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京中来信
见王颀忽地收手,林琯玉眯了眯眼,“你脸怎么红了?”
他神色镇定地转开话题,“你不能进去。”
林家五代单传,但是因为是书香世家,对于纳妾向来把控得极严,乃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可林如海今年已经三十五六了,贾敏却自生下黛玉后再无动静,这本来就给人了很多遐想空间。
句不夸张的话,整个扬州城的姑娘,都在等着他到四十岁呢。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又是列侯之后,再兼生得俊秀,林如海向来是十分抢手的。
这件事情闹出来,面上无光的不会是林如海,只会是贾敏。便宜了的,也只能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不过林琯玉以前从来不愿意去想,那个看起来对自己还有几分好的表姑母,竟然也会有这分心思。
王颀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那你进去?最好当着你父亲的面,大骂一通,闹到你母亲那里去?我听你家族人也有进京的,最好也闹到族人那里去,叫他们明白,族中惟一一个二品大员无后,那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老定律且改了罢。”
林琯玉僵住了,扭头,似乎是第一回认识他一般,道:“你什么意思?”
王颀没话,表情就是“懒得”。林琯玉心乱如麻,又想进门去拆穿这个心思叵测的表姑母的算盘,另一方面又疑惑起那些族人是否真的就借势发挥,逼林如海纳妾。
庶子也是子,将来林家的家财,肯定要大部分分给他的,这是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啊。
林琯玉隐隐约约想起,俞氏进京便是在族中无人照拂,所以林家这一辈的族长,林如海的堂叔,就做主让她到扬州来投靠林如海了。
她一时只觉得手脚发凉,又愤怒又难过,偏偏手腕被人紧紧攥着。王颀的话虽然不好听,其实却很有道理的。
林琯玉忍不住回过头看向他,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她生得十分像林如海,面部轮廓比起寻常的女孩子英气一些,但是骨相又极为含蓄,因此但凡眼睛斜睥或者自下往上看人的时候,就显得美艳又灵秀。
王颀指指里面,道:“你先听听你父亲如何?”
“他能如何,”林琯玉冷冷道,“我父亲和母亲都有个毛病,就是太看重族群。来这样的家族又有何用?偏偏她们二人,为了这个,连自己的家都忘了。”
她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些难过。
她站在窗子外,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林如海和俞氏。林如海果然也没有过多地为难俞氏。随后门吱呀一声,俞氏端着托盘出来了,虽手上的冰糖雪梨并没有少去,但是她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失落的神情,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微笑。
那里头的志在必得,王颀和林琯玉这两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楚。
她轻声地道:“你看。我父亲虽在官场上杀伐果断,但是对着这些亲戚们,反倒是一向纵容。我祖父祖母去得早,所以族中供他读书,养他成才,这是恩情。我母亲对此不以为然的。反过来,贾家也是一样。要我看来,一边是居心叵测,另一边又腐败不堪,都不是什么值得相与之辈。”
王颀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林琯玉,林琯玉却不看他,只是执拗地望着窗子里面,嘴唇微微抿起来,显得恼火又忧愁。
他敛眉想了想,仿佛很奇怪这么个姑娘,生了一张绣花枕头的脸,长着颗糙汉子的心,偏偏在内宅上头的事情,又能敏锐清楚至此。她明明对着贾家还是有些感情的,对着俞氏也颇为亲近,但是在品论这二者之时,却半点不留情。
要不是……
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心想,要不是那件事,她倒是个极好的。
……
虽王颀自己便还只是个少年,但是林家这样的人家,哪怕是随口一的拜师也要正儿八经地奉上束修的,林琯玉便得了母亲的令往王颀那里送了点儿东西。她素来看对方穿得活似披麻戴孝,很不能理解,却还是乖觉地送上了素淡颜色的两匹料子并一些玩意儿去。
与此同时,王颀还收到了一封京里头来的信。
他捏着那封信在书房里头坐了一会儿,良久才淡淡地问了门口的厮一句:“林姑娘可曾过他家的那位神医何时能到?”
