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宝玉挨打
王熙凤听到这里, 唯恐事情闹大, 连忙带着林琯玉与王颀进门去, 开口道:“叔父息怒。这事情始末还未知, 宝玉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倘若就这样随便罚了, 未必没有别的罪魁在,反倒不能息止。”罢连忙推一把林琯玉和王颀上前。两人对视一眼, 虽然都不大情愿搅和, 却还是都道:“舅舅(姑父)且息怒。听听宝玉如何的。”
贾政先头就见过两个孩子,他在贾敏还在家时,素来极疼这个幼妹,因此对着两个外甥女也是极宠爱的。至于王颀,他是圣上嘴上常常挂念着的, 又是王子腾唯一的儿子, 是贾政向来喜爱的那类刻苦用功的孩子。听两人这么, 他勉强抑制住了怒气,问:“你们的也是。”
他罢, 转头对着下人道:“把那天学堂里头闹事的几个孩子都给我找来。遑论是不是我贾家的亲戚, 在学堂里闹事,便极可恶。”
王熙凤见他还算清醒, 便松了口气,拉着林琯玉往边上站了些,王夫人既然在这里,她拦不住, 自己自然也不行,还是叫老太太来救场。
反倒是王颀眉头一皱,回头吩咐了自己的厮几句,命他先去找薛蟠。他不大看重宝玉这个兄弟,反而是当日在金陵多得薛姨妈照拂,便多少对薛蟠上一些心。他素知薛蟠不务正业,要是被贾政真的查出什么来,两边面子上都不好看的。
可惜大抵是上天注定要今儿个起一场闹剧。薛蟠人不在学堂,连身边的厮也同他一块儿去了,原是今日不曾上学去,反倒是出去玩了。贾政脸色先是因此难看几分,问宝玉,“你可知此事的?”
宝玉到底还顾念着薛蟠的面子,闻言便嗫嚅着不敢话,却不知贾政最恨他如此模样,喝道:“我瞧你自己便是个极不正经的!”这时外头又有人来报道:“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贾政忙急急地出去了。
这是王熙凤才得了空,向着宝玉道:“一会儿有人来了,你不要怕,只自己不曾淘气,没的是被带坏了。你母亲马上就到的,你父亲只是气头上,你若是真的做错了事,才惹得他伤心呢。”
林琯玉的注意力却是在那“忠顺王”上头,她向着王颀奇怪地道:“这又是哪一出?”
王颀精致的眉峰皱了起来,淡淡地同她道:“要论京中不务正业的达官贵人,这位王爷便该排在首位。我听闻表弟同他家豢养的戏子有些交情,不知是不是为此事而来。”
林琯玉目瞪口呆。
戏子在这会儿是极为低贱的,林琯玉虽没有偏见,甚至还同龄官等几个戏子出身的女孩子交情极好,但是这被人豢养的戏子却更有不同。这就相当于是男宠了。
和一个王爷的男宠有关系,这这这也太能耐了吧?
王熙凤听得心惊肉跳,忙问宝玉道:“那戏子是和人?忠顺王爷为何要为个戏子找上咱家的门来?”宝玉却是一问三不知,这回连王熙凤都急了。
眼见着贾政黑着脸带着个长史官进来,那长史官自恃乃是忠顺王前头得用之人,对着贾家众人只是表面恭敬,却忽地见个白衣青年站在边上,顿时顿了顿,向前作揖笑道:“公子怎么在这里?”
林琯玉瞧见了那长史官的脸,只觉得眼皮子猛地一跳,又是困惑又是惊讶,一句“何先生”就要脱口而出,却忽然见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对着自己摆了摆。
她看了一眼王颀,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话。
王颀“哦”一声,淡淡地问:“王爷最近可还好?”
长史忙道:“好。园子里的戏子们学了出新戏,王爷昨天还要请公子去喝茶的。”王颀淡淡地应一声,眼神扫向他,在无意之中显出几分了然来,只是除却林琯玉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王爷差你来是为何事?”
何赤暇道道:“既然公子在这里,我也不好唐突了。只是府上一个戏子不见了,过来问问府上的公子罢了。”
贾宝玉一听便猜出是琪官了,却还是嘴硬道:“我如何认得王爷府上的戏子?”
何赤暇并不客气,只是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替他隐瞒的,倘若不知,那腰间系着的大红汗巾子,可不是琪官贴身之物么?”
