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托盘，魏聪悄悄地在托盘底下揪住自己的食指，压下了满心的狐疑和不快。

    这是在调查自己？

    偶像剧中婆媳初次见面的狗血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转念一想，也不对，昨晚的种种已经是狗血了。

    周秀芬垂眸拿起杯子，还没放到嘴边，又将杯子放下，语调淡淡地，

    “这水太烫了，换一杯。”

    罢，重新又拿起，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对方像是又给她发了新信息。

    点头利落地将水拿进厨房又调了杯温开水，魏聪用一次性纸杯亲自试喝，觉得温度适合才再度送到周秀芬面前。

    这一次，周秀芬连端起都没有，仅仅是看了眼水便又冷冷地，

    “换一杯，这杯冷。”

    魏聪弯腰想再一次拿起茶杯的忽地顿住，下一秒重新直起身，抿了抿唇盯着桌子上的水杯，最终还是问，

    “韩夫人，今天来不是喝茶的吧。”

    就算再蠢，就算再想佯装俩人毫无风雨，这一刻，魏聪也不想再被耍了。

    直截了当，但求一切都摊开。

    周秀芬从里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盯着她不卑不亢的脸蛋，忽地就扬唇笑了，一瞬间像是看见了一支浑身张开刺的刺猬，正在严阵以待。

    “委屈吗？”

    “在这个酒店里，我是顾客，你是服务员。”

    周秀芬目的很简单，她要魏聪知难而退，要她懂得身份悬殊尊卑差异。

    “不委屈，诚如您所，我是服务员。”

    魏聪依然握着茶杯，澄清透明的开水在心里微微地荡漾着，一如她的心，尽管有所动摇，却依然一眼见底，依然清澈。

    “在昨天以前，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有你这号人存在。”

    “阿晋并没有将你的存在告知我们家任何人。”

    周秀芬微微慵懒地往后靠在沙发上，仰起头，就那样目光冷冷地盯着站得笔直的魏聪，那样地陌生又那样地蔑视她的存在，言语之中还捎带着丝“韩晋或许是玩弄你”的深意。

    2楼的高空湛蓝无云，天气明媚却透着丝凉意。

    魏聪像个乖巧的学生站在训导主任的面前，低眉顺眼地接受着训诫。

    见魏聪只是听，却不辩驳，周秀芬转动了下腕的翡翠镯，看了眼色泽温润的镯，再度开口，

    “一景有总统套房，也有一般的标间，你很清楚什么人住什么样的房间都是身份地位决定的，诚如现实所见，你现在站的是韩晋的房间，他住的是奢华的总统套房，而你，或许连一般的标间都住不起。”

    “现实没有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韩家的大门，你迈不进去。”

    周秀芬话一出，魏聪脸色已渐渐地苍白，再一次

    被以身份地位的悬殊攻击，硬生生地撕开那道坎。

    魏聪微微地抬起头，双眸与她对视，张嘴想辩驳却被周秀芬打断，

    “当然，你也别整出母凭子贵的把戏，在我这行不通，我根本不需要一个低贱的孩子进入我韩家的大门。”

    “我要的孙子是佟婧那样的母亲所生的，直白地，佟婧才是我心目中的儿媳妇人选，只有佟婧的身份和家世才配得上韩晋，佟婧有的能力和资源你有？佟婧堪堪站在那里就是亮眼的资源，你有什么支撑韩晋的事业？”

    “你以为韩晋能带着一个乡下女孩出席各种晚宴？让韩晋成为圈子的笑话？”

    “趁早，你离开韩晋，我也不会亏待你。”

    周秀芬话一落，魏聪就笑了，笑得酒窝夺目。

    多么熟悉的场景，狗血偶像剧的狗血情节想不到今时今日还会如此淋漓尽致地呈现，只不过主角是自己时，心里还是很难过，还是很心疼遭受如此对待的自己。

    “笑什么？我给你的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用你在这里端茶倒水被别人呼呼喝喝。”

    谁愿意身份低下地被别人呼呼喝喝？

    周秀芬觉得自己这一买卖很合理，甚至，还便宜了魏聪。

    “几百万？还是几千万？”

    “可是，凭什么我放着韩晋这个永久的提款不用而要一次性拿你那点钱？”

    “况且，抱紧了韩晋就是抱住了金矿，我后半生可以奢华，为什么只要贪便宜仅仅是衣食无忧？”

    魏聪笑着一字一句地反问，双眼亮晶地往着周秀芬，这一道数学题她解起来还是很清晰的。

    一口气被噎在喉咙里，周秀芬顿时就气得唇齿哆嗦，握住的骨节泛白。

    “所以，很对不起，拿你那点钱就离开韩晋，我做不到。”

