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香怜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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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三春也住在贾母的院子里头, 但是现在却被老太太以院子, 孩子们都大了的理由挪出去了, 独独留下林家姊妹和一个还在外头家塾里头读书的贾宝玉。

    王熙凤此番来本是来瞧她们在院子里头过得怎么样, 她最不愿落下一分半点不好,何况是对着贾母那样看重的林家姐妹呢。不料一过来就听见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句“王姐姐”, 咳了一声,忍着笑叫平儿把东西拿上来。

    这里头有贾母当初提了一句要给两个女孩儿的, 也有凤姐自己掏出来的私房, 一时便将屋子里摆了个满满当当。凤姐含笑道:“这个汝窑美人觚,太太那里也有一个,我瞧着你们姑娘房里合该插些花儿粉儿的,便做主也送一个来。”

    美人觚乃是仿青铜觚瓷质花瓶,细腰、瘦长, 有美人之相, 釉色温润素雅, 林黛玉极喜欢,单单谢了她这个。

    王熙凤只是含笑道:“老太太亲近你们, 把你们放在和她一起住, 偏姐妹们又移出去了,我也管着家, 并不时时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倒是叫你们多少无趣了些罢?”

    林黛玉那天一见王熙凤,便觉得她为人极爽利,性子更是不输她在史书上看到的那些尚书郎, 很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样子在,这会儿听她以“管家繁忙”的借口,明着暗着试探自己姐妹两个怎么不上门去亲自拜访的事情,又是好笑又是敬佩。笑的是凤姐心思深沉,敬佩的是她一介女流之辈,却将偌大一个贾府管得服服帖帖的。

    不愧是王颀的姐姐。

    她从进了贾府一来,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此时便也只是隐晦地笑道:“凤姐姐笑了,家里这样多的事情,凤姐姐真真是女中豪杰,治家有方,怪不得我母亲在扬州时也同我,家中二嫂子极爽利,又妥帖,乃是老祖宗心里头第一得用之人呢。”

    凤姐不料她不接自己的话,不由哑然,但是没有人不爱听漂亮话,顿时笑了起来,回头同平儿道:“你瞧瞧她,狐狸一般,滑不溜秋的捉不住。我原是来问罪来的呢,现在被她哄得半分心思都没有了,只恨没有这样一个亲妹妹,天天好话给我听。”

    林琯玉心道:“凤姐姐真的和王颀半点不像,这两人不是堂姐弟么?一样米养百样人哦。”此时也只是莞尔,“我是亲姐姐,还整天被她挤兑呢。”黛玉横她一眼,哼道:“你不要我,我就给凤姐姐当妹妹去。”

    林琯玉笑道:“我不要你,你就要哭倒长城了,何怕是——”她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妥,闭上了嘴,往四周看了一眼,丫鬟们都没有听着这边主子们话,王熙凤身边的平儿也没有。

    倒是王熙凤好奇地道:“是那位何姓的神医么?”

    她之所以要加这么一个“”字,主要是那位神医年纪实在是,瞧着和林琯玉相仿的年龄,虽然姿态总是老气横秋高深莫测的,却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只是性子古怪了些。

    这人还是当初随着王颀一起回京来的,几个月就医好了九皇子水澜的腿疾,一时在京中权贵中名声大噪。他又生得好,比起那些整天掉书袋的老古板太医们养眼得多,哪家贵妇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请他去医,不过他性子极高傲,治不治全由着他的心情来。

    短短一年下来,京中就养成了以能请到何先生给自家医治为傲的风气。

    王熙凤和贾琏两夫妻感情还算和睦,只是一直以没有儿子为憾,就托了王颀一回,请了何赤暇来看。何赤暇卖面子的人极少,除了当今皇帝,也就剩下一个王颀了。

    何赤暇确实也来了,给王熙凤把了脉,只冷冰冰地搁下了一句“诸事不宜过于操劳”,便走了。以王熙凤权欲之重,不愿也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只是到底心中还有些疙瘩存下了,所以听见林琯玉一提到何赤暇,便问了出来。

    林琯玉扬眉,笑道:“自然是他。黛玉的病,九殿下的腿,还有王颀的毒,都是他治好的。”

    王熙凤心中暗暗点头,愈发信了何赤暇几分,在权利与子嗣之间又多了几分彷徨。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话是这样的罢?”得自己也笑了,“我不认几个字,同你们这个倒是叫你们见笑。”她进门来的时候就见桌上摆着本《论语》,妇道人家总对这些圣贤书有些敬畏。

    林琯玉随口道:“不过认两个字,如何就了不起了?这世上大多的读书人,还是庸庸碌碌的,甚有狼心狗肺的,凤姐姐是不知道我家当初请来的那先生,忘恩负义的很。被我父亲发了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事关甄英莲,她也不多,只是又道:“听表弟去了家塾中读书了?”

