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元春省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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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贵妃积威甚重, 她的性格和“穆”这个封号其实不算太搭边, 是个恼起来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的, 好在她老子是王子腾, 也没人真敢有多少异议。从这方面来,王颀和她是亲姐弟。

    所以她回家省亲, 懒得换这么多遍衣服,那就不换, 要屏退众人, 那些女官嬷嬷也不敢有异议,正因如此,她的省亲比贾元春的要轻松多了。

    她拉着王颀的手,有些感慨,“唉, 崽子一不留神就长这么大了。”

    王颀:“……???”

    林琯玉很想笑, 所以她就笑了。好在她笑起来实在太好看, 王颀看了一眼,其实没什么脾气。

    其实王婉的嫁人获准进宫陪伴她的时间一点也不少, 但是在宫里和在家里, 总归是不一样的,她笑这么久, 其实只是不想让父母担忧。

    她知道父母一直对送自己入宫感到愧疚。其实没什么好愧疚的,皇上对她很好,虽然后宫的女人实在是多,但是倘或不要像个姑娘一样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过得特别好。

    虽然偶尔还是遗憾,在宫中,再恣意,她也不能当王婉了。

    王婉吃了一盏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回头让身边的大宫女把东西呈上来,亲手给了林琯玉,她笑道:“在宫里人多眼杂的,怕给你招眼,你今天过来一趟也辛苦了,平常拿着玩也就是了。”

    怎么可能拿着玩,她的拿着玩的意思其实是带在身边,不要离身。

    林琯玉看了一眼那玉钏,下意识回过头去看王颀,对方的腰间悬着很相似的一块玉璧,上头的络子还是她的。

    王颀脸上自始而终的那种隐晦的愠怒也没了,他显然不明白这是哪一出。王婉笑道:“他幼时多灾多难,我与母亲都很忧心他,你见他挂着的那玉,也是为了躲灾避难,虽然没有贾家的那块那样天大的来头,也是罕见的东西。这镯子和他的玉当初是一块玉雕出来的。”她只把话隐晦地点到这里,因为林琯玉破天荒红了脸。

    两个年轻的孩子站在她面前,看起来都有些茫然,王婉却没有再什么。年轻人的事情哪里需要她搀和这么多呢?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外人都已经插不进去了。

    只有钱氏是知情的,她推了王子腾一下,声:“林大人什么时候进京?”

    王子腾:“如海要是知道了我们家的事情,保准气得不想嫁女儿了。”毕竟人家父母不在这里,他们拐琯琯回家,实在不厚道。

    然而军人出身的王子腾也只是感慨这么一句,他家出的都不是什么守礼的人。

    王颀敏感地听到了这句话,隐晦地回头看了一眼。

    王婉身边的女官再三提醒她要起身,她才起身去了。走之前叮嘱王颀:“贾家那边还是要你送琯琯回去,不然姑母才见了贾元春,必然极有底气。”王颀皱了皱眉,:“知道了。”

    等贵妃仪仗去远了,林琯玉除了手镯外还莫名其妙得了一堆赏赐,她一个人溜出来的 ,这些自然是王家派人亲自送到贾府去。王颀仍然是送她回去。

    她忍不住问他:“姐姐是不是……不太高兴?”

    就算王婉表现得再高兴,但是整个相聚的过程,却就像是被一种微妙的、悲伤的气氛围绕着。

    然而王颀没有回她。他走着神,看着对方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手腕。

    她其实很瘦,但是从指尖到手腕,仍然有一些少女的圆润,同时又是极有力量感的,这漂亮的手指可以挥舞很有力的鞭子,也可以扼住敌人的咽喉。她一贯不爱带首饰,然而这镯子带在她身上,却美得仿佛能发光。

    林琯玉:“喂喂喂,王姐姐?”

    王颀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强忍着心里头几乎涌出来的一种奇怪的欲望,绷着脸,:“听到了。她入宫很多年,是第一回回家。”

    林琯玉:“姐姐真可怜,你还惹她生气。”

    王颀挑眉,“我?”

    “对呀,”她,“你天天和水溶他们鬼混,姐姐其实是很担心的,她和我过很多回。而且阿澜身体也不好,她可操心了。”

    王颀:“鬼混?那非要跟着我的是谁?”

