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木兰秋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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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年纪大了, 总有些怕死, 何况并不是在皇宫中, 因此在御营周围戒备极为森严, 护军层层密布。皇帝睡前还惦记着和几个心腹大臣聊了聊在京里头的事情,他这回来的时候没有带上九皇子水澜, 让他协助几个六部重臣惯例国事,水澜很乖觉, 政事碰的不多, 来信就喜欢和他宫里头的事情。皇后、穆贵妃都随侍皇帝身边,后宫里头很有重量的妃嫔不多,他就单单挑了贾元春和一些皇帝还惦记着的年幼的皇子皇女来事儿。

    皇帝很满意,特地把水溶叫去夸了一顿,:“九出生的时候, 朕忙着征战, 你母妃又只是个深宫妇人, 多亏了你教导他。”

    水溶心里呵呵,面上恭恭敬敬的, :“都圣人垂拱而治, 这些事儿臣都不能为父皇分担的话,只能是儿臣无能了。”

    看水澜这敷衍塞责的态度, 也知道京里头没什么大事。皇帝找心腹们的大多数还是闲话,这里头王子腾、林如海都和他相交于微末,起以前的趣事都有几箩筐,皇帝只觉得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晚上也不必召妃嫔,自己就歇息了。

    只是到了半夜,王子腾却猛地睁眼。他常年在外征战,遇事很警觉,一出帐子,就看到了外头冲天明亮的火把。

    ……是皇帝那边。

    今夜又是王颀守夜,他发觉的更早,甚至在王子腾出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用手中的佩剑拦了他一下。王子腾步子一顿,眼神锐利地扫向他。

    王颀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把短刀递给他,伸手,示意他把身上的佩剑递给自己。王子腾这才回神,到皇帝跟前还佩剑是大不敬。

    他定了定神,摘了佩剑问:“怎么回事?”

    ……难道是皇上遇刺了?

    面对着他的怀疑眼神,王颀仍然八风不动。比起王子腾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他更加沉稳细致,但是同时冷酷无情的程度却远超亲爹。他淡淡地道:“太子的帐篷离皇上最近。”

    这句话很有深意,不管是不是太子动的手,皇帝都很有可能会怀疑太子。

    王子腾倏然一惊,急匆匆地赶过去。皇帝脸色难看,裹着披风站在那里,跟前是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的禁军。一个太医抖着手给皇帝把脉,大概实在是太紧张了,半天居然都没有找到皇帝的脉在哪里。

    皇帝一摆手,把人踹到一边,“废物!叫何太医来!”

    边上内侍道:“陛下,何太医留在宫中。”

    皇帝这才想起他当初走时把何赤暇留给了贾元春。他方才察觉到有人溜进帐篷之后就很惊惶,清醒过来之后是无边无际的暴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朕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把太子叫过来。”

    王子腾和林如海对视了一眼,王子腾道:“臣在外头为陛下守夜。”这其实没什么用,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比外头的数千近卫军更严密。

    但是皇帝却因此感到安心。他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不必,爱卿早些回去休息。”

    皇帝和太子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皇帝没有召同样随侍的另外几个皇子过去,只叫了太子一个,这本就是很暧昧的举动,何况太子出了帐篷之后脸色并不好看。

    水溶在皇帝帐篷外头候着,陪着他的是披着鹤氅、脸色微微苍白的王颀。

    太子一出来,就冷笑着看向了水溶,道:“我听这世上有一种动物,最喜欢摇尾讨好主人。”水溶眼皮子抬了抬,道:“我也听有一种动物,一出生就先吃掉母亲,获得最初的营养。”

    这的是元后油尽灯枯诞下太子之事。然而太子却不以为意,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水溶,:“要是我再听你在父皇更前搬弄是非——”

    王颀道:“殿下,该进去了。”

    水溶微微笑了笑,忍着怒气冲太子一颔首,头也不回地进了皇帝的帐篷。

    太子在皇帝那里忍了又忍,不料出门还被水溶嘲讽,回去之后骂宫人,自不必提。

    皇帝看见水溶进来,有些意外王颀也在,懒洋洋地道:“阿颀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被惊着了?”