    她当初被王夫人要离贾宝玉远一些,知道她是怕自己糟蹋了她的宝贝凤凰蛋,又是好笑又是不屑,倒是对他的玉很感兴趣。这几日迟迟不见他来,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凤姐笑道:“他只是去顽顽的,这两日兴许就该归家来。”

    林黛玉早就听过贾家的家塾是个什么地方了,对此很不能理解,“既然都是纨绔子弟待着的地方,为什么要叫他去?咱们在家里头请先生,虽然不甚靠谱,到底还是不怕他的,要是到了外头,倘或被人带坏了,又或者身份不同惹出麻烦来可怎么是好呢。”

    她这话没错,过了两日,果然惹出事情来了,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却贾宝玉那边,他本是同秦钟一起约着到了家塾中的,可是一来那讲课的贾代儒是个老儒生,才情只是中平——不然也不会这个年纪还考不上举人,二来贾代儒为人古板,开的课上睡觉的比睁眼的还多些。宝玉本来也不耐烦这些世俗文章,那秦钟又生得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兼有两个风流多情的“香怜”,“玉爱”,愈发的缱绻温柔。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只是各自避人耳目。

    这样神仙似的日子过了两天,从扬州回来的贾蔷来了。约莫是在外头奔波,他瞧着黑瘦了许多,倒是有些男子气概了。不过贾宝玉并不知道“男子气概”是什么东西,还认真地同他道:“蔷儿怎么憔悴了,像是沾染了外头的浊气一般,倘或累着了,就该在家中再歇息两日的。”

    贾蔷闻言颇有些啼笑皆非。贾宝玉这样的,只当全天下的男子都该像他这般养在闺阁里头么?

    贾蔷以前要觉悟,可能还没有贾宝玉高呢。贾珍贾蓉都极疼他,自然不需要他自己去争什么东西,可是从扬州那回在林家遭了磨难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贾蔷看了一眼几步外正忐忑往自己这边看的秦钟,微微叹了口气。

    他那嫂子什么都好,怎么就有这么个傻不拉唧的弟弟。在学堂里头这样不学好,回头气坏了他父亲和姐姐怎么办?

    “倒不是浊气,”贾蔷敷衍地笑笑,立起了桌上一本《论语》,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好不再去看贾宝玉那十分怜悯的表情,“在外头,总有些不顺遂的事情,许是晒黑了些,不碍事的。”

    宝玉又问他在扬州可有什么见识没有。

    贾蔷咳了一声,用视线把那瞧过来的香怜玉爱逼回去。倘或是在以前,他兴许还有些和他们调笑取闹的心思,现在却把这些绮念收的干干净净。林如海对他这个后辈是真的推心置腹地谈过的,贾蔷也知道按照现在的自己这样子,其实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人,这世上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没什么区别。

    正是因为这不甘心,他才要洗心革面。一来不辜负林如海在扬州那一番好生教导,二来他受够了林家姐妹的气,也赌气想要真正有些建树。他因此不过敷衍地道了两句话,无非是沿途所见的风景人物罢了,又知道宝玉的毛病,和他了扬州的女孩儿多么的钟灵毓秀。

    宝玉听得心生向往,笑道:“可叹我近来回不得家去,不然总要见见姐姐妹妹们的。”

    贾蔷心道:“可别。你要是见了林琯玉,她挂嘴边嘲笑的白脸又多一个了。没准还讨她一顿,你被了不要紧,府上却要人仰马翻,她又不可能吃亏,王颀也不叫她吃亏,最后倒霉的还是下头的人。”面上却只是笑了笑,低头看书,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话也一语成谶了,却是他现在还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  要考六级了嘤嘤嘤嘤嘤嘤,我连续了一个月每周一考的生涯终于要结束了,我尽量早点恢复正常时间的更新哦~

    宝玉【向往】:也不知道来的姐姐妹妹是怎么样的风流人品。

    林琯玉:不风流,没人品,你要是想架倒是可以奉陪。我的刀呢?

    黛玉:你什么时候改用刀的?咦,这刀怎么这么长?四十丈?

    林琯玉:他要碰你一下,我就允许他先跑三十九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