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国家政策开放,需要票据才能买到的粮油现在也可以随意购买。

    任弘行医攒下了不少钱,跟师傅了一声之后,和齐诺来到了新开的粮油店。

    “同志，算下一共多少钱。”

    店的老板看到任弘买的不少都笑开了眼。

    齐诺拉拉任弘的衣袖：“任弘,这该我付钱。”他跟着任弘采集炮制草药攒了不少钱，但这两年看中医的人越来越少。

    很多西医诊所出现在镇子上，现在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到诊所里看病，稍微严重点的也会到医院看病。他们最近的收入越来越少，只有前几年一直很信任任弘的一部分居民还会到任弘这里看病。

    任弘结了账,背着东西道：“等会儿还有好多东西要买，我就买这一次,当是看望姥爷的礼物。”

    齐诺也不再纠结。

    整理好东西要离开的时候,任弘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刘存善的状况可能已经不太好了,于是又回去拿了家里存的草药。

    这些草药零零散散的加起来有一大堆，看起来比他们捎带的其他东西还要壮观。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齐诺看着草药问道。

    “不多,姥爷年纪大了，带着些以防万一。”

    任弘高瘦高瘦的，力气也大得很，背着东西看起来也不怎么吃力。就是背的东西和任弘的脸总有种违和感。

    “诺诺,盯着我做什么？”任弘没忍住捏了捏齐诺的脸。

    “就是觉得任弘不应该是背这些东西的人。”

    “那我不该被这些东西，应该做什么？”任弘坏心的伸出双把因为年纪、个子更的齐诺半举半抱，让齐诺腾空。

    “应该把诺诺抱起来吗？”

    齐诺被任弘的动作惊到,又被任弘脸上的笑容蛊惑，红着脸埋在任弘身上，“你就会欺负我年龄。”

    任弘不再逗他，出发之后不久到了刘存善的土房院门口。

    现在这个朴素的村庄基本上还是出门全靠腿，联络全靠喊。每到吃饭的时间，到处都是大人叫喊外面玩耍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齐诺把东西放下来，拍拍门，对着里面大声喊道：“姥爷——姥爷——诺娃子来了。”

    姥爷两个字喊得又长又亮。

    任弘第一次听到齐诺能够用如此高的分贝话。齐诺喊完之后，就静静地等着姥爷开门。

    按照以前，姥爷总会很快的回复大喊，然后给齐诺开门。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理会齐诺。

    正巧一个村人走了过来。

    “大姨，我姥爷出门了吗？”齐诺问道。

    这位大姨先看向了任弘，被精神的伙子帅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任弘旁边的齐诺。

    “哎呦，是诺娃子啊，好久都没有看到了，长高了不少。你姥爷前两个月就身体不舒服，我们常常好几天才能够见到一面。现在应该是在屋里休息。”

    齐诺点了点头，继续拍门叫人，但是好久都没有声音。

    任弘发觉事态不对，安抚齐诺：“姥爷应该没听到，我们自己开门。”

    “自己开门？”

    这里的大门大多数都是木门，用的门栓也还都是木头的。村里人生活都差不多，没什么偷摸的，不会有人把自己的破院子弄成防盗十级。

    任弘找了一个粗细适中的木棍，用巧劲将门栓从外面抽出掉在了地上。

    齐诺一看门开了，没提东西，就担心的跑到姥爷的屋里。

    任弘在后面提着东西跟在后面，看到半露天的厨房好似几天没开过火。把门拴好，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院子里，跑到了齐诺所在的房间。

    屋子里有些昏暗，有一些浅浅的异味，齐诺找到了灯绳，昏黄的灯打开之后就看到刘存善面色发黑的躺在床上。

    齐诺走过去叫道：“姥爷？姥爷？”

    姥爷下意识的有些反应，发出了几个气音。

    任弘把齐诺紧握着的拿开，左拉着他道：“别着急，去端碗水。”

    齐诺点了点头，跑出屋子里。

    任弘右搭在刘存善的脉搏上，脉搏已经变得微弱，五脏六腑都有很严重的老化，早年积累的劳累在晚年全部爆发，并不是单一的病症。

    这种衰老是任弘不可逆转的，除非真的有他在前几个世界看到的仙侠话本里那种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药。

    他只能减轻刘存善的痛苦，让姥爷再多活些时日，更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刘姥爷的肠胃功能。刘姥爷在清醒的时候会吃些东西，但是太不规律，半昏迷的时候努力起身吃的东西也都是放凉的。现在任弘旁边只剩下了几个空碗，想来是一次做的多，然后慢慢吃完的。

