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下楼时雨还没停。快十二点了, 怕吵醒奶奶, 她动作极轻, 拔|出钥匙的时候，钥匙差点落地，被高劲一把接住。

    顾襄拿回来, 声：“晚安。”

    高劲道：“快去睡觉。”

    顾襄这两天到处跑, 确实有些累，她一倒上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 她先去电器商场订了一台新款的燃气热水器, 她没忘记跟焦忞的约定，订完热水器，她准时到了咖啡店。

    焦忞跟她前后脚。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 脚步顿了顿。

    顾襄朝他望来。

    焦忞一笑，大大咧咧在她对面坐下, ：“等很久了？”

    顾襄：“我刚到。”

    “没叫喝的？”

    顾襄瞥了眼跟前的杯子，“有柠檬水。”

    焦忞了个响指：“服务员，来杯冰美式。”

    顾襄喝了口水。

    外面依旧在下雨, 她看过天气预报，梅雨天气将持续一个月。又闷又潮, 很不舒服。

    顾襄等服务生送来咖啡, 道：“你要谈什么？”

    “你不是也要跟我谈谈么？想谈什么？”

    顾襄拿起手机, 听了下时间。

    焦忞的视线跟着她动作。这八个多月，她一直用这样的方式来确定时间，失去童年的记忆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可是出现读数障碍，却会让她在很多时候寸步难行。

    顾襄放下手机，看着他：“我还有一个半时。”

    焦忞道：“你整天在忙些什么？”

    顾襄：“这应该跟我们今天的谈话无关。”

    焦忞：“你在生我的气。”

    “你认为我不会生气吗？”

    焦忞低头一笑：“我倒是很少看到你生气。”

    顾襄道：“正题吧。”

    焦忞慢悠悠地喝着咖啡，他原本想的话，在看见她用手机听时间的时候，又被他塞回了肚子里。他垂着眸，盯着黑色的咖啡道：“你跟那个人进展到了哪一步？”

    顾襄：“你是以什么态度问我这个问题？”

    焦忞撩起眼皮，“什么意思？”

    顾襄道：“你是关心，还是质问？”

    “态度不一样，你的答案就不一样吗？”

    “如果是质问的话，我为什么要被你质问？”

    焦忞又垂眸，笑了笑：“你还是时候比较可爱。”

    “你想不想我回答你的问题？”顾襄道。

    焦忞沉默片刻，喝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我是关心你。”

    顾襄爽快回答：“我跟高劲进展得很顺利。”

    焦忞慢悠悠地又问：“……你很喜欢他？”

    顾襄承认：“嗯，很喜欢。”

    焦忞蹙眉，他搅了下咖啡，撂下勺子喊：“服务员，来杯卡布奇诺。”

    顾襄望向落地窗外。

    雨帘让城市变得模糊，她心底也没那么清明。酝酿少许，她直视焦忞：“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焦忞一滞。

    这种天气，咖啡店里生意清冷，卡布奇诺很快就送来，焦忞先喝了一口，口腔的苦味并没有被冲淡。

    他一副不解的样子，笑着：“什么什么想法？”

    “……”

    顾襄沉默两秒，：“不好的想法。”

    不好啊……

    焦忞在心底默念这几个字。

    她认为“这”想法是不好的。

    焦忞压了压舌尖，忍耐住，嘲笑她：“等一等，如果我没理解错，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那种想法吧？”

    顾襄拧眉。

    “啊？香香？”焦忞一脸不可思议。

    顾襄迟疑。

    焦忞往沙发靠背一瘫，“就因为我揍了那个姓高的一顿？”

    顾襄正色：“那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动手人？”

    焦忞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看着顾襄道：“你让一个刚跟你交往没多久的男人在你房里睡了一晚，你一个女孩儿，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能跟那家伙心平气和？——”

    “再怎么，你时候还叫我一声哥哥！”

    顾襄不确定：“……就因为这样？”

    “不然呢？”焦忞作势要敲她脑袋，“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襄拿起水杯喝水，她眼帘低垂，睫毛轻轻扇动，焦忞看不清她的想法，他把卡布奇诺几口干了。

    喝完东西，顾襄到时间赶回去等热水器安装师傅上门，焦忞要送她，她想了想，没有拒绝。

    车子停在咖啡店外面的划线车位，焦忞着伞催她：“上车。”他上了驾驶座。

    顾襄的手快碰到副驾车门时，她又收了回来。

    焦忞收好伞，转头一看。

    顾襄关好后车门，若无其事道：“开车吧。”