    “至于身份家世的差异，抱歉，我无力改变，但是，韩晋不介意。”

    “至于你的资源，抱歉，我是没有，但以韩晋的能力，他并不需要一个女人给他增添色彩，他足够强大去拥有他想拥有的东西。”

    是韩晋给了她信心，是韩晋让她相信爱能跨越一切，她唯有坚持，唯有不问世事继续站在他身边。

    她所仰望的韩晋，几乎无所不能，而这样的韩晋，根本不屑也并不会想借助一个女人的资源帮助自己登上更高峰，若是他需要如此的家世和女人的帮助，他不会看上一无所有的她。

    “魏聪，别太过分，你！”

    倘若在来之前周秀芬还觉得自己有胜算，此刻已经输得彻底，眼前这个野丫头可是柴米油盐不进，还一副得瑟的模样，彻底地让她再一次失去了冷静。

    “别仰仗现在有韩晋撑腰你就以为自己能上天，我就怕你很快会

    从天堂掉到地狱。”

    “该死的你，你自己下地狱别拉着我儿子！”

    “你是不是要害死韩晋才甘心？你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你良心不会痛？”

    猛然地想起韩晋遭受偏头痛的折磨，猛然地想起他从象牙村回来的虚弱，周秀芬此时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撕裂她的存在。

    冷不丁地被击中心中的柔软，魏聪哑着嘴，这一次无法辩驳。

    她确实让韩晋多次涉险，也几乎让他丢了性命，关于这点，她无法否认。

    “魏聪，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这些年过的生不如？单单是偏头痛就让他活得人不像人？时不时像个幽灵？”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愿希望当时死的是你，希望他不会去救你，我希望他自私点，希望他贪生怕死。”

    这个念头，她埋藏在心里那么多年了，今天终于吐了出来。

    过去的每一天她都在默念要是时光能倒流多好，希望韩晋没有出现在那场绑架案中，也希望他见死不救希望他更自私点，而不是像今天活得跟幽灵一样，面对偏头痛和旧患束无策。

    周秀芬的话像一把箭极快又阴冷地射进了心脏，魏聪捂住了胸口，分不清的疼痛，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韩晋。

    “如果你还有良知，你就该离开韩晋，而不是一再地让他不顾性命危险。”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宁愿死在制服下，也不会想贪生怕死地活着？”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魏聪挤出抹僵硬的笑，笑着问周秀芬。

    她的心很痛，原来并非为自己而痛，而是为韩晋。

    明明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冲撞奋不顾身地舍弃自己挽救别人，因为他心中满腔的热血，因为他血液流淌着正义。

    但在最亲的人心里，却希望他是自私的，他所有的努力和满腔的热血好像在一瞬间都变成了笑话。

    魏聪心疼韩晋如此被看待。

    “但是我要他活着，我宁愿他贪生怕死。”

    厌恶魏聪一副侠义的模样，周秀芬彻底被惹怒了，操起茶杯用力一砸，直接砸在她脚边，玻璃炸裂的声响在原本安静的房间里震碎了所有的平静。

    “韩夫人，这是诬蔑他的人格啊。”

    “我爱的人不会那么自私，尽管我带给他很多伤害，但很庆幸，他还是一个善良一个敬畏生命爱惜别人生命的男人。”

    脚下玻璃碎四溅，魏聪瑟缩了下，最终没有躲开，就那样扬着已不再僵硬的笑容望着面容狰狞的周秀芬，忽地觉得，周秀芬对自己的偏见算不了什么，她心中扭曲的观念才是最终的界限。

    这一刻，她放弃了，放弃了试图与她缓和关系的想法，试图表达自己，试图让她接纳自己。

    或许，与韩晋的路未来会更艰难。

    “好一个野丫头，还教训起我？”

    “韩家的大门，这辈子你想也别想。”

    被气得够呛，周秀芬抓起包包起身离开，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沉静了几分，

    “想想你在派出所工作的老父亲，想想在鹿城高中就读的弟弟，你就该知道你该滚出不属于你的时间。”

    魏聪原本已经蹲下去收拾玻璃，猛地扭头，望向周秀芬，眼眸中尽是惊骇。

    “魏聪，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人丢了工作，也会有人丢了学位，甚至生活不得安宁。”

    她翻了魏聪的祖宗八代，都是穷乡僻壤之人，何况还母亲不详继母身世混乱呢，她觉得自己再和这样的野丫头胡搅蛮缠都是丢了自己的身份。

    拾起的玻璃扎了下，鲜血从指尖蔓延，明明刺心的疼，魏聪却像毫无感觉般地木然，愣怔地望着周秀芬远去的背影。

    无力感和担忧瞬间袭来，让她一直隐忍着的泪水滴答滴答地掉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