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听到脚步声， 熊以为爸爸进来了， 嘴里的果还没咽下去，连滚带爬地钻进被子里， 果汁顺着嘴角而下，滴在洁白的被子上。

    半会儿没听到靠近的声音，她悄悄挤开一个缝。

    看到“爸爸”在房里转来转去， 像是在找地方躲着似的。

    可是“爸爸”怎么有点不一样？衣服不一样，感觉也有点不一样。

    熊把被子掀开，喊：“爸爸。”

    宸年愣了， 他呆呆看着熊。熊照片他见过， 不过很久了，已经记不清。他性格原因，很少和孩接触， 他知道熊是把他认成陆少瑾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熊这回明白了， 这人只是长得跟爸爸像而已， 并不是她爸爸。

    他为什么和她爸爸像呢？是不是把他爸爸吃了？

    熊有点害怕， 嘴一扁， 慢慢爬下床， 哭了起来。

    “我不是坏人。”宸年。

    “那我爸爸呢？”熊穿着恐龙睡衣， 仰着头看他。

    这个人跟他爸爸一样高， 爸爸和他架输了吗？可是爸爸那么厉害， 怎么会输呢？

    妈妈呢？

    “你爸爸在外面。”

    “你骗我！”熊两颊通红， 厉声斥责起来。

    宸年在面对大人的时候都不知该如何相处， 更别孩。熊哭得脸都红了，他束手无策。

    “没有骗你，你爸爸真在外面。”

    “那你怎么和我爸爸长得这么像？”

    宸年想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我弟弟。”

    熊睁大眼，她彻底止住哭声，用惊讶的语气道：“你是我爸爸的弟弟吗？”

    宸年无语他们父女俩怎么都这样，这么喜欢他做弟弟？

    “反过来。”宸年。

    熊眨了眨眼，身子歪着，恐龙睡衣的帽子盖着她脑袋，她短手吃力把帽子拿开。

    “这样反着吗？”她软萌萌道。

    宸年无奈，知道和她解释她估计也不懂，也就任由她误会，在和她瞎掰下去，张嘉文就来了。

    和张嘉文认识，纯属巧合。

    张嘉文的哥哥是他的心理医生，也不知道张嘉文抽了什么风，突然跑来靠近他。

    宸年不喜欢别人靠近，也不喜欢别人对他热情，就一直躲。

    张嘉文使出了非正常办法，跑去他哥的心理治疗工作室上班，堵躲她像躲瘟疫的宸年。

    宸年没试过这样的感觉，被人追得气都喘不过来，有一次故意甩开家里的司机，带着张嘉文走了几条街道。

    张嘉文累得终于走不动的时候，宸年才停下脚步看她，然后转身坐上了回家的的士。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回家。

    他有点开心。

    他其实也弄不明白自己对张嘉文的感觉，有点期待但又有点害怕。

    从那天后，两人开始很有默契地在心理治疗室内里和平相处。宸年不再躲，当然张嘉文也不像以前一样，对他穷追不舍。张嘉文为了研究，询问宸年的感觉，宸年都会回答。

    之所以会再次逃避，是他听到了她和她哥哥的谈话。

    她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一项研究——后天的人格塑造是否能对人的整个思想进行改变。

    宸年震惊了，他觉得自己死死遮住的遮羞布被人扯开，羞愧地选择逃离。

    所以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一直以为，张嘉文知道他的情况，并且不介意他的不同才靠近他，没想到只是为了研究，而他只是研究对象而已。

    一直以来心翼翼努力告诫自己并不与众不同的声音淡了下去，他又跑回了壳里。

    是啊，他怎么能奢望自己是正常人，他本就不正常。

    “我要躲个人。”

    宸年要找地方躲，可熊像条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着，让他头疼。

    “能帮帮我吗？”

    熊很认真地点点头：“好啊。”

    “那你也去找个地方躲着。”

    熊还不走，问他：“哪个人很可怕吗？”