宝玉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难堪又是慌乱,只是道:“我今日听闻他在东篱城郊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只是却不知他是否在那儿,倘或在别人府上也未曾可知的。”何赤暇逼问出琪官下落,这才满意告辞,仍然是对着王颀毕恭毕敬,对着贾政却仍旧趾高气扬。
林琯玉目瞪口呆,也不知是惊叹于他为何成了忠顺王身边得用之人,还是惊叹于这人变脸的速度。
明明平常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贾政听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一边命人送去,恰那在学堂挑事的金荣来了,添油加醋一番,宝玉与那香怜、玉爱,不清不楚的,险些把贾政给气得晕过去,回过身来便要命人拿绳子去绑宝玉来。王夫人苦苦拦着,哭得晕过去了一回。王熙凤叫众人扶她下去,愈发焦头烂额。这下好了,她以为只是闹不敢叫贾母来,结果瞧这样子却不能善了。
林琯玉:“哇。”
她扭头声问王颀:“学堂里还有女孩子?”
“……”王颀,“男的。”
林琯玉简直不知道该对贾宝玉什么了。
偏这时候贾环乱跑了过来,一头撞在了贾政怀里,贾政怒道:“好好的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去了哪里,由得你野马一般!”
贾环见他父亲盛怒,便乘机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了过来。”
贾政听了惊疑,林琯玉已然觉得不对,她并不曾听见此事,可见是王夫人院子里的事情,并不曾闹大。因此她声地道:“舅母素日慈爱体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凤姐也笑道:“环儿别胡。”
不过她比起林琯玉来对这件事情知道的更多,何况在贾政面前,多少有些失了底气。贾政听了,只是且信且疑,喝令快叫贾琏、赖大、来兴。厮们答应了一声,方欲叫去,
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
王熙凤连脸色都变了,但是此时喝止,只怕太过明显。王颀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姐姐若是知道,不妨自己来。”
他的本意是贾环只怕更要添油加醋一层。王熙凤也如此想,闻言就道:“你孩子家家的,不要听妇人们嚼舌根。这件事情我原也知道些,原是那婢女自个儿不规矩——”
贾环却明摆着要和贾宝玉过不去了,他冷笑道:“凤姐姐何必包庇他?我今日偏要出来!”
探春含泪道:“你这是何必要害他?”
贾环见她也为宝玉话,愈发不饶人了,向着贾政道:“我母亲告诉我,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探春听见“我母亲”的时候神色便很苦涩,听到后来反而漠然了。她收回了想要去拉住贾环的手。
林琯玉倒抽一口冷气。
王熙凤还要话,贾政已然面色铁青,大喝道:“今日必要死了这孽障了事!”
林琯玉长到这么大,虽然偶尔也被林如海请家法,不过是几下手板子,顶多跪个把时辰的祠堂,寻常的老师不被她整就罢了,哪怕王颀也没真的对她动过手。唯一的一回就是和贾蔷架,还是单方面碾压。
所以她看到贾政传上板子来,命人摁着宝玉,自己亲自下手的时候,是真的被惊呆了。
王夫人中途醒了一次,哭着要去拉住贾政,然而那贾政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必要在今日给宝玉一个教训,下手半点不留情,没一会儿宝玉后背两股之间,就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了。凤姐等人也被这场面惊呆了,一时竟不知道是否要上前劝。
到后面,王夫人伏在宝玉身上,哀哀哭道:“老爷要他,便先死了我罢。可怜我的珠儿去得那样早,要是珠儿还在,纵死了一百个宝玉,我也不哭他!”
贾政也想到聪颖懂事却早夭的长子来。他不由泪流满面,冲着王颀道:“是我不肖,养出这么个膏粱子弟来,贾家百年家业,到了至今却无能顶梁的人,都是我的无能啊!”
王颀看着他,只是默默地劝道:“姑丈莫要气坏了身子。”
在场的众人都无所感,只是李宫裁听见了贾珠之名默默地滚下泪来。而王熙凤听见“百年家业”,终于也是怔怔然。
林琯玉闻声也微有触动。
她素知林如海不希望自己亲近贾家,多少有因着贾家家风不正的原因在里头。可是这位二舅舅,瞧着这样古板方正的一个人,竟然有这样的担当。可是一人之能,一己之力,又能改变多少呢?大厦将倾,岂是一人能担当的。
也难怪,一个贾珠的逝去,让他们悲恸至今。
王颀冷冷地看着,他是在场惟一一个没有变色的人,却显然不算劝阻。他看了一眼林琯玉的脸色,对她了一句:“站我后面。”
林琯玉还没来得及应,就被他猛地一把拉到了后面。忽地听见外头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道:“倘若要死了他,你不妨先死我!”
作者有话要: 这章引用原文较多,我不一一指出了哦。
以及非常,非常,非常心疼探春。
我觉得贾政人倒是不坏,他怒极宝玉的时候,我真正感受到了他对于这个家族的失望。
何出场很搞笑哈哈哈哈哈就是那个贼眉鼠眼的长史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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