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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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宝刚刚拍我肩膀来着——”大片儿高兴得都有点恍惚了,她抬,心翼翼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右肩,“我,我明天不换新衣裳了!”

    “我还牵乖宝的了呢,不洗了,不洗了”二丫恨不得把自己的供起来。

    花子一连了几个‘我’字,只是没有下文,她没什么可炫的。要不怎么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呢,她一着急,脑袋瓜儿突然就灵光了,对啊,她可以现造啊!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在曲宁的袄子上抓了一下,轻轻的那种,“我摸到嗯?这是头发?!乖宝的头发!”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巧

    “我回去就让我妈给我缝个葫芦,然后把乖宝的头发放进入去,当护身符用。”花子的攥得紧紧的,再酸都不敢动,生怕把那根头发丝弄丢了。

    花子这一句话像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好几十号人齐齐看向了曲宁,一双双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实话,真挺吓人的。

    “乖宝,过来呀~”

    “乖宝,来呀,来呀!”

    “乖宝,咱俩最好是不是?”

    曲宁实在消受不起大家伙儿的热情,她噔噔噔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双护住头发,眼里写满了惊恐——你们,都是魔鬼吗?!

    怕了,怕了!

    曲宁果断溜了,她可不想年纪就有秃头危。

    不过她到底没躲过去——

    从晚上十二点多到早上五点多,她光做梦了,梦里被一群穷凶极恶的人追着要拔她头发,她就一直跑啊躲啊,累,真的太累了!

    所以顾年叫她起来拜年吃饺子的时候,她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软乎乎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脑袋也一沉一沉的。

    “哎呦,我的乖宝哟~”顾年的心都快化了,啾啾啾啾,左两下右两下,她把曲宁两边脸颊都照顾到了。

    曲宁清醒了好多,不过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双抱头,可怜巴巴的:“别拔我的头发!”

    一开始,顾年有点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笑声就有点止不住的架势,眼泪更是挂到睫毛上去了。

    “哈哈哈,乖宝,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顾年忍不住把曲宁从炕上拔起来,给她来了个举高高。

    曲宁这会儿是彻底醒过来了,不过她也没挣扎,而是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耷拉着胳膊和腿儿,把自己摊成了一张软软和和的饼。

    她就这样被顾年抱进了正屋,这时候家里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那三张八仙桌上各摆了两搪瓷盆热腾腾白胖胖的饺子,还有每人一碗的特调饺子汁,可以万事俱备,只差开吃了。

    “咋了这是?乖宝,怎么这么没精神?”岳翠云到跟前抵了抵曲宁的额头,“不烫,额,那是晚上睡得不实着?”

    顾年是彻底憋不住了,大笑起来,身子抖得跟过了电似的,“可不是嘛,她啊,怕是被昨儿那阵仗给吓着了,我叫她起来那会儿,她抱着脑袋才喊呢,不要拔头发,不要拔头发”

    哈哈哈哈哈!

    大家伙儿是真心疼曲宁,可也是真憋不住想笑,还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那种,相当过分。

    曲宁已经佛了,嗯,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心如止水,她现在只关心拜年那档子事儿。笑嘛,随便他们笑去,谁叫她现在有求于人呢,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

    等大家伙儿笑够了,曲宁这才张嘴,眉眼向下耷拉着,就跟个可怜儿似的,“我,我能不去拜年吗?”

    好嘛,这回爆发的笑声更欢实了。

    “那,哈哈,怎么成呐?!”曲长湖坏心眼儿,他不光笑话曲宁,还故意拿话逗她,“孩儿过年都得跟着拜年去的”

    要不怎么姜是老的辣呢,曲仲冬简简单单的了一句话就把曲宁的心给笼络了过去,“好好好,听乖宝的,不去拜年了,就留在家里陪我们。”

    他们老几位的辈分在这儿摆着呢,自然用不着走家串户去拜年,都在家喝着热茶等辈们上门来的。

    曲宁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模样,嘴儿咧着,眉眼弯弯的,巴掌更是拍得啪啪响,“爷,你最最最好了,天底下第一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要论嘴甜,在座的谁也比不上曲宁。

    不过转过脸再看曲长湖的时候,曲宁嘴噘了噘,回给他重重的一声哼,把自己那股不高兴的劲儿表现得不能更明显。

    凉了,凉了

    曲长湖心里甭提多后悔了,他真恨不得立马回到过去,给自己一巴掌——叫你胡咧咧!这叫啥,瞎一时爽,过后悔断肠,唉呀!

