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风月宝鉴
夏守忠能够在皇后身边办事, 自然有他的优点, 但是人非圣贤, 贪欲却是少不了的。
约莫是林琯玉的糊弄水准实在是一流, 夏守忠虽然将信将疑,到底被这天大的诱惑给动了, 他吩咐了人先去前头招待客人,自己却亲自引着这一行人往后院去了。
路上, 他和蔼可亲地问看似领头的林琯玉:“不知贤侄父亲在何处供职啊?”
林琯玉心:我怕出来吓死你。
她很委婉地咳嗽了一声, :“家父闲赋在家。”其实是今天装病没上朝而已,倒也算不得实实的骗人。
夏守忠了然,含笑低声道:“若是此事能成,我自有重谢,若是……”
若是不成, 哼, 咱家虽然没有戴权那种呼风唤雨的本事, 这紫禁城里头,除了皇上, 也没有咱家摆弄不了的人物。
贾探春等人落后一些, 这会儿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以前都听前朝内宦乱政, 这会儿连一个太监都敢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这……”
贾环动作轻微地拉了拉她。
贾探春忿忿地闭上了嘴。
夏守忠开了他的卧室的房门,了一声请,林琯玉微微颔首, 和后头的何赤暇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赤暇常年行走宫闱,夏守忠自然是认识他的,所以这会儿他在脸上稍微动了动,也不是多么显眼的改变,却硬生生让那张俊秀得扎眼的脸变得平凡而不起眼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这铜镜两面可照,背上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给了林琯玉。
林琯玉接过之后,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里头是拿着教鞭的林如海。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面色镇定地把东西接住了,手腕一翻,将正面朝上,递给了那夏太监。
夏太监将信将疑地接过之后,往里面照了一眼。
只见一群天仙般的美人儿站在里头笑吟吟地招手叫他,霎时间,他只觉得浑身酥软,心动神摇,如痴如醉。
林琯玉眼睁睁地看着这太监脸色酡红,仿佛吃醉了酒一般,软趴趴地往下滑倒,她实在不想腾出手去扶他,劈手夺回了那风月宝鉴。
夏太监没了那风月宝鉴,立即就清醒了,他一时不明白方才自己是怎么了,然而那场景又尚且历历在目,他犹豫地道:“这、这……”
林琯玉含笑道:“公公这会儿是信不信呢?”
夏守忠只痴痴地瞧着那风月宝鉴,嘴中道:“这铜镜当真可以治我的——”
林琯玉将风月宝鉴重新丢回给何赤暇,淡淡地道:“可以。只是治病的酬劳,又要如何算呢?”
夏守忠忙道:“我这就叫管家备下黄金万两!”
“诶——”林琯玉一闪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心里很不耐烦,想剁掉他的爪子,脸上还是笑吟吟的,“我也知道,对于公公这样的人物来,黄金万两算不了什么,这些俗世中的阿堵物,我也用不上。这样吧,你帮我带一句话。”
夏守忠道:“公子请。”
林琯玉招招手,让他凑过来一些。
贾环和何赤暇都是一顿,看起来很想拦下他,林琯玉无所谓地对他们摆摆手,意思很明显,他不就是一个太监嘛,你们怕我吃亏做什么?
……她完全忘了这是个太监身男人心的太监,就她这张脸,别男扮女装了,穿块破布都要担心被轻薄。
林琯玉低声在夏守忠耳边了几句话。
夏守忠悚然一惊,林琯玉瞧着他微笑道:“这生意您做不做呢?我听戴公公最近在宫中权势如日中天,可他在外头卖官的事情,迟早是要败露的,后头是谁接上,就看公公这一回的造化了。”
夏守忠生性噤声,他是和戴权是同时净身入的宫,两相比较起来,他虽然混的也不差,但是和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宫内相却不能比拟。他所需要的,不过是有人借他这个胆,去直起腰板来和戴权叫板。
这风月宝鉴恰巧就是那个契机。
“事成之日,我将此物双手奉上,”林琯玉对他挑了挑眉,没有再什么话,“走了。”
贾探春眼睁睁地看着她用一面铜镜把这大太监耍了一顿,还是有点儿懵。贾环在半路却忍不住开口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赤暇将反面朝上,给他们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正红粉,反骷髅,专治邪思妄动之症,用得好能把人治死。”
“……”这可真像是一个神医能出口的话。
探春被亲弟弟带出来看了一回热闹,只是她到底是姑娘家,倘或消失得太久只怕家中人要起疑心,林琯玉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她回去。
贾环却道:“急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会儿回去,又要看那老姑婆的脸色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宝玉给你带的那些玩意儿,什么柳枝儿编的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泥垛的风炉儿……我见你都爱得不行,自己出来了,反倒不去逛逛?”
