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惩罚自己？”

    “也许吧。”

    也许他是在惩罚自己，是在麻醉自己，他甚至恨过去的自己，过去活在一片假象之中，真是可笑。

    韩星童笑得愈加地肆意，笑容里的自嘲愈加地深，魏聪终于意识到他心底潜藏着痛苦。

    “星童，你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放软了声，魏聪声线带着丝怜悯，对他又多了分心疼。

    “解决？我也想知道该怎么解决。”

    悲伤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涌上了心头，呼吸淤堵，酒精好似也被瞬间挥发掉了，他的思绪愈加地清明。

    凝着魏聪巴掌大的脸，韩星童松了松眉角，低低地问，

    “聪，你知道什么是豺狼吗？”

    “嗯？”

    以为自己听错，魏聪微微地提高了声线，重复他的“什么是豺狼？”

    “呵”

    “你大概也不知道豺狼是什么模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

    “虎毒不食子，我知道。”

    “可是豺狼好像连子都吃，不会忌讳血缘至亲。”

    一瞬间，魏聪彷如置身冰窖，浑身的冰冷，头皮发麻，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韩星童到底在暗示什么？

    魏聪惊呆的模样让韩星童发笑，撑着扶又上了一个台阶，两人平视而站，

    “震惊吗？我也很震惊，原来豺狼并不在深山，而是在我的身边。”

    “哒”一声钥匙掉落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韩星童扭头望去，楼梯拐角站着壁灯下的周秀芬脸颊肌肉明显地抽搐，刚才是她的车钥匙砸落在地板上。

    俯身弯腰捡起钥匙，周秀芬垂下眼眸，收住了呼吸调整好脸上的神色，再直起身子脸上已是往日的严肃。

    勾唇无声地笑了笑，韩星童跨步继续摇摇晃晃地上楼，留下依然僵硬着脸不知如何反应的魏聪。

    周秀芬也抬步上楼，高傲的头高高地扬起，高跟鞋踩得楼梯响亮，越过魏聪又越过缓慢上楼的韩星童，满脸的淡漠。

    生在魏家，尽管时常听魏彦的江湖险恶家庭伦理的悲剧，但都是离自己很远而毫无交集的，即使凶险恶心都不过是彷如听故事会般纯粹仅仅是故事。

    可是此刻，她却有头皮发麻泛起鸡皮疙瘩之感，韩星童的话萦绕在心头，让她有了诸多的猜测，心底泛起股恶寒。

    这一夜，魏聪睡得并不安稳，某些东西并非如她想象般洁白如纸。

    临近过年，年味一天比一天浓郁，魏娃娃一大早爬了起来，换好衣服便乖乖被领着出门上学。

    “娃娃明天再上一天学就放假了，明天学校的迎新年活动妈妈带着娃娃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去参加好不好？”

    一拎着

    魏娃娃的书包，一牵着她往庭院走去，邹源已经站在后车厢一侧，等待着送母女俩去学校。

    “爸爸不去吗？可是其他的朋友爸爸妈妈都去呢。”

    溜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魏娃娃觉得爸爸好像与往常不一样，又觉得好像一样，之前明明答应了会出席学校活动的他，这次又不去了。

    朝邹源点了点头，魏聪将书包交给邹源，一边让魏娃娃自己上车，柔声在身后解释，

    “爸爸也很想去学校和你一起吃巧克力蛋糕，可是啊，爸爸最近感冒了，怕传染给其他朋友，所以只能下次再参加学校的活动咯。”

    知道精灵不能骗，可韩晋如今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参加闹腾的屁孩活动，唯有出此下策。

    魏聪的话音刚落下，一部车缓缓地停在院子门口，铁门打开，车缓缓地开了进来，魏聪从半降下来的车窗里看见了赵智，两人点头打招呼。

    魏聪弯腰坐进车里，让邹源开口，一边又不自觉地回头，看见赵智拎着一蓝一红的文件夹下车，径直进了屋里。

    韩晋让她独自送魏娃娃上学，原来是约了赵智。

    赵智这边径直进了屋子，客厅里除了正在收拾餐桌的陈婶并没有其他人，他转身熟门熟路地往楼上书房而去。

    “笃笃笃”敲了书房的门，赵智看见了背对着门而站的挺拔身影，指尖烟雾萦绕。

    “晋哥。”

    赵智率先喊了声才转身将书房门关上，随将带来的文件夹放在桌面走到他身侧，抬头望去，恰好是院子寒冬萧条的落败景象。

    “这扇窗正对着庭院，春天能赏花，冬天也能看雪，车库的车通常开出来了会在哪儿等候上车。”

    韩晋眼底毫无星光，却让赵智觉得浓得化不开，随着他浑厚微微沙哑的嗓子而刺痛着神经。

    “他们母女俩刚刚应该是上车了。”

    “我看不见，我只是听见了车的声音。”