    “有点。”

    “会吃人吗？”

    宸年：“……不会。”

    “哦，那我不怕。”

    宸年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陆少瑾的孩会是这样的。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宸年赶紧蹲下，他招呼熊躲起来，熊反应过来，原地转了一圈后，跑去门后躲，正好碰上冲进来的大姐姐。

    她穿着白衣服，手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熊喜欢铃铛，一下子也忘记要躲了，盯着大姐姐手里的铃铛看。

    张嘉文气得胸脯起伏，眼看这儿都翻遍了，还没见到宸年人，有点生气了。

    只见脚底下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大姐姐，你是在找大哥哥吗？”

    张嘉文眨眨眼，看着眼前的恐龙。

    躲在角落里的宸年暗道不好，要被家伙出卖了。

    她柔声问：“你见过他吗？”

    熊点点头。

    “他在哪儿？”

    宸年祈求熊不要把他给卖了。

    “你把那个给我，我就告诉你。”熊指着她手腕上的铃铛手环。

    张嘉文二话没，摘了铃铛手环给她。

    熊放在耳边摇了摇，声音清脆，她回头指着屋子外面的花园：“他从窗户跑出去了。”

    张嘉文二话不，翻窗而出。

    陆少瑾和尹西在张嘉文冲进来后，也跟了进来。屋子里只剩摇铃铛的熊和从角落里鬼鬼祟祟想出来的宸年。

    “爸爸，大姐姐给我的。”熊跑到陆少瑾脚边，摇了摇铃铛，叮铃叮铃的。

    “乖，熊回去画画，爸爸和叔叔点话儿。”

    熊看他又看陆少瑾，半会儿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爸爸，那个叔叔他是你弟弟哦。”

    陆少瑾捏捏她脸，笑：“爸爸知道了。”

    宸年无语。

    熊回头，冲宸年比了个OK ，然后跑了出去。

    “怎么来的？”陆少瑾问宸年。

    “随便走走。”

    “别告诉我来投奔我。”

    没想到宸年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行吗？”

    陆少瑾笑了，“行，怎么不行。”

    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

    陆少瑾是在一个街角看见的宸年，原本他家和宸年家是相反方向，是不可能会碰面的两条平行线，但那天出了意外，接送他的车在路上被人追尾，司机忙着处理事故，陆少瑾没事做就在路边游戏。

    宸年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好抬头舒缓眼睛。

    乍一看宸年，他以为自己眼花，再看时发觉不对劲儿了。

    司机和肇事车主还在等交警过来，陆少瑾把手机放好，跟了过去。

    他远远跟着。

    宸年个子高挑，但身材很瘦，低着头一直走，周围只有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回到半路，他被人堵了，陆少瑾没去帮忙，看着他被人推到墙角，然后搜光了身上的零钱。

    他不会反抗，别人叫他做色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个机器人，和陆少瑾想象的天差地别。

    书包里的东西和文具书本被扔在地上，宸年捡起来放进包里，然后又继续往回走。

    巷子的出口有栋大楼，一个女人站在大楼门口朝宸年招手。

    宸年再次确定身上不脏，才提高速度往前走。

    后来陆少瑾知道他叫宸年，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和他一样，五年级。

    从那以后，陆少瑾每天都跟着他，从学校跟到家里，跟着他经历不一样的生活，直到那天被他发现。

    和他有过不长，但兄弟情深的日子。以前陆少瑾想着有个弟弟或妹妹肯定要欺负他们，后来和宸年一块儿，不仅没欺负，还经常带他去玩他以前没玩过的事。

    爬山，骑车，滑滑板，去□□，溜冰，很多很多的事情。

    宸年是他童年里的一片柔软之地。

    “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

    陆少瑾点点头，招呼他往外走。

    “跟我来。”

    陆少瑾把宸年交给黑就回来了。

    距离午饭时间还很早，清的风很凉快，空气也比较湿润，陆少瑾算带尹西出去走走。

    出门的时候，熊跟着，她问尹西：“妈妈我什么时候有弟弟？”

