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吗？夜游可以？”

    从川流不息出来，俩人回到车上，李哲单撑在方向盘，侧头望向因为喝了一杯啤酒而脸颊绯红的女人，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的冰冷。

    明明是娇媚，却让他愈加觉得愤懑，她的情绪与自己无关，甚至是为别人而伤痛。

    “走吧，刚好可以散散酒。”

    拍了下自己的脸颊，魏聪轻笑了声，额头抵着车窗，睁着眼望向寥寥无人的街道，低呓了声“外面真是冷。”

    沉默了几秒，李哲把车内的暖气调高，探身从后座拿了个粉色的礼盒递给她，再开口声调已经轻柔了几分，心中的愤懑似乎又被掩藏了起来。

    “给你。”

    扭头，魏聪看了眼李哲才低头望向他中的礼盒，第一反应是拒绝。

    “只是糖果，奶制品，饿了累了吃一口，补充能量才能继续战斗。”

    “别拒绝，不过是一盒糖而已。”

    放到她里，李哲退车转动方向盘，黑色的车子就快速朝夜幕中的海滨大道而去。

    确实不过是一盒糖果，却隐藏着他长久的心思。

    他总记得她喜欢随身带着糖果，不开心吃一颗，饿了吃一颗，总有各种各色吃糖的借口。

    那时觉得幼稚，多年后再回忆起她笑眯眯吃糖的模样，心里却总能涌起股暖流，她是轻易能满足轻易能感知幸福的人。

    糖果是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是挖空了心思想着给她宠溺，让她满足，希望和她一起品尝那份满足。

    只是此刻，心底的宠溺在一顿火锅后好像被击碎了，糖果里蕴藏的心思最终只能蕴藏在自己的心底。

    垂眸凝着粉色的糖果盒，魏聪微微笑了笑，没再拒绝。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再往口袋放糖果了，那种甜腻的满足感早已经在味觉的末梢里消失不见了，好像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里丢失了曾经，再也想不起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模样。

    安静的寒夜，漆黑夜幕下的大海波光粼粼，蜿蜒在海旁的海滨大道清冷而行车寥寥无几，寂静的地灯在漆黑的天幕下闪耀，黑色的车子驰骋而过融入夜色里，仿佛前方永远没有尽头。

    粉色的糖果摆放在膝盖，魏聪单支着额头，凝视着彷如永远没有尽头的公路，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在这样的寒夜里兜风，闹腾的心好像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侧头看了眼脸颊恬静的女人，李哲唇角勾了勾，渐渐缓了速度，渐渐地也融入了夜色里。

    “偶尔睡不着的夜里，我也会独自开车来看海。”

    “不闭眼地看上一整宿，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心境也渐渐开阔，焦躁好像在那时也消散了。”

    “深夜的海滨大道是宁静的，也是璀璨的，每

    一次驰骋而过，地灯得昏黄灿烂都让我觉得岁月静好，每一次都想要是你在多好，你一定也会喜欢这样的灯色。”

    轻笑了声，李哲眸光闪烁，彷如地灯般璀璨。

    似是进入了无人之境，魏聪放软了身子，些许慵懒地窝进椅背里，轻笑了声，

    “确实很漂亮，能潇洒走一回确实是幸福。”

    没有尽头的公路，无尽的嫩黄灯色，被夜色掩盖却又分外耀眼，魏聪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许的恍惚，今宵是何夕？

    弯角弯弯，李哲的笑意未减，她的喜欢便是他的所有满足。

    悠扬的轻音乐在车厢内流淌，俩人默契地凝视前方，默契地没有再交谈打破此刻的宁静和惬意。

    半个时后，李哲把车停靠在临海的一座度假休闲山庄里，正面朝大海，左侧不远处便是一道玻璃桥。

    “夏天能吹风的时节，我都会在那道桥上走走，盯着远处的海水，思绪飘得很远。”

    半降下车窗，冷风灌了进来，李哲轻笑了声，偏过头看了眼支着额头凝视着玻璃桥的魏聪。

    “今晚太冷了，不适合下车吹海风。”

    一双透彻的眼看穿了魏聪的心思，李哲关闭车窗，抬将音乐音量稍稍降低，一瞬间音乐低吟，低低婉转缠绕。

    “我倒想吹吹冷风，让自己醒醒。”

    魏聪轻启红唇，调整了下坐姿，整个上半身几乎都窝进椅子里，浑身散发屏蔽别人的气息，似是把自己藏进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谁也无法进入。

