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嘴角的笑容没能维持多久, 等到她出门撞见沈殷的时候，沈殷阴沉着脸, 看着她的眼神就跟看见了自家被猪拱了的大白菜似的, 那眼神中包含着痛心, 无奈，恨铁不成钢等种种情绪，看的沈婉心里都发慌了。#@

    她干咳了一声，脆脆的叫了一声爹就迎了上去，抱着他的手臂就撒娇道：“阿爹我近日跟着巧学了手艺，晚上做古董羹给你吃？”

    沈殷板着脸：“好端端的吃什么古董羹？”

    沈婉嘟着嘴, 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爹——”叫的时候还摇晃着他的手臂, 沈殷虽然还是没有笑, 但是神情却是松动了下来, 沈婉坚持不懈的又叫了一声：“爹，女儿想吃古董羹嘛。”

    声音掐的细细的，话的时候头还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外人都当沈殷沈大人脸黑,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硬骨头一个，却没人知道, 他在自家女儿面前都走不过三招。

    沈婉一声爹, 一个要手臂, 再头靠过去撒撒娇, 他就能缴械投降了。

    沈殷虽然嘴上没有答应，但是等沈婉走了之后，他却吩咐厨房去准备起来，知道女儿爱吃肉，就特意让人将羊肉和牛肉都切成片儿准备好，还让人从海鲜市场买来了最新鲜的螃蟹和虾一同送了过去，等到晚上的时候，沈婉派人来喊他，他一边嘴上嫌弃，着不过是个晚饭，在哪里吃不是吃，还非要吃个什么古董羹，婉婉这孩子真的是被他惯坏了，一边脚下却不停，走得比谁都快。

    婉园。

    沈婉也没有敷衍他，回到院子里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古董羹就类似于现代的火锅，它以陶罐为锅，一般以猪蹄，山鸡为主食，一群人围绕着锅煮肉吃。

    沈婉特意让人宰了一只兔子，切了一大块猪肉，又准备了一条肉肠，连同沈殷让人送来的肉一同切成了薄片准备好，又亲自用辣椒，香油，放以冰糖，葱蒜姜，茴香籽和丁香，香叶一同翻炒出香味，等到沈殷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满是辣椒的香味了。

    瞧见沈殷过来了，沈婉连忙迎了上来，“阿爹您快请坐。”

    她拿了一个单薄的外衣替他穿上。

    “这是在做什么？”沈殷看着自己身上灰色的大褂不解。

    “这是挡气味用的。”老太太在上面笑道，她很早就过来了，也在沈婉的要求下穿上了灰大褂，此刻看到沈殷来了，笑着同一边的沈燕：“看你姐姐准备的多妥当。”

    沈燕抿着嘴，虽然没有话，但是眼睛里的崇拜却是真的。

    下午沈婉让人来院子里请她的时候，她还当沈婉是想整她。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请她吃饭了？她沈婉是那种好心的人？

    这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有鬼！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一听，是婉园的人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了，准备着各项食材，她一开始还能坐得住，等到得知吃的是古董羹时候就熬不住了，悄咪咪的就凑了过来，想探一下虚实的，她是个狗鼻子，刚到了门口就闻到了香味，当即就馋了。

    可是沈婉请她来的时候，她是拒绝了的。

    这会儿再凑上来岂不是太不要脸了？

    沈燕哭丧着脸就要回去，却被出门采购的奴婢们瞧见了，沈婉亲自出来请她的，沈燕一开始还假惺惺的着“哎呀我院子里又不是没有吃的”，“姨娘都给我准备晚饭了”，话是这样，脚步却是跟着沈婉一起走的，一直到走到了屋子里，坐在了饭桌旁边的时候，她才彻底的不吱声了，伸着头一会儿看看切好了的肉片，一会儿看看已经洗干净的螃蟹，还好奇的问：“这都十一月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螃蟹啊？”

    沈婉正在调制芝麻酱，这个那些丫鬟们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她倒是可以教，只是想着难得的一次尽孝心，她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闻言抬头看了沈燕一眼，沈婉不想告诉她这些海鲜是沈殷派人送来的，怕她知道了心里不痛快，觉得阿爹偏心，就板着脸道：“坐在那里做什么？想吃就赶紧过来搭把手。”

    “凶什么凶啊！”沈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却也走了过来，见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好几个盘子，每一个里面都装着不同颜色的酱料，好奇道：“这个是什么做的啊？”

    沈婉将手里头的碗递给她：“拿着搅拌就好了。”