    她想了想:“我要看好你,姐姐的。”

    他很愉快地笑了起来,“哦。”

    马车仍旧是到了贾家后门,林琯玉才要跳下去,被人捉住了,敲了一下额头,:“好好走路。”她“哦”了一声,又:“还不撒手?”

    她一只脚已经踩在帘子外了,王颀不得不探身出来,他盯着姑娘的眼睛,:“……你父亲不需多久就会进京。太上皇病重了,很多官员都会有调动。”她皱了皱眉。

    王颀又:“你见着贾贵妃了,也该知道,贾家不是久留之地。”

    林琯玉虽然认不出贵妃仪仗,但是黛玉和她了此事,自然也知道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轻了,是内务府敷衍塞责,重了,这很可能是帝后做的事情。毕竟内务府的奴才按理不敢动一个贵妃的东西的。

    她:“……今天贵妃呵斥了贾宝玉,但是他看起来仍旧浑浑噩噩的。老太太心有不满,但是她年事已高,其实有心无力,大房的一直等着看热闹,现在连风姐姐也不管事了。”

    她也隐隐约约有那感觉,贾家似乎正处于一个风尖浪口上。

    王颀点了点头,看到她努力地蹙眉思索的模样,又觉得不该和她这些,让她先回院子去歇着。

    林琯玉:“……好啊,你倒是撒手。”

    他笑起来,回身,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不知有意无意,带着一点儿暖意的手指很轻微地拂过她的掌心。

    ……

    林琯玉一进屋,黛玉就“嗳哟”一声,:“好好的大冷天儿,怎么你这样怕热?”林琯玉奇道:“我并不热,你怎么瞧出来的?”

    黛玉指指她的脸,笑道:“脸红着呢,倘或不是怕热,又是什么呢?”

    林琯玉忙要照镜子看,看了才知道黛玉有意趣自己,丢了镜子,笑着要去挠她。黛玉笑着躲到龄官身后,龄官本正垂泪,被这两姐妹闹得也笑起来。林琯玉道:“好好儿的,谁惹你了呢?方才娘娘的赏赐可下来了?”

    黛玉道:“正是为这个怄气呢。娘娘喜欢龄官,叫给她的赏赐多了些,那些戏子为这个了她几句,她气得到我这里来了。”

    龄官道:“她们如何,也不干我的事情。”

    黛玉笑道:“那就是为了蔷儿了。”

    林琯玉忙问是何事,黛玉笑着指着龄官道:“要我,过去有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龄官姑娘傲骨做相约相骂。”原来是贾元春极喜龄官,命她再做两出戏,贾蔷要她做《游园》《惊梦》,她却不肯,最后做了《相约》《相骂》。

    林琯玉笑道:“《游园》《惊梦》是极好的,我家每回请戏班都要点,你不愿唱,他也不曾为难了你,有什么好哭的呢。”龄官勉强笑道:“琯姑娘得是,我不该计较这个。”

    黛玉唯恐她多心,还要再话,龄官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她不由问黛玉,“这到底是怎么了?”

    黛玉道:“他们的事情,我哪里清楚呢,只是蔷儿瞧着对她也上心,且再看着吧。”又问林琯玉在王家见着了穆贵妃之事。林琯玉给她看了玉镯,又笑道:“你怎么不去呢,那边比贾家自在多了。”

    黛玉笑道:“我才不去,你见你的王姐姐去,我去见谁?他们这里虽也不甚自在,总算瞧了些热闹了。”

    林琯玉最怕她趣自己,忙岔开话题,:“阿颀同我了,父亲或许可能回京来呢。”

    黛玉眼睛一亮,忙问:“真的?”

    她今日见到元春情景,总觉得也有几分想家了。来京中虽然也没有多久,身边也有姐妹们和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但是黛玉还是很想念父亲和母亲的,隔不了多久就要去信。

    林琯玉点点头,一时又突然见贾蔷冒冒失失地跑进来。两人都诧异地道:“怎么了?”

    贾蔷哭丧着脸,“你们瞧见龄官了吗?她生我的气了?”

    林黛玉道:“奇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到我们这里来哭。”贾蔷闷闷地道:“姑姑,你瞧见她了?”

    林琯玉故意:“你找她做什么?”

    贾蔷涨红了脸,黛玉往他脸上看一眼,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一个两个都红了脸,今儿这大冷天可真是有些热呢。”

    作者有话要: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