不会……是巧合?”

    唐止和薄晔若有所思,没话。

    顾萌静默,渐渐明白三年A班并非表面那样友爱。

    这时,唐止和薄晔同时抬头,目光灼亮,几乎异口同声道:

    “我明白了!”

    “わかりました。”

    作者有话要:

    感谢盐甜和一清的营养液。

    感谢各位的鼓励,因为拖欠更新,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