探春被他得有些意动,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林琯玉怂恿道:“你和环儿去逛逛吧,京城里寥落了许多,再有几天要过年了,只怕摊贩们都要收摊不做生意了,不玩玩怪可惜的。”
探春终于是笑了,道:“好,那就好好地玩一遭,我只是怕家中……”
“家中无碍,”贾环道,“我叮嘱过你身边的侍书了,去去去。”
贾探春怔了怔,终于是笑道:“我总觉得你这两年在外头读书要更与我生疏了些,竟然是我想岔了。”贾环挑挑眉道:“那是你瞧贾宝玉不顺眼了,才知道我这个亲弟弟的好。”
眼见着这两姐弟去了,林琯玉松口气,到了黛玉院子里。黛玉还不知道太子之事,以为他们出门是去玩,她今日身体微恙,病恹恹躺在床上,见她进来也只是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父亲病了,姐姐你怎么不去瞧瞧?”
林琯玉道:“他装病呢。平安州送回来的信,太子一时不知道,久了终要注意见的,他在京中的那些党羽甚重,能颠倒黑白的那样多,父亲夹在中间,也只能装病了。”
黛玉听她这样,连忙坐起来,“这……平安州出事了?”
林琯玉以前还会瞒着她些事情,后来就发现妹妹的脑子比她好使多了,便不再瞒着她,了平安州太子收押了守城将领,又封锁了消息的事情。黛玉没听过这样惊心动魄的,瞧她模样反倒淡然,不由道:“这么大的事情,姐姐你怎么……”
林琯玉道:“我怎么不担心王颀?”
她双手枕在脑后,往床上一躺,道:“他也跟我似得,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他也什么都不瞒着我,你别看水溶瞧着老实,我觉得水溶肚子里的坏水一点也不必他少。先头他们就借尤三姐,偷出了贾家和平安州往来信件,知道了平安州的事情,似乎是那个副将和太子就有勾结,不可能没有防备。这会儿瞧着下落不明,也可能只是做给皇上看的。”
黛玉饱读诗书,虽然不是三纲五常灌了一肚子,也没想到看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皇家能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默默地抱紧了自己的布老虎。
这布老虎还是何赤暇给她做的(何赤暇继下厨之后的又一新技能),里头是一些安神的草药,她抱着就能睡得很好,醒来就不容易浑身无力了。
林琯玉鼻尖对着那只布老虎,很嫌弃地翻了个身,,“一股草药味儿,啧,和何赤暇一个样,你怎么抱得下去的。”
这句话略有些歧义,黛玉一怔,搓了搓自己的耳尖,声:“你连香料都觉得难闻呢。”又问她:“那风月宝鉴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就糊弄了夏太监了?”
她话音才落,何赤暇端着药进屋了。
黛玉皱皱鼻子,抬起眼睛眼巴巴地瞧着他:“何,我三岁的时候你和我五岁就不用吃药了,五岁的时候你又是十岁,这会儿怕不是要和我等我老了才不用吃药吧?”
何赤暇安慰的话卡在嗓子里,林琯玉在边上笑嘻嘻的,“词穷了词穷了。”
何赤暇看起来很想捞起勺子砸她,想了想,默默地忍住了,“林大人还在书房,等你过去训你。快滚吧。”
林琯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黛玉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干脆把脸埋到布老虎里面,深深吸一口。嗯,像何一样,挺好闻的。
她又催促着问:“风月宝鉴到底是什么?给我看看嘛。”
何赤暇想了想,正面朝上递给她,转眼就收手了,“看到什么了?”
黛玉结结巴巴地道:“哇,上次没看完的西厢记!夏太监要这个干什么?”
何赤暇:“……”
他忍不住笑了,用力地摸了一把她的脑袋,黛玉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一样一眯眼,就见他又收起了那风月宝鉴,“嗯……他和你这种姑娘看到的东西差别很大。”
作者有话要: 聊斋那本甩了一章上去,不过因为存稿太少,这会儿开文可能有点轻率,所以更新的频率是很低的,有人看的话建议先养肥,等到三月份稳定更新,也就是这边完结之后。
我本来和机油信誓旦旦2018的目标是100万字,后来一想,那差不多就是一年只歇两个月,天天日3K……算了算了,我着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