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贾母的话, 贾赦顿住了脚步。先是自嘲一笑, 才转身道：“既然老太太无碍, 儿子也就放心了。”

    贾母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又摆出一副愁苦之态。

    她心里也明白，不能把大儿子逼的急了。否则万一他真的不管不顾跟自己鱼死网破, 可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心里知道眼下该退让一步, 先把这些事情揭过去, 以后再其他。

    于是便开口道：“老大，咱们关起门来一家人。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着办，干什么非得喧闹的人尽皆知。”

    贾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在那里直直的看着贾母。

    贾母被盯的有些不自在, 但还是继续道：“先前你不是老二家的管家出了纰漏, 不叫她继续管吗。

    我看琏儿听擅长这些庶务, 而且凤丫头还算能干，那以后府里就都交给琏儿两口子理吧。

    毕竟你媳妇这么些年也没管过，我怕她忽然上手，会跟老二家的一样照顾不周全。”

    邢夫人撇撇嘴, 在心里嘀咕道：这府里都被掏空了, 就跟谁还稀罕似的。与其管着这么一个空架子，还不如跟着自家兄弟媳妇一块儿赚银子来的痛快。

    又听贾母接着道：“还有你兄弟是个只知道读圣贤书的，不擅长那些官司纠葛。那两桩事, 你就帮着了了吧。毕竟你才是名正言顺府里承爵的当家老爷。”

    贾赦并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在那低头沉思。又过了好一会儿，在贾母快忍不住的时候, 贾赦终于开口了。

    就听他道：“老太太既然二弟两口子不擅长处理这些官司纠葛，又我才是正经当家老爷。那我看荣禧堂也不适合叫老二两口子住进去了。

    正好贵人归省的时候，老二两口子搬到离您更近的院子，那就叫他们在那住着吧。以前您不是就，叫他们住的近好方便孝顺您吗。

    现在不是更加方便了吗。”

    听不叫再搬回荣禧堂，贾政夫妻齐齐变了脸色。

    就连贾母脸上也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贾赦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思，只兀自道：“您放心，那荣禧堂我也不住。毕竟那是国公品级才能住的地方，我一个一等将军可没有资格住。

    我看那院子就直接封了吧，以后再有像贵人归省或者正经宴客的时候再开也使得。”

    这话叫贾政的脸涨得通红。大哥这话的，他承爵的一等将军都不能住的正院，自己这个从五品员外郎倒住了那么多年。这不是在他有僭越之罪吗。

    因此虽然心里充满了不甘，但还是赶紧开口道：“大哥的有理。我住荣禧堂本就为了就近侍奉老太太，并不是贪图住正院的荣耀。

    如今离得老太太更近便了，也是好事。那咱们把那正院封上倒也使得。”

    王夫人心里当然更加不甘，只有住在荣禧堂她这个五品宜人才能代表国公府出门交际。如今不叫住正院了，那她以后在外头可就不能自称国公府的当家太太了。

    只是今天她本就被人拿了把柄。虽然还没确凿的证据，但是基本上这屋里的人也都是心知肚明。还是为了宝玉和元春，才没有把事情挑明。

    再有就连她家老爷也都开了口，她就更加不能当场反驳了。因此只得强自忍耐着一言不发。

    两个儿子达成了共识，贾母这个老太太也不好再什么。也只得点头同意。

    见众人都同意了，贾赦又道：“还有咱们府库里头那些御赐之物，我也算专门供在荣禧堂正殿，派人专门看守。这样对外咱们也能有个法不是。”

    连院子都让出来了，再往里放什么就更加没有人反对。

    看见屋里人都点了头，贾赦才继续道：“然后就是二弟两口子招惹来的那两桩祸事。照我的想头，咱们还是主动上折子请罪的好。”