    任弘把的老旧的窗户打开，泥土草木的气息随着风流了进来，驱散了屋内难闻的空气。

    齐诺把水端过来。

    任弘先把姥爷的唇润湿，喂了几口水，姥爷有苏醒的迹象。

    “诺诺，你先给姥爷喝些水，陪他话，我去熬粥。”

    齐诺看着任弘点了点头，让姥爷坐起来，一口一口的喂水。

    齐诺对于外婆没有印象，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姥爷用粗糙的双抱着自己，眼睛里看得到自己，也常常护着自己。

    刘存善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的：“诺娃子咋来了？”

    齐诺一字一顿的道：“我来看姥爷。”他若不一字一顿根本连话都不全。

    刘存善摸了摸齐诺的头：“诺娃子真贴心，梅妮儿总你最不像她，也不像你姥姥。可是诺娃子最像，也是最棒的娃儿。我太想你姥姥了，我很快要去看她。”

    齐诺一点也不嫌弃刘存善身上脏，抱着刘姥爷不让他去见天上的姥姥。

    若不是衣服湿透了两层沾湿了皮肤，刘存善都不知道齐诺在哭。

    “诺娃子，所有人都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姥爷离开这个世界。”齐诺倔强的和刘存善对视着。

    任弘端着鸡丝时蔬米粥进来，打破了两人的对视。

    “姥爷，先喝点粥吧。”

    “弘娃儿，你也来了，你们两个吃过了没有？”

    “我做的多，还有，我去端过来。”任弘不是很习惯老人叫他‘娃’，他年龄可一点不。

    “诺娃子啊，你这个伙伴做饭真好吃。”刘存善有了些力气，脸色也好了些。

    齐诺跟水洗过一样的眼睛看着姥爷：“任弘做饭可好吃了。”

    “没大没，你该叫弘娃儿哥哥。”

    齐诺低着头，岔开话题催促姥爷喝粥。

    任弘指挥者齐诺拿出草药，齐诺被指挥的团团转。然后看到姥爷下床行动，放心了不少，在任弘身边也有了笑容。

    刘存善看着齐诺有好朋友非常欣慰，就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看两个孩子给自己煎药。

    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任弘看诺娃子的眼神不对，诺娃子也太粘着任弘了。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但也不是太，他们年轻的时候，很多女孩子、男孩子十一二就要准备相看，十四五就结婚。不过新国家成立之后，可以结婚的年龄就变成了二十岁。

    更何况，他年轻的时候不愿意种地，到外面打工。见过这样的一对，他们永远都在东躲西藏，没被人注意的时候也像是这两个孩子的笑容一样，但是被人注意之后，就没了工作，还总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报复，之后刘存善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刘存善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他几年没挣到什么钱就回到了村里，只是听某些调侃的人道两个人被人驱赶，跑到老林子里过活，最后命都没了。

    刘存善蹒跚着走回了屋里。

    “姥爷，喝药了，病要快点儿好起来。”齐诺心翼翼的端着这碗药。

    刘存善喝完之后，齐诺还给姥爷塞了颗糖。

    “这样就不苦了。姥爷，我们还烧了热水，姥爷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完就要帮姥爷去提水。

    “诺娃子歇歇，弘娃儿比你高那么多，力气也大。你早点去睡觉，让弘娃儿来帮我。”

    任弘在旁边附和，笑的让齐诺气呼呼地回到了房里。

    刘存善掏出珍藏多年的烟丝，打算来两口。

    “姥爷，您身体不好，别抽了。”任弘轻易的抽出了刘存善中的土烟，看着刘存善沉默的样子，道：“姥爷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

    “你知道？”任弘远比刘存善想象中的要敏锐聪明。刘存善问完了之后看着任弘，这孩子不似是从为乞丐长大的。

    “我大概知道。”

    “诺娃子还，虽然你只比他大了四岁，但你已经可以算是个大人，甚至比很多大人都要强。弘娃儿，你真的喜欢诺娃子吗？”

    任弘点了点头。

    “我活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这里像你们这样的活的有多苦吗？你能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伤害诺娃子吗？”刘存善特别想把任弘里的烟抢过来狠狠的吸一大口。

    任弘目光坚定，又宛如一把最锋利的刀能够划破一切艰难险阻。

    “他不会受苦，我一直都会在所以我能够保证。”

    刘存善已经没有力气阻拦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能最后告诫道：“你们最好不要让除了你们之外的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诺娃子不娶妻也好，我希望你不要让他经受流言蜚语。”

    任弘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了一个老人没有找到任何烟丝。

    “弘娃儿，这浑子把我的孙儿顺走，还把烟都顺走。兔崽子，兔崽子”刘存善又想哭又想笑的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