    应允了魏娃娃要每天陪着上学，可惜没践行几天，最终还是食言了。

    沉默了好几秒，赵智才抿着唇回应，

    “嗯，邹源刚开车送她们母女俩出去了，丫头鼻尖红彤彤，大概是天气太冷了。”

    低头抽了口烟，抬将烟摁灭在一侧的烟灰缸，韩晋问，

    “病历整理好了吗？”

    侧身，脸正对着赵智，韩晋修长的指落在书桌上，摩挲着光滑的桌面，脑海浮现的是往日眼前书桌的样子。

    点头喉结颤动地回应了声“都准备好了。”，赵智重新拿起蓝色文件夹，想递给韩晋，却迟疑了，他根本看不见。

    “你亲自去一趟英国。”

    “过去请英国皇家医院的史密斯教授，需要他来帮我主刀。”

    闻名全球的脑科教授史

    密斯，已是年届七十的老头，年轻时堪称是脑科界的幻影神刀，他主刀的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大大地提高了成活率并极大地减少了损伤性，只是这些年非各国政要或有深深缘分的患者，他已不再亲自主刀。

    从韩晋要求自己准备好病历时，赵智便知道，他在缩短自己的缓冲期，他决定了挑战命运。

    “你决定了？”

    喉咙干涩，赵智迟疑地再次确定。

    动或不动术，都是难题，都是拿命去拼，都是一趟未知的旅程。

    “缓冲期并没有让我很好地成为一个失明人士，相反，最微最细的事情我好像都无能为力了。”

    “对我身边的人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如果是一场灾难，那他选择自己挥刀亲自斩断。

    “况且，即使成功率低，也不代表百分百不会成功不是么？”

    “史密斯钟情我国的山水画，这副真迹你带过去见他。”

    韩晋抬指了指被挂在书房左侧的山水画，这副山水画是几年前他花高价投来的，这几年已是身价暴涨，普通人根本无法收入囊中。

    史密斯钟情山水画的程度可比研究颅脑，他无妻儿，周边的亲人也所剩无几，唯一能入他心的，恐怕是只有罕见的山水画真迹了。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赵智重重地点头，凝望着一直挂在书房的山水画，眼眸泛起泪花。

    心翼翼地将山水画收纳好，赵智坐到了韩晋的对面，翻开红色的文件夹，尽管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4纸，却是近期公司运营的工作总结。

    “象牙村的安置房按照预期即将完工，搬迁的村民最迟下个月中旬可搬入新房，由当地主管部门主导的水利工程也将在年后动工，游乐场的配套设施都在加紧工期。”

    点点头，韩晋伸拉开抽屉，从抽屉摸出一包只有半包的香烟，抽了根扔给赵智，随也抽了根叼在嘴里。

    赵智从口袋摸出打火，俯身给韩晋点烟，等韩晋抽了口才拿起他扔过来的香烟夹在里，点燃，吸了口继续汇报工作。

    “主题游乐园我盯得紧，你放心。”

    主题游乐园可以是一景的另外一个心脏，不容有半点差池，赵智很清楚这个项目在韩晋心中的地位，不容许有半点失误才能让他放宽心。

    “硬件设施的质量盯紧点。”

    中的烟雾冉冉升起，韩晋另一拇指摁着额头，疲倦地往后靠坐，微微地眯上了眼。

    赵智抽烟的动作顿了顿，抬将烟摁灭在烟灰缸，深知他是头疼又发作了。

    “晋哥，烟少抽点。”

    “要止痛药吗？”

    韩晋的剑眉拢成一座山，赵智站了起来，拧开了他的保温壶，见还有

    大半瓶温开水，直接将开水倒到了他的杯子里。

    韩晋“嗯”了声，抬拉开抽屉，拨开表面的文件，摸索到止痛药，动作熟练地扣了四粒放到嘴里。

    赵智将水送到他边，低头看了眼空掉的整排止痛药，眉峰同样拧了起来。

    “待会你走把空的这个带走。”

    咽下了药，韩晋重新靠坐回椅背，指了指桌面上空掉的止痛药包装，他数着吃，知道他已经啃下了整排药。

    “好。”

    赵智将包装盒攥紧在心里，缓了缓才再度开口，

    “利锋在好莱坞很顺利，前两天和当地歌迷开了个不售票的歌迷见面会，歌迷非常热情。”

    “好莱坞那边也有制作公司找上门，目前正在刷选剧本。”

    利锋进军好莱坞也是椰风娱乐近几年的重头项目，为他顺利进军好莱坞也是砸下了重金。

    头上的刺痛缓解了些，韩晋眉峰的隆起才渐渐地平缓了下，喉结耸动，

    “把握好剧本。”

    利锋有他自带的光环，作为享誉全国的资深男神，绝对不能因为进入陌生的过度就操之过急降低作品的层次，椰风娱乐要造的偶像，绝对不能委屈在环境之下。

    大半个时后赵智推开门准备离开书房，转身想与韩晋再度告别，却窥见了他脸上的疲倦，咬牙转身无声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