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刘教授后,他们提了提这事。

    “林医生？三楼东边的病区？”刘教授很快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个人，“哦你们的应该是心胸外科的林医生,帝大医学院毕业的,今年才进单位,水平还是可以的。”

    要是这么的话,林大夫的年纪可能跟红卫他们差不多。一想到家里的几个辈,顾年的心不自觉软了下来，就多嘴打听了一句，“他是碰到什么难事了吗？”

    “就在今天上午,他负责的一个病人没了”

    刘教授沉默了一下,又接着：“日子长了就好了，做我们这行的,迟早会明白,没有如果,不存在假设，再厉害的医生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曲宁的嘴抿了抿,她伸，握住了刘教授那双写满岁月痕迹的。

    “可是,爷爷,你还是会难受,对吧！”这并不是在问，她很肯定。

    “是啊，做医生，见惯生死,却不能漠视生死，这并不容易。”刘教授并没有把曲宁当成孩子糊弄，他的都是心里话。

    曲宁当然懂，可就是因为懂，她才担心。

    刘教授抽出一只来，摁在了曲宁眉间的褶皱上，笑道：“你呀，还真是大人一个，思虑太过！”

    “我好歹也从医近五十年了，早就有自己的一套排解方法。一入医道，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大医精诚这四个字可不只是而已。”刘教授宽慰她。

    大医精诚？

    她记得，她听过的。

    “出自备急千金要方的第一卷，对不对？”曲宁还能背上几句，“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

    刚开始，办公室只有曲宁的清甜嗓音，不过在她卡住的时候，刘教授加入了，一老一少，朝钟与暮鼓，合奏起来却是那样激荡人心。

    “听得我都热血沸腾了！”曲长湖握了握拳头，眼里透着一股兴奋劲儿，亮得很，“要是我能年轻二十岁，不，哪怕年轻十岁，我一定学医。”

    刘教授笑了。

    他：“你现在开始也还来得及，这样，我给你列个书单，从最基础的开始学，有问题随时问我。”

    曲长湖：？？？

    不是，怎么能就这么定了？！

    曲长湖立马怂了，“这倒也不必。”

    要不是他家乖宝在这里，他就不要面子的直了，刚刚那话，他就只是而已啊。

    曲宁比他爸这个当事人可积极多了，“好呀，好呀！我要抄一份，然后跟我爸一起好好学。”

    一起学？！

    “学！”曲长湖真是飘了。

    顾年问：“乖宝以后是想当医生？”

    她很尊敬做医生的，可是，一想到自家闺女当了以后也会遇到各种生离死别，她这心就悬起来了。

    “我不知道”曲宁没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才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她想学医，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像干爷爷一样救很多很多人。健康，很重要的。

    可她也想学农，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培育出产量更高，适应性更强的粮种，让更多的人吃饱吃好。

    她还想赚很多很多钱，让更多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她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

    被顾年这么一问，曲宁有些迷茫，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没关系，乖宝，慢慢来，慢慢想”刘教授揉了揉曲宁的发顶，力道很轻很轻。他的语速不徐不疾，内含的韵律和节奏都是极和缓的，“你还，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不要急着逼着自己长大。”

    顾年打了打嘴，她后悔提起这个话头来了。

    “对对对，你才多大一点儿，想这些太早了。再了，理想啊梦想啊，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你看你哥他们，现在学的，跟时候嚷嚷的，也不全一样吧！”

    曲长湖的发言，额，怎么呢，有点危险。

    他：“你呀，以后想干什么都行，爸爸都支持你！就算你以后不想出去上班，爸也有钱养你，怕什么！你现在就只管吃吃喝喝玩玩，高兴学什么就学什么——”

    顾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糊了他一巴掌，这才叫他闭了嘴。

    “从明天起，一直到正月十五，你每天抽两个时的时间来找我，我给你上上课，也不拘是什么内容。”刘教授的意思已经挺明显了，他，曲长湖，就是该受受教育。

    “那爷爷是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对吧对吧？”曲宁觉得有戏，趁热打铁劝道：“一呢，爷爷就不用两边跑了，轻松；二来，顿顿都能有热乎饭吃，快活；第三，还能天天看到你的大宝贝孙女，多好呀！”