    沈燕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一边搅拌一边道：“这点事情，交给丫鬟们做不就好了？”

    沈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吃饭也是丫鬟们替你吃的？”

    沈燕：“……这能一样吗？”

    沈婉道：“还是学一些吧，若是现在把你丢到深山老林里，算了，就不是深山老林了，把你丢到穷人家里去，没有丫鬟，没有银两，你能活下去吗？”

    沈燕嘴硬：“有什么不能的？”

    “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沈燕冷哼了一声：“明日我就自己做饭吃！”

    “食材呢？从哪里来？”

    沈燕：“厨不就有……”话到了嘴边，默默的咽了回去，沈婉刚才的可是什么都没有的情况。

    沈婉见她不吱声了，笑了一下，就接着忙自己了。

    她这边什么都没有，却比了什么更让人心里难受，尤其是她转过头去忙活的时候，眼角的那一抹嘲弄，更是刺激了沈燕，沈燕咬着唇，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啊？看不起谁呢？不就是独自存活吗？谁还不会呢！

    两姐妹一边斗嘴一边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等到老太太和沈殷也一同过来的时候，沈燕就看着沈婉突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迎接了上去，又是帮着穿衣服又是帮着端茶倒水的，极尽殷情之能事。

    等到大家开始吃饭的时候，她更是主动的站了起身，帮着大家涮肉调酱料。

    整个桌子上就属她一个人的话最多。

    一会儿夹几块肉放在了老太太的面前道：“这牛舌最嫩了，一定要趁热吃，祖母你沾点醋吃，味道会更香啊。”

    一会儿捞几只虾出来，亲自剔掉了虾壳，还把虾线也去掉了，送到了沈殷的盘子里，笑眯眯道：“阿爹你尝尝这个虾，可鲜了。”

    瞧见她瞪过来，沈婉就捞一堆蔬菜放在她碗里，“妹妹你多吃点菜，对身体好。”

    鬼才要吃蔬菜呢！

    她不知道她最爱吃的就是肉嘛！

    最为可恨的是，老太太和沈殷夸奖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居功自傲，尾巴翘上天，而是低垂着头作腼腆状，能让家人吃的开心，她就开心了，还她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这样温馨的氛围才是她最喜欢的，甚至还她年幼的时候不懂事，做了很多让家人寒心的事情，她现在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家人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对她好的，她一定要好好的孝敬祖母和阿爹，不会让他们两个人失望的，听的老太太当场落泪，拉着她的手都不肯放了，连声感慨我家婉儿是真的懂事了。

    沈婉迎着众人夸赞的目光，则是谦虚的低着头，淡淡的笑着，一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就真的恶心人了，要不是祖母和阿爹在，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沈燕都快要被她突然的“乖巧”给恶心吐了。

    这也太假了！

    这些话，她怎么好意思出口的！

    偏偏这么假的话，平日里比谁都慧眼的阿爹愣是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竟然信以为真。沈燕吃肉的时候咬着肉的样子就像是在咬着沈婉，恨不得将她连血带肉给吞了。

    一顿饭，除了沈燕，其他人吃的是和和美美，等送走了老太太和阿爹之后，沈燕走到她的身边，冷笑了一声：“姐姐可真是好手段啊！”

    “学到了？”沈婉挑眉看了她一眼。

    沈燕瘪了瘪嘴：“谁要学你啊！”

    她本来以为沈婉也要跟她斗嘴的，哪知道，这话一出，沈婉却是沉默了。

    夜色朦胧，点点繁星挂在夜幕上，有冷风席来，沈婉拉拢了一下披风，看着沈殷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可能你以后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沈燕没听懂：“你在什么？”

    沈婉本来不想多的，但是想着圣旨一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嫁人了，能留在沈府的日子少之又少，她就有些舍不得了，就多嘴了几句：“很多时候人想要的，不过是与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饭，闲聊几句，一同散散心，这些简单的都有可能变成最难以实现的，多几句好话又不会烂嘴，多为家人做一些事情也不会断手，只要能哄的他们开心，又有什么不可呢。”

    沈燕：“你是在教育我吗？”

    “你想多了。你做与不做，他们都不会什么，但是日后……”沈婉转过头来看着她：“可能会后悔的人是你。”

    “沈燕。”沈婉难得的喊着她的名字，道：“阿爹他，已经有白头发了啊。”沈婉完之后，转身往屋内走。

    沈燕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久，才眨了眨眼睛，阿爹有白头发了吗？

    她怎么没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