    凝了眼彷如置身另外一个世界的魏聪，李哲调低了座椅，也放松地往后靠坐在椅背上，双眸同样凝着海平面。

    他一直念想着有朝一日能有她陪着夜游海滨大道，能一起观赏地灯下夜的美，也一直念想着有朝一日能有她陪着一起看海一起吹吹海风，能一起感受大海的神秘和美妙，而此刻，两人并肩坐着，却彷如在两个世界，她的世界筑起了城墙，他想努力摧毁城墙却愈发倍感有心无力。

    原来美的东西都有时效，过去了原来就是过去了，再回来，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昏暗的车厢里，沉默而各自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个人，李哲似是在蓦然间才完全地看清彼此的距离，看清现实的残酷。

    “海很神秘，在那些灰心丧失斗志的时刻，我甚至曾想象过融入海是怎样的感觉。”

    良久，李哲偏过头，望着魏聪，摹地觉得有些东西该告别，有些东西也该重新开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念念不忘？”

    熠熠生辉的双眸就那样凝着魏聪，直至她转过头与他对视片刻，他才收回视线，重新遥遥望向海平面。

    “我总记得你爽朗的笑声，也总

    记得你眯眯眼笑得满足的模样，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让你不开心的事，好像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开心。”

    “你开心的模样，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那个时候你的笑容就像天边的星星，忽地在我灰暗的天空里闪烁，让我不自觉地也对生活多了几分的信心，好像生活也变得幸福了。”

    魏聪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笑容曾经带给别人那么多美好。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那么迷恋你的笑容。”

    “迷恋，所以喜欢你，所以渴望和你在一起。”

    兀自沉溺在回忆里，李哲原本熠熠生辉的双眸渐渐地染上了几丝漆黑，他不愿意揭开的过往此刻正一点一点地被重新剥开。

    “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上大学之前我整个人是阴郁的，内心甚至是黑暗的，愤懑的。”

    轻笑了声，那个总握着拳头的少年似站在了眼前，李哲自嘲地抿了抿唇角。

    “我五岁时家还住在鹿城郊外的铁皮棚，下雨老旧电线漏电母亲意外触电过世，我放学回家面对的是已经僵硬的母亲和满屋子的黑暗。”

    “我父亲是东奔西跑的医药代表，有时几天也没回一次家，把我托付给隔壁的老奶奶照看，有时候回来了却是烂醉如泥，有时候是带着陌生女人。”

    “我挺讨厌我那个大风下雨让人瑟瑟发抖的家，也讨厌粗暴醉酒经常换女人的父亲，好像从我的世界就挺黑暗。”

    “那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我读初中，我爸的事业渐渐好了起来，我们搬出了铁皮棚，住到了平房，后来住到了高楼，再后来住到了别墅。”

    魏聪原本淡漠的脸色渐渐地褪去，空洞的眼神也渐渐地染上了他的悲伤，她不了解他的童年和少年，她看到的是一个绅士体贴的男孩，她曾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

    “他给我越来越多的钱，给我买越来越多的东西，换女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各色各样的女人，我常觉得他脏。”

    对父亲的不满从日积月累中渐渐地爆发，后来他学会了反抗，学会了与他对着干。

    “他让我往东，我一定会往西，然后俩人吵得不可开交，再后来甚至会打一架。”

    “我的这个门牙，曾被他一拳打断，他带着满嘴牙血的我看牙医，告诉熟悉的医生我打篮球磕断的。”

    轻笑了声，李哲偏过头望了眼同样望着自己的魏聪，抬挡在她眼前，微微地叹了口气，

    “别同情我，都过去很多年了。”

    魏聪低低地“嗯”了声，侧头，重新把视线落在摇曳的海面上。

    “那个时候我挺恨他的，认为他没有给我半分家庭温暖，是他把我变得孤僻内心阴暗。”

    “我们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有一天他又带着一个女人回来，而那个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女孩。”

    “他那个是我的妹妹，那个女人以后都住在我家，成为我的新妈妈。”

    魏聪心忽地跳了下，轻咬着唇。

    “嗯，那个女人是你的母亲。”

    “从她进我家门那刻起，我便憎恨她，从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有孩的恶作剧，也有阴狠的招式。”

    李哲不回避自己对夏娟的所作所为，直到此刻，他依然是厌恶也憎恨她的，甚至把对父亲的憎恨和对这个家的恶心都转嫁到她身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