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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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她和阿澜的事情不应该有什么干系,”水溶等林琯玉出门了,才道,“姑娘瞧着没什么心眼。”

    约莫是在宫里头连猫都有九颗心,所以他向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当初水澜断腿,穆贵妃遭呵斥,元妃受封,三件事情先后不过几个月,林家又在那时候和太子走得近,水溶对林家敌意深厚,连带着似乎隐隐约约和这件事有点干系的林琯玉都不大待见。

    王颀也正是抱着这种心思,所以对林琯玉的态度一直不算太好——当然,林琯玉本人嘴欠也是一部分原因。

    王颀垂下眼喝茶。

    “不过,”水溶话锋一转,“林海却真的是只老狐狸。盐政的位置油水是多,他在太上皇、皇上和太子三人之间周旋,居然没有差错。”从这点看起来,林琯玉就差远了。

    水溶有点惆怅地道:“要是她有林大人一半的心机,就是个当皇后的料了。”

    王颀一搁茶杯,“殿下。”

    水溶莞尔。

    王颀道:“我倒是记得那位史家的姑娘也没什么脑子。”他有心把话题从林琯玉身上转开,水溶注意到了,只是一笑,淡淡地了一句:“她有个好爹。”便算将此事揭过了。

    偏林琯玉这时候又探进头来,“爹?谁爹?”

    水溶还没话,王颀就在他前头淡淡地道:“将来的北静王妃,你外祖母娘家的那位史家的姐的爹”林琯玉“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道:“我记得她名字叫湘云。”

    王颀横了她一眼,“做什么?”

    “我险些忘了,”林琯玉,“香菱在府上住了好几天了,去姑苏回来的人仍然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二殿下查人贩子的事情既然查了这么久了,手中可有卷宗没有?”

    她只是想到一问,没想到水溶还真招招手叫了自己带着的人来,吩咐从箱子里头取了一摞足有几个林琯玉那么高的卷宗出来,叫送到她院子里去。

    黛玉这两日也大好了,就和林琯玉趴在床上一起翻卷宗,恰好何赤暇进门来了,众人便一起翻着。

    其实卷宗虽然多,但是其实真正记录下来的也只是一部分。只是因为卷宗上头写得极细致,连那些走失的孩子的父族母族的族谱都在上头,所以东西才多。黛玉指挥两人把十年前的卷宗找出来,再在里头翻姑苏的案子。

    她越翻,就越是心惊。

    恰好香菱进门了,见里头尘土飞扬的,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才发觉里头三人是在翻书。她不认字,在边上也是添乱,索性给三个人下手。

    黛玉一抬头,看到她端着茶水站在边上,只觉得眼皮子一跳,忙叫她放下了。香菱笑道:“哪里就这么矜贵了,连点子茶水都端不了?”

    黛玉有意无意地问她道:“香菱姐姐……如果,我是如果,你寻到了自己的父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大家闺秀……”

    会不会觉得委屈?

    她本来也该是养在深闺,每天不过是吟赏烟霞的娇姐,别亲自端茶水了,连走路也是要人扶的……黛玉自己就是这么过的,只不过林琯玉例外而已。

    香菱笑道:“哪怕是种田的穷人家,我也开心,是不是大户人家一点儿也不紧的。”她似乎生来就很乐观,哪怕是这一刻,脸上的神色也是坦然而平静而坦然的。

    黛玉怔了怔,才叹道:“是我想岔了。”

    她不过是看到这卷宗之上,很多走时的孩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所以才有些心思罢了。

    众人翻完了卷宗,毫无所得,香菱并不气馁,只是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何况我走丢了十多年了,卷宗未必真的还在。”

    黛玉等她走了,才同林琯玉道:“……二殿下既然来扬州追查此事,可否顺便请他帮个忙?”