    “哪有弟弟。”

    熊不高兴了。

    “爸爸有的。”

    “那你去问爸爸要。”

    “不要，别人的弟弟都是从妈妈肚子来的。”

    “现在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

    “熊想要弟弟？”

    熊点头。

    “要是，弟弟玩你的玩具呢？”

    熊鼓着嘴，声问：“爸爸没钱了吗？”

    尹西笑：“妈妈也不知道，你去翻爸爸钱包看看。”

    “我回去看看。”熊扭着屁股往回跑，进门时碰上出来的陆少瑾，她呼口长气，大喊了声“爸爸”，又飞快跑进屋。

    陆少瑾回头看她一眼，跟上尹西。

    “她怎么了？”

    “回去翻你钱包了。”

    陆少瑾弯唇笑。

    这时工人早就干活了，朝阳挥洒一片金色。尹西身穿裙子，披着件黑色针织外套，特别漂亮。

    这里干燥缺水，女孩子的皮肤相对较粗，尹西是一股清流，人群里俏丽白皙，散着及肩的头发，看起来像高中生，出去的时候，不少人在看。

    尹西碰了碰陆少瑾手背，后者抓起她手，和她十指紧扣。

    “冷吗？”

    尹西摇头，“不冷。”

    几个大娘大爷走过来，和陆少瑾招呼。

    离他们远些了，尹西才看陆少瑾。

    陆少瑾很高，尹西没穿高跟鞋才勉强够他肩膀。昨晚尹西嫌他胡子扎人，洗澡前替他把胡子刮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越往外走，人就越多了，此时往里走的都是年轻点儿的姑娘。一个个娇羞活力，过来的时候，时不时往陆少瑾身上瞄，看到貌美如花的尹西明亮的眼光又暗淡下去。

    陆少瑾的车队刚来三角那会儿，一帮年轻女孩子可疯了。

    三角这里气候偏高，紫外线强，加上此处高地，男人女人面相偏向高原地区，颧骨有些高，皮肤带着高原红，人很结实，是很壮的那种结实。

    但陆少瑾不一样。

    他高挑挺拔，身姿硬朗，面容清隽气质卓然，瞬间就把少女们的春心给点燃了。女孩们慌慌张张地做起了面膜和护理，谁知道有人放出风，这个年轻的老板结婚了，还有了个女儿。

    大家难过了好久，后来也想通了，只敢默默地关注他。

    女孩们走远后，尹西故意不走，用阴测测的眼神盯陆少瑾后脑勺。

    这人就这样，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一点儿也不安分。

    “怎么不走。”陆少瑾把尹西拉至跟前，两只手圈者她腰，下巴靠她肩头。

    “你在这儿很受欢迎。”

    “给她们发工资的能不受欢迎？”

    尹西撅着嘴，白皙的脸上写着“不愉快”三字。

    “怎么了？”陆少瑾亲亲她白嫩嫩的脸。

    生了熊后尹西皮肤更白了，陆少瑾这角度看去，她脸就是个能掐出水的水蜜桃。

    有让人想咬一口的冲动。

    “尹西，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陆少瑾贴着她脸柔声。

    “骗人。”

    “哪儿骗你了，本来就漂亮。”陆少瑾着，又用力亲亲她，“我媳妇儿怎么看都好看。”

    尹西没好气拍了下他手，“别拿好话糊弄我。”

    “不敢糊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仙女。”陆少瑾话刚完，前方呼啦一阵大响。

    垒起墙高的果篮倒下来，有人踉踉跄跄从里面爬了出来。

    陆少瑾和尹西走过去，只见宸年捂着脸从乱七八糟的果篮中站起来。

    “让他来这儿，你怎么想的？”宸年过得比陆少瑾还精致，做得了这些？

    “让他多接触点人。”陆少瑾走过去，皱着眉看一身狼狈的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