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刚愎自用
太子向有贤名, 但是随军出征却是头一回。王子腾虽是军中老将, 但君为臣纲, 太子虽然不是皇帝, 却是明日之君,他不可能当面不给面子。太子愈发刚愎自用, 此后,一切军政事务皆由太子专断, 随征众臣不敢干预军政之事, 军内自相惊乱。
驻兵平安州的第一天,守城将领徐缓求见,他是王子腾曾经的手下,也是王子腾父亲亲自带出来的徒弟,驻守大同十多年, 未曾离开一步, 与王子腾情同手足。
然而在太子眼里, 是这些武将们不把他当一回事。
太子本就不喜欢王子腾,一来王子腾从名义上, 是水溶水澜的外祖, 位高权重,不是他那边的人;二来, 王子腾为人耿直刚正,很少因为他是储君就多加让步,让向来刚愎自用的太子心里很是添堵。从立场和感情上看,他都想要把王子腾拉下马, 找自己的心腹顶上他的位置。
于是太子当面怒斥徐缓尸位素餐,朝廷多年以来重视边防,粮饷从未有缺,如今区区瓦剌,怎么反倒惹得人心惶惶?听他们听闻我朝大军至此,已经主动北撤,你怎么反倒战事吃紧,死命催促朝廷粮饷?
徐缓为人不那么好话,当下就顶撞了回去,“太子殿下不食人间疾苦,如今冬日天寒,冰冻足有三尺厚,远比往年更加艰苦。将士们的棉衣,发下来全是破破烂烂的烂棉絮,好的粮食,也是陈年的发霉米面,如何穿得、如何吃得?”
王子腾实在没猜到他能这么凶残,脸色都变了,喝道:“徐缓,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话?”
徐缓冷声道:“谁尸位素餐,贪污腐败、克扣士兵们报名的钱粮,我就在谁。”
太子身边的护卫得他示意,上前一步,拔刀相向。徐缓毫不胆怯,他进屋时将身上的武器都缴了,这会儿抄起一个杯子与刀口相撞,四分五裂。王颀叹口气,只好也从桌上拿起一份太子的奏章,替他挡了一下,省得堂堂储君被碎片割破了脸颊。
太子倒抽一口冷气,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王子腾就令人把徐缓押下去,名为扣押,实为保护。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大人,我听徐缓他和你情同手足,这会儿他以下犯上,应当如何呀?”
王子腾四两拨千斤,“如今是战时,还请殿下多多包容他,日后功过赏罚,自有陛下定论。”他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太子也只能阴阳怪气地一笑,叫他且先退下。
王子腾一走出来,就冷下了脸。他冲着王颀:“你和我去见徐缓。我要知道,那粮饷之事的真相。”
原本只是国库亏空,拨不下粮饷,如今怎么会变成拨下了破棉絮和陈米面?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王颀微微颔首,王子腾越过他的时候,却忽然看到这素来假乖巧的儿子伸出一只手,手上是一把巧的匕首。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连你徐伯父你也防着?”
王颀没有话,将手抬高了一些。王子腾一把接过,风风火火地去了暂时关押徐缓的地方。
太子一到平安州,就关押了当地的节度使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不过最先接到消息的并不是皇帝,而是林如海。林如海掌管吏部,为百官之首,往日都极繁忙。
这日他方从吏部回来,一进门就听到林昭玉的笑声,京城才落了一场大雪,林昭玉正跟着林琯玉一起玩雪呢。
林如海被儿子一头撞到了腿上,低头一看,这子头上带着一顶虎头帽,模样也是虎头虎脑的,险些把近来劳碌繁忙的林大人撞得一个趔趄。他给儿子掸掸肩膀上的雪,那边林琯玉早就束手而立,一副端庄恭敬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骂道:“装模作样的,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黛玉布置给他的功课做完了不成?”
林昭玉仰头看了看他爹,摇摇晃晃一把抱住了林大人的大腿,“爹爹爹,你要不要雪仗?”
“有辱斯文,”林如海拈拈胡子,挥手赶走这一大一不省心的两个,“走,去你娘那儿用饭去。”
林昭玉很不想去吃饭。他这个年纪,正是要所有人围着哄着吃饭的年纪,何况贾敏和林如海房里的饭菜是全家最清淡的,也没有大姐姐那里的美食,和二姐姐那里的零嘴。
不过林琯玉一把抱住他,在雪地上转了个圈儿,“吃饭去咯!”
林昭玉咯咯地笑起来,一把抱住她,“吧唧”亲了一口。
林如海眼见他俩这样子,觉得自己胳膊隐隐作痛。林昭玉过了周岁之后他就不怎么抱这个儿子了,实在是太重了……!!
