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城常年看不到阳光, 环境潮湿又阴冷, 艾琳从昏睡状态中清醒过来时, 头发都已经被露水打湿, 但身体却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水里面一样舒服,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手背却触碰到一片柔软。

    艾琳:“……”

    搭在腰间沉甸甸的手臂让艾琳有些迷糊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她的头向后仰, 呆呆地看着和她几乎贴在一起的人，因为对方低着头，她只能看到散落的灰色发丝。

    ……不对, 她刚刚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睡过去呢？艾琳心中开始警觉, 小心翼翼地拿开腰间的手臂, 转身骨碌了两圈离开了对方的身边。

    身上的黑袍皱皱巴巴的, 艾琳抓了抓头发从地上站起来, 第一时间去找小毛团，但是她摸遍了身上都不见小毛团的踪影。

    一直坐在树上闭目养神的狼牙听到下面的动静, 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的艾琳。

    艾琳一走，小毛团就醒了, 她的神智未开，只凭借着本能行事, 和艾琳相处得太久了, 她已经习惯性地去亲近这个人。

    小毛团从地上站起来, 双手从背后抱住艾琳的腰，将头伸到她的兜帽里面想要继续睡觉。

    艾琳身体一僵，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她掏出骨杖，心情紧张又不安，但还是假装强势地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不然我要用法术了。”

    几只骷髅鼠已经悄声无息地从地底钻了出来，但是它们完全不敢靠近小毛团，只能围在艾琳的脚底下打转。

    艾琳低头看了一眼被召唤出来也没有用的骷髅鼠，右手伸到腰间，拿出来一张卷轴。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抖开卷轴的动作，小毛团可能是察觉到了艾琳的不安，她松开手，将艾琳拿卷轴时不小心带出来的苊叶捏起来呆呆地放在了嘴里。

    小毛团一松开，艾琳就跳了出去，她举着法杖对准小毛团，看到她吃苊叶的模样怔了一下，“你……”

    小毛团将苊叶吃完，又冲着艾琳呆呆地伸手。

    “小毛团？”艾琳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是你吗？”

    小毛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指向下指了指她的空间宝石。

    艾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试着拿出来几片苊叶，小毛团看到苊叶，眼睛一亮，走过去抓着艾琳的手举起来，直接伸头过去咬叶子。

    “手……手……你咬到我的手了……”艾琳气呼呼地用另一只手推着小毛团的肩膀。

    小毛团吃着叶子被推开了就再次贴上去非得靠着艾琳不可。

    狼牙看着下面的“自己”无赖的举动，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她沉默了半晌，第一次体验到了无措的感觉，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艾琳从各个方面验证了小毛团的喜好和习惯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个装扮古怪，但长相倒是挺好看的女人就是小毛团了。

    虽然不知道小毛团怎么突然变成人了，但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艾琳也只能将疑惑藏在心底。

    经过了艾琳很严肃地纠正，小毛团终于不在抱着她了，而是改成了枕着她的腿。

    小毛团不会说话，艾琳和她交流了半天她还是那副样子，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她从空间宝石里面拿出苊叶喂给小毛团，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卡玛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不像是我从小生活到大的巫城。”艾琳习惯性地摸了摸小毛团的脑袋，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怀疑那个传送阵把我们带到了以前。”

    “加西亚一族的女巫看起来太奇怪了，还有那个黑暗神殿……我们今晚等女巫们祈祷完去里面看看，好不好？”

    小毛团专心吃着叶子，见艾琳低头看自己，就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艾琳看到她回应自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也不是那么傻啊。”

    小毛团变成人之后，艾琳莫名地有了安全感。

    加西亚的女巫去黑暗神殿前面祈祷都是有着固定的时间，艾琳带着小毛团藏在附近等到女巫都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过来。

    黑暗神殿从外面看阴森又幽暗，艾琳拉着小毛团的手，左右观察了一圈，然后拉着她跑了进去。

    神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黑暗，艾琳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抓着小毛团迈了进去，两个人立时被黑暗所吞噬。

    狼牙的身影慢慢地在神殿门口显现，以往一直漂浮在神殿上空的血魔不见了踪影，让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她沉吟了一下，还是觉得艾琳和她突然冒出来的“灵魂”比较重要，就抬脚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在巫城深处的一个山谷中，血魔化身为一团红色雾气在半空中漂浮着，她盯着下面的黑女巫，问道:“你去撒卡威平原都看到了什么？”

    撒卡威平原是封印着狼牙的地方。

    黑女巫神情麻木，但在回答血魔的问题时，语气却异常地尊敬，“那里什么异常都没有，封印也并没有被动过。”

    “不可能。”血魔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封印没有被动过，那……里面被封印的灵魂怎么跑出来的。”

    她的声音已经尖锐得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了，但是黑女巫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在她的思绪里，她是正在和黑暗神对话。

    “……里面的灵魂没有了，但封印真的没有被动过。”

    红雾绕着黑女巫转了好几圈，一个饱含嫉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不管她是从哪跑出来的，你派人给我杀了那个奇怪的小女巫。”

    她为了突破封印连这一半灵魂都快要消散了，狼牙什么都没有付出，就能拿回封印下的另一半灵魂和身体？

    她想都别想！

    血魔已经看出了艾琳的古怪，“那个女巫就在神殿附近，去杀了她。”

