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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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的喧嚣终在清冷的月色里悄然寂静下来。

    阮安澜看着父亲面上隐忍的喜色,心内最后一丝忐忑也消散而去了。阮家在边地十数载,也时候该回去了。

    “瞧把你给乐的,这点子东西若是放在当年,何曾能入得了你阮家大公子的眼。只怕去一趟烟花柳巷也不止这个数吧。”周问凝玩笑着道。

    阮铭诚叹了口气,其实他在乎的哪里是这些聘礼,不过是往日里对他们爱答不理的人,今儿都巴巴来给他道贺,个个恭敬至极,压在心底多年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口,“长公主殿下也是有心了,这么短的时间便找来这么些珍宝。到底还是咱们澜儿本事,是咱们阮家的福星。”

    周问凝心情大好,存了心要戏弄他,便问道:“若是咱们澜儿不是真心想要嫁进萧家呢?”

    阮铭诚想都没想,冷哼一声道:“我阮铭诚虽潦倒至此,但还没有沦落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阮安澜跟周问凝对视一眼,轻笑道:“爹,娘不过句玩笑话罢了,瞧您认真的,再者了,若是女儿不愿,就算大罗神仙带着仙丹灵药做聘,我也是不愿的。”

    “这才像咱们阮家的女儿。”阮铭诚满意的点了点头,携着周问凝进了屋内。阮安澜转身跟上的时候,瞧见院子外的暗影里似是有一道人影,恍惚间有水光滴落。

    阮安澜开栅栏门才瞧见贾文皓不知何时站在外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见阮安澜出来,一肚子的委屈都喷涌而出,哽咽着上前质问道:“澜澜,你告诉我他们的都是假的,你才不会嫁给那个大坏蛋呢,是不是?”

    见阮安澜不回答,他着急的抓着她的手臂摇晃着又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阮安澜见他哭的伤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之前倒是没在意过,贾文皓居然比她高了一个头,居然要伸直了胳膊才能摸到他的头发。

    “文皓,就算我跟萧元正成亲了,我还是你的安澜姐姐啊?对不对?”阮安澜双眸澄净的看向贾文皓,神情温柔,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心的安慰着他。

    贾文皓撅着嘴,偏头躲开了些,气呼呼的道:“可是我不想要你做我的姐姐,我想要你当我的新娘子,我想永远跟澜澜在一起。”

    着就把头往阮安澜身上靠去,阮安澜没搭理他的撒娇,伸手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她跟萧元正的事已成定局,还是早些跟这傻子清楚的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又或者再给他找个给他糖吃的姑娘?

    “姐姐也想跟文皓一直在一起啊,但是……”

    她的话还没完,贾文皓扭头就往夜色里钻,大哭着喊道:“骗人,澜澜是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跟澜澜话了,啊……”

    嗷嗷的叫声尤为响亮,惊的藏在树枝里的鸟儿都扑棱着四下飞走了。阮安澜知道他心智不全,加上天又黑了,自然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跑回去,忙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便追了出去。

    这头李春花回了夏泽萱的话,得了不少的赏赐,喜滋滋的便回了家,将先前从贾大舫送给阮家那儿贪来的聘礼,全部给整理了出来,又着意添了些许,包好正要往贾府去呢。

    谁知一出门就遇到那个只知道喝酒赌钱的丈夫,满身酒气的就往屋子栽,李春花伸手扶住了他,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你个天杀的狗东西,老娘怎么当初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玩意了。”

    酒壮怂人胆,男人被骂顿时就来了脾气,一把就把李春花给推的老远,又看见从她怀里掉出来的东西,揪起她的头发,抬手就是一巴掌,“好你个败家娘们,背着我偷偷的给哪个汉子送钱呢,整日里的不着家,在外头跟人勾勾搭搭,我便知道你是你是个不安分的。”

    男人的力道很大,蒲扇般的巴掌落下登时半边脸就肿了,火辣辣的疼,李春花哭喊着伸手就挠向男人的脸,嘴里骂道:“老娘整日里在外头辛辛苦苦的挣钱,可你倒好,吃我的,喝我的,居然还敢我,看我今儿不撕了你的脸。”

    又道:“今日多灌了几口马尿,愈发的了不得了,这些东西我是要送还给贾县令的,有本事你去找他算账,跟自己婆娘横有什么用?”

    李春花占了上风,于是见好就收,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便去了贾府。

    几家欢喜几家愁,贾大舫这几日愁的人都瘦了好几分,今儿又听了一天外头的热闹,无非是萧家是多么煊赫了得,聘礼多的连屋子都堆不下了云云,如今守在贾府外的士兵虽撤走了,但他身上的嫌疑却没洗清。

    这些日子萧元正忙着聘礼的事没得及跟他算账,等回头空下来,自然是要替未来的老婆讨回公道的,越想越心烦,连带着看柳氏也不顺眼了,扔下筷子低声骂道:“真是个丧门星。死便死了,还连累我们贾家不得安生。”

    柳氏正欲理论,就有下人进来禀报李春花求见。

    贾大舫心烦意乱原不想见,但一想她如今是为长公主办事的,也不好得罪,只得让人带了进来。

    李春花倒也不扭捏,行礼之后便将先前贪了聘礼一事给交代清楚,又指着送回来的东西道:“原也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另所贪之物都在这里,外头还有长公主殿下交代的差事未办完,就不多扰了。”

    “民妇告退。”李春花微微福身便离开了。

    贾大舫气急,一抬手便将桌上的饭菜全都给扫落在地上,喝道:“还真当自己个是个人物了,居然还敢给我使脸子,我就不信长公主能护着你一辈子。”

    一个贱妇而已,居然也敢跟他叫板?

    李春花听着身后屋子传来的碗筷掉地上的脆响声,忙不迭的提起裙角往外跑去,一时也没注意到周围的屋顶上几道黑影闪过。

    阮安澜是在城中的那颗大柳树下找到贾文皓的,他哭的伤心,背一抽一抽的,阮安澜拿着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他哼哼唧唧的给躲开了,负气的道:“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话了。”

    阮安澜挑了挑眉,“哦?那我真走了哦,晚上柳树下最是招鬼的,有好多穿着白衣服的女鬼会吃人的哦。”

    “呜呜……”完又学了几声叫,吓得贾文皓面色发白,忙不迭的回头拽着她的衣角,四下量着道:“澜澜,真的有鬼吗?我最怕鬼了。”

    阮安澜暗自得意,果然是孩子心性最容易哄了。她佯装着生气道:“那你以后还跟我话吗?”

    贾文皓扭捏着红了脸,然后摇了摇头。

    阮安澜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咱们文皓最乖最听话,将来一定会寻到一位这世间最乖巧善良的女子做新娘子的。”

    贾文皓也不敢惹她生气,只眨着眼睛看向阮安澜,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可是我还是觉得澜澜最好。”

    阮安澜正欲再给他解释一番,不远处便冒起了冲天的火光,巨大的火舌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狰狞,浓密的烟气瞬间便将整个丹阳城给笼盖住了,无数细的烟灰粉尘如雪一般落下,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焦糊的味道。

    阮安澜呆住了,着火的地方不正是是贾府的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