    林琯玉正有此意,正要自己去问问,何赤暇就摇了摇头,“不可。”

    “一个皇子住在大臣的府上,本来就暧昧了,”何赤暇漠然道,“何况你家府上还住过太上皇,又是接过圣驾的,太子瞧着对林大人也极热络。谁先给出把柄都不好。”

    林琯玉皱眉。

    她也隐隐约约觉得水溶来意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既然水溶和王颀在一起,她就不大愿意去揣测了。偏何赤暇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了。

    她道:“然而这回他是为了公务,可见没有多少私心,我也不代表我父亲。”

    “太子和你爹往来也是为了公务。”何赤暇冷冷道。话到此,他便不愿再往下了,站起身便出去了。黛玉瞧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能出话来,回头才慎重地同林琯玉道:“何先生得有道理,父亲为官谨慎,咱们还是少拖后腿了。”

    林琯玉张了张嘴,神色似乎有些愕然,黛玉看在眼里,半晌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道:“王大人调任回京,王家要走了,我今日去母亲那里才知道此事。”

    林琯玉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当日水溶曾,他来扬州,是为了给祖父祝寿。他的祖父,必然就是那位早年归隐,四处云游的太上皇了,随行而来的必定还有一支大部队。太上皇大寿这样重要的事情,早年太上皇的宠臣王子腾自然不能错过,皇帝这两年虽然刚愎自用了些,却也不会轻易下了太上皇的面子。他调任回京是迟早的事情,王颀走自然也是必然的了。

    “不是查人贩子么?”她不大自在地了这么一句。

    她惦记着人贩子的事情,第二天再去找了一回王颀,随后就目瞪口呆。

    好的带她一起玩呢?!骗子!

    ……

    王颀一天下来,陪着水溶哄了扬州的知府,又敲了几位大盐商,还真找到一些消息出来。无非是官官相护,而后头牵头的人,两个人猜出来一些,却都不愿意提。

    就这样沉默了一路,水溶忽然没头没脑地道:“那天那两个人贩子,早就死在牢里了。”他顿了顿,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道:“其实我也猜过后头的人来历不,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有牵扯。我本来着就是请太上皇回京的事情来扬州的,还以为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现在反而被此束手束脚的了。”

    王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殿下,您想管吗?”

    水溶想了想,笑起来,看着他道:“……是你想管。”

    很早之前,他就发觉了。这个好友,瞧着嘴巴毒脾气差,连脸也好看得刻薄极了,但是和他一样,多少都还有些少年心思。

    少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对待一些旧事物,也有十分刻薄的态度。

    这回的事情,他们其实不该管。穆贵妃在宫里头就够眼的了,太子成年后对几个兄弟虽然面子上仍然过得去,众皇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知道自己该夹着尾巴过。水澜飞扬跋扈,是为了给太子和皇帝扮出父慈子孝的戏,水溶却不能这么干。

    两人着话往回走,水溶笑道:“你方才答应了那姑娘,转头就走,也不怕回去被她抓住了。”

    王颀摇摇头,刚想她不过自己,水溶就了一句:“是是是,她未必得过你——也不看看你是谁教出来的。但是女人对付男人的方法,比起拳脚,还有厉害得多的东西呢。你看阿澜,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母妃眼泪一转,立刻就乖了。”

    “……她不会哭的,”王颀,“她和我姐不一样。”

    “管用就行了,”水溶毫不在意,“她看着就记仇极了,比起你还记仇些呢。”罢又笑起来,“我估计她最近都不会待见你了,回头你走了,还要拍手称快。”

    王颀:“她会装得高兴,转头对她妹哭。”

    他这话完,王颀走回自己的屋子,就看到了书桌上摆着的一只水缸,里头一只足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乌龟正在睡觉。这是林琯玉屋子里头养着的,林黛玉十分喜欢,算是这两姐妹的亲儿子了。

    龟背上,还有林琯玉歪歪扭扭的字:“王八蛋!”

    王颀:“……”

    作者有话要:  林琯玉:哦,我记得那个女孩子名字叫湘云。

    王颀:哦。

    林琯玉:你干嘛爱理不理的?

    王颀:要是理你,下一刻你就蹬鼻子上脸,‘你干嘛这么热烈?你认识她,怎么认识的?你对我都没这么上心!’

    林琯玉:……最后那句我不会的!

    王颀:哦。

    林琯玉:!!!

    (你们的剧透本领真的好讨厌口亨,没错,很快就要再过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