    这会儿他的脑袋瓜倒清楚起来了,知道亡羊补牢。他也不嫌脸疼,直接改口曲宁留在家里好留在家里妙,还一口气摆出了四五条理由来。这还只是其一,他啊,还绞尽脑汁讨好曲宁,特别狗腿。

    曲长湖卯足了劲儿把调蘸料的活儿给抢到了里,他一点不没掩饰对曲宁的偏爱,给她那碗蘸料里头多滴了好几个香油点子,闻着喷喷香。开吃之后他也没闲着,净挑最圆鼓的饺子往曲宁碗里放,脸上堆着的笑和话的语气都透着浓浓的谄媚劲儿。

    曲宁倒是没不要,不过她挨个给家里人夹了饺子,独独跳过了曲长湖,明显是还没消气呢。

    曲长湖再接再厉,等拜年的时候,他给几个臭子一人塞了一张大团结,给曲宁的却足足有四五张,偏心偏得明晃晃的。

    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曲宁扯了扯嘴角,朝他笑了笑,事情到这儿就算翻篇了。

    有曲长湖这个前车之鉴,谁也不会傻到再叫曲宁跟着拜年去的事儿,她留下顺理成章。

    深冬日头最短,七点多的时候天才亮,不过这会儿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了,曲长海他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出门的。他们刚走没几分钟,第一波来拜年的亲戚就上门了。

    十几二十个人往正屋里一涌,把空档占得满满的。他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曲宁的头上,火辣辣的,烫人。

    不过曲宁早就考虑到了这点,她那身子往爷爷、奶奶椅子后头一藏,根本显不着。而且,来拜年的都是她爷爷、奶奶的侄子、孙子还有重孙辈儿的,哪个也不好过来‘动动脚’

    完美!

    最开始曲宁还有点心翼翼,不过接连见了几波之后,她飘了。如她所料,甭管是堂伯、堂叔还是堂哥堂姐,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拿话哄,压根儿没有别的辙。

    曲宁的腰板儿越挺越直,下巴也扬起来了,臂一抱,活脱脱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哈哈哈,来啊,有本事来抓我呀!

    她也就刚得意了半个钟头,昨天晚上点了麦秸垛的三谷跟在他爸妈身后进了屋。迈过门槛的时候,三谷呲牙又咧嘴,也不自觉地盖向了屁/股。不过在看到曲宁之后,他立马不迈碎步了,两条腿倒腾得那叫一个快,直朝曲宁那边冲。

    短短九、十米的距离,三谷愣是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但在曲家人眼中,他瞪眼加抿唇的动作怎么看都有点气势汹汹的劲头。

    怎么着?!这是怨上乖宝了?!

    “你——”曲仲冬自然是要拦的,可他才张嘴,三谷扑通一声来了个双膝着地。

    对,没错,三谷这一下跪得结结实实,方向还是朝着曲宁那边的,那大嗓门跟闷雷没啥区别,“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别曲家人了,三谷的爸妈都懵了,俩人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夫妻俩就乐了,老三这招厉害啊!要是真能把师徒名分定下,哪怕学不到乖宝一星半点的本事,沾点光也尽够了。

    另外几个娃儿眼睛变得贼亮贼亮的,明显是受到了三谷这一波骚操作的启发。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积极,争着抢着要当曲宁的徒弟——

    “师父,看我看我,我比三谷聪明,这回考试我拿了全班第一呢~”

    “我比他们都高都壮,选我绝对不吃亏!”

    “我,我比他们,有钱!!对,乖宝,你要是当我师父,我把零花儿还有压岁钱全都给你!”

    “就你有?”