    她得不到的，狼牙也别想得到。

    血域。

    脚下的颤动还在继续，光明火焰倒是不在从头顶掉落，可这样反倒是让灰发血族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他收起羽毛笔，对着露西尔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跟我来。”

    露西尔盯着他的背影沉吟了下，选择跟了过去。

    羲太氏族这种外来者在血域的领地当然不可能靠近中心，但他们找到了伯纳德亲王的沉睡地，还拿到了他的血液，所以越靠近他们的居处，受亲王血液的影响，血域的保护罩就越坚固。

    多亏了教廷的攻击，反倒是让灰发血族带着露西尔找到了羲太氏族的躲藏地。

    脚下的土地已经感受不到震颤，灰发血族停下来休息，还兴致勃勃地给露西尔解释，“这里的结界能抵挡住那群疯女人的光明法术，羲太氏族肯定就在这附近。”

    “终于要找到他们了，我得好好研究一番。”

    他说着又拿出纸笔来。

    露西尔靠在树干上瞥了他一眼，蹙眉问道:“你为什么对羲太氏族这么执着？”

    灰发血族受伤不轻，而且听他的口风，这次圣战失败了，对血族的打击还挺大的，很多二代都心灰意冷跑去沉睡养伤了，就他……沉睡前还非得要来研究羲太氏族。

    “他们很有意思啊。”灰发血族微微一笑，“虽然很多氏族都想突破法则，但只有他们在认真地研究。”

    “我想看看他们的研究成果。”

    露西尔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抬眸望着天空上的血月，淡淡地说道:“突破法则有这么重要吗？”

    “既重要又不重要。”灰发血族一边书写一边随口说道:“法则即使能突破，但我们也成不了神，你的头顶永远有人压在上面，这法则突破没突破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研究突破法则的过程却很重要。”灰发血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异常兴奋，“你知道么，羲太氏族正在研究伯纳德亲王的血液，他们想要吸收血液中的能量突破法则，转变为一代血族。”

    他低笑出声，“多么有趣的想法，只是可惜了，他们注定失败。”

    “为什么？”

    “我们是血族啊。”灰发血族斜睨着露西尔，“我们不能吸食同类的血液，也不可能转化同类的力量为己用。”

    “伯纳德亲王血液中的能量太庞大，直接吸取的结果就是……”灰发血族做了一个爆炸的口型，咧嘴笑得开心，“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但如果能解决血族不可转化同类的血液中所蕴含的能量这个问题就好了。”灰发血族摸了摸下巴，眼睛转了几圈，“这种事情纯种血族是做不到的。”

    露西尔本来并没有认真地听灰发血族的话，但他突然转变的话题，让露西尔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他。

    灰发血族像是突然有了灵感，低着头走了几步，说话的语速逐渐加快，“法则只针对血族，如果制造出一个既依靠血液生存，但又并不是单纯的血族，法则还会不会存在呢？”

    “啊……比如说混血……”灰发血族眯了眯眼睛，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露西尔听不听自己说话了，他现在是在说给自己听，“精灵受森林女神的保护，狼人是战争之神的宠物，神族后裔是光明女神制造的……这些种族都和神有关系，和他们混血，血族的特征肯定不会存在了。”

    “只有人类。”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要制造混血的话，人类是最合适的种族。”

    露西尔神色不悦地打断他，“血族没办法和别的种族繁衍后代。”

    思路被露西尔打断，灰发血族回过神来，耸了耸肩，“你说的对，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如果真的能制造出混血的话，那纯种血族也可以突破法则了。”

    “羲太氏族最擅长的就是换血。”灰发血族拍了拍自己的手腕，“把混血的血液换到自己身体里，实力不用太高，只要到达三代，就足够吸收掉伯纳德亲王的血液了。”

    “不过，制造一个三代的混血连我这个迈卡维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迈卡维氏族的跳跃性思维真是大大地出乎了露西尔的意料，她的手在衣袖里摩挲着小黑瓶，余光偶尔会瞥一眼灰发血族，这个人……将五千年后羲太氏族所做的事情几乎都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已经确定这里的确是五千年前，不然她都要以为这人是羲太氏族的人假扮的。

    不过灰发血族说的头头是道，但这个时代毕竟谁也没有见识过混血，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混血。

    在距离她们两个人几千米远的山谷中，几个身穿黑袍的血族围绕着血池一脸阴沉地寻找着什么。

    “……血液呢？”一个头发花白的血族愤怒地伸手捶地，咬牙道:“不是让你收好它吗？”

    他瞪着眼睛，红色的眼眸仿佛能滴出血来。

    被他瞪着的血族脸色非常难看，他又仔细地在身上寻找了一番，沉声说道:“我发誓，伯纳德亲王的血液我一直拿在手里，但它突然就消失了。”

    “突然就消失了？”一个女声在身后传来，因为有些尖锐而显得阴阳怪气，“该不会是被你藏起来了？”

    “珊妮。”男人警告般地瞪着她，“闭上你的嘴。”

    珊妮冷哼一声，“大长老、二长老都死了，新的三代血族能不能成功地制造出来还不一定呢，现在这种时刻你居然将伯纳德亲王的血液弄丢了，我们两个到底是谁该闭嘴？”

    “我说了，不是我弄丢的。”

    “够了，别吵了。”头发花白的血族冷着脸呵斥道:“继续找。”

    伯纳德亲王的血液可是关乎着他们羲太氏族的存亡，绝对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