    王颀咳了两声,道:“多谢陛下挂念,只是我秋来多病。”

    皇帝定睛往两人脸上一看,摇头笑道:“回去叫何太医给你们瞧瞧,阿颀身子是自不好的,老二怎么也病了?”水溶嘀咕道:“我只是担心您,并不是病了。”

    皇帝有些感慨,:“朕知道了。大晚上的闹一通,原是朕多心。好了,你们也下去歇息,老二先去瞧瞧你母妃。”

    水溶知道他偏心,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虽然怀疑太子,但是一来没有实证,二来也是他不愿意相信,要不然太子刚才就不只是脸色难看了。他笑了笑,:“儿臣遵命。”

    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几天,皇帝一次也没有召见太子。反倒是水溶因为骑射功夫精进了被他夸了好几回,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穆贵妃得了好多皮子,坐在帐子里挑挑捡捡,选了最喜欢的两块留下,又指了几块给水澜,想了想,问王颀:“我听陛下你这两天旧疾又犯了?”

    王颀拢着手炉,嫌热,推还给她,:“没有。装的。”

    穆贵妃笑了,:“装病做什么?”

    王颀道:“爹自皇上遇刺后就很看中我,三天两头要我守夜,我不想干了。”其实是他骑射功夫是公认的好,时候还罢了,现在总要学着避嫌藏拙。水溶还没关系,太子是真·心眼,他不算因为这个得罪那疯子。

    太子总的来还是个好太子,和水溶这些好像捡来一样的皇子不一样,他是皇帝手把手带大的,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封了太子,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言官参过他德行有亏,监国三回,也是治绩不俗,在朝野内外颇具令名。不过他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好色,而且心眼,他的姬妾有名分没名分的加起来,快要赶上皇帝的后宫了,有人对此有一句微词,第二天就被他当朝向皇帝告状给赶回老家了。

    水溶身为除太子之外最年长的皇子,对他向来是能避开就避开,王颀早年仗着皇帝喜欢,和他呛声了两回,后来也渐渐的收敛了。

    穆贵妃有些不信,她盯着弟弟,有些忧心地道:“你是不是……”

    是不是想家了?还是想琯琯?要不然为什么要告病呢,难道是想提前回京?

    王颀被亲姐的想象力折服,敬佩得无以复加,他:“不是!”

    同时,林琯玉也正恼羞成怒地:“不是!”

    宝钗:“不是就不是吧。”敷衍之意可见一般。

    毕竟不管换成是谁,看到有人这么心乱如麻地写了一张纸的“王颀”,都会觉得她是想见她的王姐姐了。不过琯琯在这种时候脸皮很薄,还是别了。

    她坐下来,道:“今天消息传回来,皇上要回京了,公主的功课还没有做完,我要给她补着呢。”

    外头有人推门进来,:“难怪我她的字怎么变好看了。”宝钗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水澜。

    水澜显然和林琯玉很熟,他一进门就脱下了外头的大衣裳递给了婢女。他道:“看什么看?我是来正事的,这件事等下再找你算账。”

    林琯玉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托腮问:“什么事呀?赶紧完了去算账。”

    宝钗:“……”琯琯肯定是被黛玉带坏了,她以前嘴皮子没这么利索的。

    水澜:“我才知道了贾家的一件事情,觉得很有趣,过来问问你们。”

    他的趣事一般都不是好事,林琯玉懒得吐槽他,倒是宝钗冷笑了一声。

    水澜道:“宁府的尤氏有两个妹妹,你们可知道?”

    林琯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黛玉,正算把妹妹给哄走,水澜就自顾自地下去了,“他们家怎么这么多人才,扒灰——”

    林琯玉一把捂住了黛玉的耳朵。

    同时,宝钗的绣鞋精准地一脚踩中了水澜。

    两人异口同声:“闭嘴!”

    黛玉萌萌地眨眨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  下一更还是很晚

    为什么存稿这么难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