    她讲的头头是道。

    其实，自从曲宁他们这个‘曲家分队’在帝都安顿好以后，没少劝刘教授搬过来一起住。不过刘教授一直没正经回应，只是隔三差五过来，偶尔住。

    现在，会来了。

    “就是，叔，你就搬过来住吧！”顾年转就把曲长湖给‘卖’了，“到时候就受累多教教长湖，别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如乖宝懂事，我都怕他把乖宝给带坏了。”

    “我没有吧？”曲长湖自己都不怎么肯定。

    刘教授还真就心动了，考虑了一会儿后，他答应了。

    曲宁和顾年高兴完还不忘表扬曲长湖——

    “爸，这回多亏了你！”

    “必须得给你记头功！”

    曲长湖完全笑不出来，他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完事之后，曲宁她们乐颠颠地回家报告好消息去了，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理想那个话题。

    家里人的看法是一致的——

    “乖宝，你不必这么早决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你高兴”

    罗泉的心思倒是活泛，趁问了句，“我们也一样吗？想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怎么，你还想做违法乱纪的事不成？你敢干，我就敢打断你的腿！”曲昭武先把丑话在了前头。

    “那不能够，我以后还想建设四个现代化呢。”罗泉可是被吓大的，经验丰富，这时候还能嬉皮笑脸，“就是，只要不为非作歹，我干啥都行呗？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嗯，我也好好想想。”曲宁已经想开了。

    她现在虽然没办法确定以后到底学不学医，可也不代表她要对今天的所见所闻无动于衷。她想为这些可敬可爱的医生做点事，力所能及的事。

    “我们再去一趟医院吧！”曲宁提议：“我听干爷爷有些医生从早上八点接班，要守到明天的八点，二十四个时不能回家，可能吃不到冬至饺子我们送些过去行吗？”

    一瞬间，屋里静极了。

    从医许多年的郭静眼神温柔得好像一汪水，她夸道：“我们乖宝真是个好孩子！”

    “行，怎么会不行呢！”

    “离吃晚饭还有好几个钟头呢，咱们全家齐上阵，包个十几二十盖帘饺子也要不了多久”

    “那我去借盛饺子的家伙什儿，不够我就买。”

    家里人积极响应，都不用别个安排，自己就把活儿给领了，然后迅速行动了起来。

    还真不是吹的，不到俩钟头，满满二十盖帘饺子就包好了。之后下锅煮，捞起来分装，然后放进筐子里，每一步都有专人负责，速度自然快。

    赶在下午班结束之前，曲宁一家带着两大筐热腾腾的饺子来到了刘教授所在的医院。

    有刘教授在，分发工作进行的特别顺利。同时送出去的还有一句‘辛苦了’。

    曲宁亲眼见到好些医生哥哥、护士姐姐接过饺子的时候红了眼眶，不过却是笑着的，他们还都回了一句谢谢。

    他们在这座医院，见过生，见过死，目睹过很多人的悲欢离合，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懂得珍惜生活中一些极微的善意与温暖。

    冬至这天吃到了热热乎乎的饺子，明年一定会太太平平的吧。

    这一周过去后就到腊月了，天寒地冻，可帝都城内的空气却火热了起来，因为，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曲宁家是要回老家过年的，倒用不着置办太多年货，买些帝都才有的稀罕物才是正经的。就在家里人盘算着抽个礼拜天出去买买买的时候，街坊邻居跟他们了个消息。

    据，城王府附近开了家商场，要搞什么开业大酬宾。这个搞法好像是从港城学来的，时髦得很，买了东西还能抽奖。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一有人提议，附和的人就跟上了，谁不想去看个稀罕呢？

    曲宁也要跟着去，她早打听清楚了，这个商场有日国和m国进口的双门冰箱，还有苏南省产的全自动洗衣。

    她还挺心动的。

    到商场开业这天，除了曲仲春和林美如没凑这热闹，曲宁家剩下的这十几口人全员出动。

    这个什么开业典礼确实是热闹，有舞龙有舞狮，还有两个据是港城来的歌星献唱，中间有个嘴皮子可利索的主持串场子，话内味儿，还夹杂着英文单词。

    所谓的开业大酬宾在曲宁看来跟后世的套路差不离，消费50元以上可以享折扣，还可以得礼品和抽奖券。

    奖品一共五个等级，最低的五等奖是洗衣粉，越往上越贵，一等奖是一台洗衣，国产，全自动的。

    对抽奖活动，大家真是有一种迷之热情。

    作者有话要：　　疫情快点过去吧！好想吃烤肉，想吃火锅，想吃甜品，想吃好多好多，可惜现在都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