    收肯定是不能收的!

    曲宁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狠心’拒绝了他们开出的诱人条件。

    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她怎么就这么棒呢!

    到十点左右,街面上基本就没啥人了,大家各回各家,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来准备晌午这顿饭。曲宁家自然也不例外,王招娣她们拜完年回来,也就歇了不到一刻钟,喝了半碗蜜水,之后就挽起袖子进灶间帮忙去了。

    酥骨富贵鸡、熏焙香鱼、古方东坡肘、茶烧五花肉四个硬菜正对上鸡鱼肘肉,还有红烧狮子头、糖醋丸子、砂锅豆腐煲、烤四方这种下饭菜,像酸辣土豆丝、蒜黄炒鸡蛋这种家常菜也在饭桌上占有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主食的选择也够多,喧软白净的馒头、肉汁鲜浓的夹心饼、巴掌大层层叠叠的芝麻酥、开胃诱人的酸汤饺子还有粒粒晶莹的白米饭,想吃啥吃啥。这些个杯盘碗碟一摆开,绝对当得起丰盛二字。

    吕老等人都快美上天了,只恨自个儿少生了俩胃,不能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这会儿他们哪还有心思想留在帝都的儿孙们,都不知道抛到哪国去了。

    不过他们远在帝都家人可没少念叨这几个过年都不着家的老人——

    帝都,吕老家

    围坐在饭桌旁的十七口人里头有九个大老爷们和三个男娃,典型的阳盛阴衰家庭。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们家性别为男的这十二个性子都有点闷,最的那个才四岁,就已经很有大人的模样了。所以尽管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吕家在饭桌上也热闹不到哪里去。

    “要我,爸大过年的都不愿意回家八成是被你们这一个个闷葫芦给气的!”吕老的大儿媳穆红英半开玩笑的。

    “爸就是心太软了,不舍得把这几个臭子赶出家门,宁愿自个儿跑到乡下去吃苦受累”吕老的二儿媳卢胜男和她大嫂是同一战线上的人,她趁埋汰了两句。

    闷葫芦还有臭子们:哦

    帝都,薛教授家

    十六口人齐齐围坐在饭桌旁,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杯盘碗碟里盛着鸡鸭鱼肉还有素炒冷拼,不管是色泽,还是香气,都是杠杠的。不过这一大家子人脸上没见有多少喜色,他们一想到二老这会儿正在村里受着冷风吃糠咽菜,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大鱼大肉送入口也跟嚼蜡似的,难受得不行。

    “爸妈他们怕是受大罪了”

    “要不咱们明儿一早开车过去,把爸妈接回来吧?”

    “哥,你忘啦,爸妈他们出门的时候就跟咱们去江城县,具体的地址压根儿没透露,咱们过去了也找不着人啊!”

    唉,愁,愁啊!

    丁教授家的情况和其他两家不同,他家老三媳妇打进门那会儿就跟老俩不对付,这会儿更是没好话。

    “也不知道爸妈他们是怎么想的,大过年的不在家里舒舒服服呆着,非跑到穷乡僻壤遭罪去!这要折腾出个好歹来,别人指不定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呢!”

    受苦受累?吃糠咽菜?折腾出个好歹?

    不存在的!

    吕老他们才在曲宁家住了三天,身体状态像是倒退到了二十年前,吃得好,睡得香,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一些积年的老毛病也轻了不少。要不是帝都那边还有事拴着,他们真想在附近买个宅子见天儿住着。

    大年初一后半晌,实诚队长过来拜年,他可没空着,是提了好大一兜炸糕过来的。炸糕还是刚出锅的,热腾腾的,油香中掺杂着淡淡的甜香,好闻极了。

    “啊,秋奶奶做的炸糕!”曲宁嗅了嗅,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别家的炸糕要么是油香味彻底盖住了甜香,要么是甜香味过浓而有点发腻,只有秋奶奶做的恰到好处。

    “你还真是她的,那个啥,知音!”实诚队长直接把这一兜子递给了曲宁,“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把这兜子交到你上,别人吃不出什么好来,就你最懂,嗨,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