现在全家上上下下,也就林琯玉能抱得动他,还能转圈圈。
就这样,走得还比林如海快。林如海不知道她是躲着自己,还默默地感慨了一下自己老了。
贾敏处,英莲、黛玉都在,桌上摊着一摞一摞的画卷,外头人才老爷回来了,英莲红了脸,把画卷往身后藏起来。黛玉笑道:“诶哟,怎么还害羞了,要叫爹给你掌掌眼的。”
林如海一进门,就文:“什么掌眼?”
贾敏笑道:“媒人上门来几遭了,留了不少画卷下来,我们正在相看呢。我倒是很喜欢这个冯家的孩子。”林琯玉:“哈?冯家?冯紫英?那可不成。”
林如海道:“冯家和卫家一样,都是太子那边的,不合适。”
林如海的理由贾敏倒是接受了,不过林琯玉……
她微微一笑,道:“我却不知道,你和冯家的爷又何时认识了?”
黛玉岔:“那这个,这个柳公子,我听也是世家子弟,只是家中无人了,他怎么也往咱们家送画像了?”
甄英莲的脸红得快要能滴血了,她寻了个由头避出去了,竟然是连饭也不用了。贾敏心知这也真是为难了她了,并不生气,摇头笑道:“这孩子。”
林如海坐下了,把儿子抱到腿上逗他玩,淡淡地道:“结亲之事还是且先往后放放吧。京中局势这样动荡,现在不是适宜的时候。”
英莲年纪不了,往后只怕耽搁了,但是也没有办法。这会儿朝内风风雨雨的兴着要废太子的传言,个个有子嗣的妃嫔的母族都在四处拉拢人,穆贵妃倒是没什么动静,那是因为她爹是王子腾,人人都赶着去拉拢她才是呢。贾元春也没有动静,不过外头荣国府、宁国府,甚至史家,哪个不是四处结党,招摇过市的。
不过这种政治投机风险极大,今天为此与某家结亲,来日上位的不是支持的皇子,真是脱也脱不开身。
贾敏见他神色实在凝重,忙应下了。林琯玉这时候才想起来袖子里还有一封从平安州来的信,忙取出来递给他,道:“这是王大人给您的信,阿颀给我送信的时候,把这封信夹在里头了,我料是十分要紧的消息。”
林如海一怔。王子腾与他实在是消息匪浅,他哪怕借用儿子的信件也要送出来的消息,会是怎么样的?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袖着那封信,匆匆地到了书房,把后头的妻女都撇下了,“你们先用饭,不必等我。”
如他所料,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太子指使自己的人偷偷地克扣钱粮,往年没有什么战事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压下去,然而今年碰上了瓦剌进犯,平安州又迎来额外的严寒,所以事情闹大了。徐缓不依不饶,太子气得要将他枭首示众,这个节骨眼儿上随行众臣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守城将领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被斩首,纷纷求情,太子却指使自己的近卫军将求情大臣全部收押。
同时,他还封锁了消息,所有从平安州送回的信件,都要经由太子的人的查看。王颀的信不知道是怎么送出来的。
……如果这还不算是造反的话,就只有把刀架到皇帝脖子上逼他退位是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林琯玉。
林如海被她吓了一跳,这会儿反应过来,沉着脸道:“琯琯,你是不是偷看我的信件了?”
这只是试探,毕竟这封信交到他手里的时候还是全头全尾的,不见有被拆封的样子。
却不料林琯玉很爽快地承认了,“是啊,我偷看了。”
“……”林如海神情复杂,“怎么看的?”
“我烧了一壶开水,用水汽熏开上头的胶,取出来看了之后再封回去。”林琯玉得意洋洋,“怎么样,是不是毫无痕迹?”
林如海:“……”我到底养了个什么玩意儿。你爹的信你都敢偷看?这种至关重要的大事,为什么你知道后还能这么从容地带着你弟弟玩雪?现在为什么还能问出这么欠的问题?
林琯玉看他的脸色,终于在林如海把书砸过来之前老老实实贴着墙根站好,神色肃穆得简直像是时候被他罚站。
“明天我不上朝,”林如海看了糟心的女儿一眼,,“太子的事情,绝对不能由我去告诉皇上。”
就算这些年轻人全都和水溶要好,林如海也不会轻易站队,要知道,哪怕连王子腾,都从来没有正式地给过水溶任何直白的回答。
他的大女儿眯着眼睛笑起来,“我知道~阿颀也是这么的,他让我找夏守忠那些太监,据皇上比较信任他们这些太监呢。”
林如海表示,从女儿嘴里听见准女婿的名字的时候,他的怒火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感情不是一个,是一群?!!!
作者有话要: 那个……有喜欢聊斋同人的吗?……有的话戳进我的专栏看看好吗?……没有的话明天我再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