厮笑道:“据是那先生性子阴晴不定,常是怠慢了也有的,故林姑娘也不曾过他到的具体日子,只是这两天。”
罢他指指王颀桌上放的东西,又道:“少爷不看看殿下还送了什么来?”
王颀看他一眼。厮自知多嘴,忙低着头退下了。自家少爷虽然年纪尚,但是一身一身杀伐之气竟然隐隐有些老爷的模样,叫人不能直视。
王颀这才回身,开那紫檀盒子。里头躺了把湘妃竹骨泥金扇面的折扇,展开来,写了一首兰亭集序。
他一顿。这正是他当初在街上买的那把极粗劣的赝品的正版。标准的北静王出品。
这是水溶在调侃他当日街上的事情?
他素知王颀最痛恨当初被当作女孩儿教养的那段日子,所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笑他当日的事情,只敢隐晦地个擦边过去。
扇子下头,还有几方被另外妥帖装好的手帕,瞧着就是御绣出品。这显然是给林琯玉的。
王颀微微眯眼,还没有什么,下人就传话来,原来是钱氏唤人喊他过去。
他一进门,钱氏笑道:“这琯姑娘只是瞧着调皮,办事却很有分寸的。既然你自己开口了,就该好好儿地教她。”
王颀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被她拉着在榻上躺下,蚕丝被一直拉到了下巴处,愈发显得整个人纤弱细瘦,眨了眨漆黑的眼,应了她的话,忽地问:“什么时候回京?”
“我带着你过来便是长住的,先头我见你也情愿,”钱氏道,“更何况江南水土养人得多,你这两日脸上可算有点儿血色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王颀“哦”了一声。其实他一开始想要来江南,本着就是过来找麻烦的心思,但是后来和林琯玉闹了几次,又忽然再懒得计较。她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但是连对着一个有志向当自己姨娘的俞氏都还留着几分情面,要能做出那种事情,偏也不像。
他:“我接到北静王的信,是宫外的府邸建得差不多了,我本想回去看看热闹。”
也只有这么个混不吝的东西,敢胆大包天地把看皇子的热闹挂在嘴边。钱氏斥责道:“王爷虽然与你一起长大,话岂有这样的法儿?再者皇子建府,你便要远着他些了,这像什么话?”
王颀并不话,只是歪了歪头转向一边,忽地想起什么一般,再度开口道:“先头琯妹妹了写信叫那大夫来,不如咱们带着他回京去?正好叫他看看阿澜的腿。”
钱氏一怔,柔和了表情,道:“九殿下也给你来信了么?”
王颀摇摇头,道:“是水溶的。阿澜自那会儿从墙上摔下来,就一直阴沉沉的不话。”
钱氏微微地叹一口气。她向来知道自己这孩子虽然瞧着性子古怪,却最是重情重义。她长女入宫多年,受封贵妃,九皇子本来被养在穆贵妃膝下,差不多是与王颀一块儿长大的,先头瞧着调皮伶俐的一个孩子,却因为贪玩摔断了腿,性子也变了许多。
钱氏自然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她想的更多的是这到底对自己的女儿有无影响,却不似王颀这般真正关心那可怜的孩子。
她摇摇头,道:“名医都是性子古怪的,且术业有专攻,也未必能治。且过几日见着了人再罢。”到这里,又道:“到这个,贾家给你姐姐去了信,是府上来了个厉害的道婆,阿澜不是变了性子么?他家只是道这道婆在鬼神一道上颇通,没准能治好阿澜的病。”
王颀眉眼一垂,手指反而一抬,拨开了茶杯盖,由着热气熏着自己苍白到发青的手指。他极冷淡地道:“那怎么不叫他去治治贾宝玉爱吃胭脂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 对了,本文虽然文思不及原作者万一,但是时间线混乱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哈哈哈哈
按照原文,在红楼的十二年元春封妃,当时贾宝玉应该是十二岁,黛玉十一岁。
但是在这里的话很多时间线都被乱了,元春被封妃提前,省亲反而却延后了,所以有注意到的天使不要疑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