    焦忞扭回头，双目沉沉。

    车子到了区门口，顾襄准备下车，焦忞叫住她。

    顾襄扶着门把手，等他话。

    焦忞微微向后侧头，“你不爱听我也要，谈恋爱别太急进，这才多久，你算算日子。要了解一个人，还需要时间，不是穿白大褂的就是天使。你注意着点，你还是姑娘，嫩的很——”他看向前挡风玻璃，雨刷一下一下的摆动，“你等着看看他到底什么人品，配不配的上你。先别把自己搭进去。”

    顾襄没吭声，她捏了捏把手，开门走了出去。

    黑色的伞在雨中撑起，她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焦忞才摸出一支香烟。

    她从来都不蠢，她似乎猜到了。

    但这一回，已经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

    焦忞拿出手机，电话问朱少康在做什么，朱少康在医院。

    焦忞听见他叫了一声“高医生”，他勾唇，道：“那你先忙，完事儿了再。”

    ***

    瑞华医院，安宁疗护中心。

    朱少康叫住高劲，把手机放回口袋。

    高劲止步，“朱先生？”

    朱少康向高劲介绍身边的人，“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博士。”又侧头，“这是高劲高医生。”

    高劲与面前这位年约五六十的秦博士握手，“你好秦博士，久仰大名。”

    秦博士笑着：“你好，高医生。”

    朱少康道：“高医生，我先带秦博士去看我爸，回头我再找你聊聊。”

    高劲挑眉，不知道他是客气话还是真想来“聊聊”，他点头：“唔，好，那两位，我先去工作了。”

    朱少康带着秦博士走进了病房。

    高劲回办公室做事，几个护士和医生聚在里面，见他进来，叫住他问朱少康是不是来了。

    高劲随意点点头。

    护士们议论纷纷。

    朱柏东住在这里的事已经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今早他的大女儿来了一趟，这会儿他的儿子又来了一趟。

    护士：“我看还是他的二女儿最好，平常晚上来看他，做什么事都是不声不响的，她才是真关心她爸。”

    另一人道：“不定她才是大boss呢？”

    高劲对豪门恩怨漠不关心，他处理着手头工作，没多久听见有人叫他：“高医生？”

    高劲抬头，“……朱先生？”

    朱少康：“我想问问我爸的情况。”

    高劲走到外面跟他话。

    朱少康问了几句，高劲一一回答了，朱少康最后：“哎，那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高医生，这段日子还要麻烦你了，外面到处都是媒体，我也知道影响你们工作了。不如这样，你看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

    高劲：“这些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吃饭就不必了，朱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大家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吃顿饭，高医生，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高劲微笑：“我今天要值晚班。”

    “哦……那就改天。”

    高劲敷衍：“好，改天。”

    等朱少康走了，高劲的工作也暂高一段落，他电话给顾襄。

    “高劲……”

    顾襄声音轻轻地。高劲含笑：“在家里？”

    “嗯，刚把安装热水器的师傅送走。这下雨天去哪都不方便。”

    “你想去哪，明天我陪你去。”

    “我想好告诉你。”

    高劲笑笑，“对了，秦博士来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怎么知道秦博士来了？”

    “他来了医院。”

    具体的高劲没，顾襄知道应该涉及到朱柏东，所以她也不多问。

    高劲道：“你是不是还要找他治疗？”

    “我晚点电话问一下秦博士，看他能不能安排出时间。”

    晚饭前，顾襄拨通了秦博士的电话，秦博士与她约定，如无意外就后天上午见面，他明天还有事要做。

    这一晚，顾襄早早就回房睡了。

    雨声击着窗户，也许是这声音太激烈太急促，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在使劲挣扎，她看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直到最后，焦忞的脸倏地在她面前放大。

    顾襄猛地惊醒，看向窗外。

    天已经蒙蒙亮了，细雨绵绵，依旧是个没有太阳的日子。

    ***

    高劲下班回来，捏着眉头走出电梯，他手上还拎着一个鸡蛋灌饼，正要掏钥匙，忽然发现家门口站着一道身影。

    “……香香？”

    顾襄穿着白色的t恤裙，双手插着兜，垂头靠着大门。听见声音，她抬起头，几步上前，抱住高劲。

    高劲自然接住她，“怎么一大早站在这里？”

    顾襄：“我没事做。”

    “……没事做就站在我家门口？”

    “嗯。”顾襄仰头望着他。

    高劲一愣，然后笑着抬头看房顶，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松开她，把手上的一把钥匙转出钥匙圈，接着将它放进顾襄的裙子兜里。

    顾襄低头看了眼，不解。

    高劲：“帮我开个门。”

    顾襄莫名其妙去帮他把门开，然后把钥匙递还给他。高劲换好拖鞋，将她的手指握起来，俯头亲了下她的嘴，：“给你了，不用还。”

    顾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