    都做了让步，老大却还要主动道御前请罪，贾母当然不能答应。只是才要开口，贾赦就又话了。

    “老太太别急，您听我。这两桩事既然做过就一定留有痕迹。不管是被别人蒙骗也好，还是老二两口子主动干的也罢。都免不了叫人知道一些风声。

    便是咱们把事情处理妥当，真有旁人对咱们眼红的也能拿出来事。

    毕竟长安守备家的公子和张家姐两条人命已陨，还有那些被讨债的人家也定有卖儿卖女，更甚至家破人亡。

    这得结下多大的仇，对咱们府里有多大的恨。万一将来被有心人利用，再被追究出来，对咱们肯定是不利的。

    尤其是宫里的贵人，难免和别人争宠时有那不对付的妃嫔。

    要是她们抓不住贵人的把柄，少不得她们的家人要想方设法翻出这些事情，叫人家拿来针对贵人。

    便是二弟以后在官场上，也免不了要和人有些长短之争，一样不能叫人拿住把柄。

    而且之前老二家的不是放贷是下人背着她干的，长安县的官司是馒头庵的尼姑蒙骗她干的吗。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叫老二两口子把事情坐实了。再把那些收回的利息还给借贷的人家，长安县得来的银子也退还回去。

    这些我都会在请罪折子里向圣上明。

    当今万岁乃当世明君，想来看在咱们家祖上的功劳，还有咱们主动知过便改的份上也会宽待一二。最多也就治个治家不严之罪。

    叫圣上这么一盖棺定论，便是宫里的贵人和二弟也就不怕再被人当成把柄拿捏了。”

    贾赦这番话的有理有节，又句句都是为着宫里的贵人和兄弟考虑。真是叫人想反驳都不行。

    只是王夫人心里还是有些犯难，毕竟周瑞一家虽然好拿捏，只是那静虚却不好话。毕竟跟她来往的高门大户实在不少，还真不敢对她逼迫太过。

    贾政可不知道自家夫人的难处，当下便应道：“大哥的很是，是该这么办。”

    “那就等二弟的消息，等你们把事情办好了，我就去写折子。”

    眼看这兄弟两个都定了，王夫人忙道：“只怕那静虚老尼不好话，若是她不肯认罪，一味的推脱。可如何是好？”

    贾赦都不理她，只对着贾政道：“未免人拿住把柄，咱们府里不方便出面强逼人家。二弟若是觉得为难，可找王大人帮忙看看。”

    然后他又对着贾母道：“至于那胆大包天的下人，我怕不止周瑞一家。

    先时我梳理东院的下人，已经处置了一批仗着咱们府里的权势，出去欺压良善的。谁知才没几天，这又出了私自放贷的奴才。

    我看不如把这些下人都查一遍，若还有那胆大妄为的，咱们就一并处置了去。也省的今日一桩，明日一件的，还得给他们收拾收尾。

    便是为了那些下人再跟圣上请罪，只怕都不能轻易饶恕。”

    这是要动府里的下人了，那些人都什么德行贾母哪里能不知道呢。

    只是她能在这府里当了这么多年一不二的老封君，除了儿子孝顺，就是那些个管事都是她一手提拔的人。都对她马首是瞻。

    现在贾赦要动这些人，贾母当然舍不得。只是眼下的情况，也叫她不好阻拦。

    因此贾母思量了片刻，方道：“在咱们府里伺候的，大都是几辈子的老人儿了，对咱们家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若非得要查，那查一回也无妨，只别寒了这些下人的心就好。不然将来还有哪个会对咱们家忠心不二呢。”

    其实贾母这话也挺有道理的，因此贾赦倒也能听的进去。

    于是便应道：“老太太放心，那些没犯过王法的，我自然不会去动。

    只是现在咱们本就一身是非，若是有那坏咱们府里名声的，也不能放过就是。不然咱们这番岂辛苦不是白折腾了。”

    哪怕知道只要自己这么一点头，自己的人就不剩几个了，贾母还是不出反对的话。只想着老大动手的时候，自己再发话宽待一二也就是了。

    见贾母同意，事情也都商量妥了，贾赦便起身告退。

    然后就要带着大房众人离开。他的话是这么的，“既然要查府里的下人，就得琏儿两口子出面。还是早点回去商量个章程，快些动手的好。”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提醒贾政，等着他那边的消息。

    今天大房也算是终于占了一回上风，不但把二房赶出了荣禧堂，还拿回了管家的权利。

    而且更叫人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对那些硕鼠动手了。

    因此才一回东大院，贾琏便急不可耐的道：“老爷未免那边走漏了什么消息，叫那些奴才提前有了准备。我看不如咱们还是快点儿动手的好。”

    贾赦闻言，也点头赞同道：“即如此，那你就带着我手里的那些护卫直接动手吧。当然动静也别搞得太大，至少别叫传进府里。

    不然老太太那里不好交代。毕竟今日老太太已经妥协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　　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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