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漫漫大网

A+A-

    ,化红尘

    听胡仙仙这么,苟班头的坐姿放松很多,如果只是要杀车昂,那就更不会牵连到他。

    “如果是这样,倒不用去找郭师爷,再找账本儿这么麻烦。”

    苟班头磨了磨牙,压低声音:“泰兴府有一个人也许能更直接地知道车昂的下落”

    胡仙仙肃色看向他,他攥了攥拳头,稳稳心绪后才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高有全

    抹去茶水,苟班头微欠了欠身就离去。稍坐片刻,胡仙仙和栓子也离开。

    出城后,胡仙仙就飞往泰兴府,午时刚过就到得启瑞宫外。

    以前的慎郡王府改为启瑞宫后,又在去年分为外院内院,外院是岑载道他们修道之所,内院是老慎郡王妃的起居之所。

    胡仙仙不想惊扰岑载道他们,直接到了内院单开的门外,求见高有全。

    守门老仆没有让胡仙仙等候,听了来意就带她入内,边走边:“高公公吩咐,若是胡元君来访,就带到艳彩轩相见。”

    胡仙仙听程浩风起过高有全因药致阉之事,没想到韩泽熙还真就认可了他当老王妃身边太监。而听老仆的意思,高有全早就知道胡仙仙要来,她心中疑惑,但没有问出来。

    艳彩轩没什么变化,仍是碧绿琉璃瓦、棕褐廊柱,两侧敞轩、正中三间木窗阁屋,呈品字型排开。

    到得轩前,老仆告退。胡仙仙没有立即入轩,而是抬眼看向轩外景致。

    绕河两岸的花草都没有刻意栽种修剪,添了几分野趣,只见荻叶青翠、芦苇飘絮、苦竹半黄。

    再看轩旁银杏、黄栌、枫树都还枝叶碧绿,胡仙仙轻叹摇头。

    “这个时节的景致确实有负‘艳彩轩’之名,待得十月深秋初冬之际,胡元君定能赏到霜染秋艳,绮林焕彩之景。”

    听得身后淡淡语声,胡仙仙迈步踏上轩前石阶,似笑非笑打着招呼:“高公公。”

    艳彩轩不是正堂,只是园中游耍之地,并没有用砖石或厚木板砌墙,即使三间轩中正屋都是镂空雕花木板遮挡。

    板上梅、兰、竹、菊各样折枝图案栩栩如生,在轩中即可细赏雕花,又可透过镂空处远观风景。

    高有全浅笑:“新近得了老王妃娘娘赐我些明前碧潭飘雪,与胡元君共品。呵,起风了,怕是会吹淡茶香,请稍等。”

    着,他起身将轩中此屋四壁帘子拉上。他举动从容优雅,绣淡黄福字纹的白色纱帘拂动,他身穿的淡棕色圆领薄袍袍裾也拂动,飘飞若舞。

    胡仙仙注意的却是他右腿行动很灵活了,已经残了腿还能恢复,那就是他功力已达可以自改筋骨的境界。这般增长速度实在很快,去年见他之时,他还只是初聚灵气。

    不过,这只是让她纳罕,并不想知道原因,她问出自己迫切想知道的事:“车昂在哪里?”既然高有全都算到她会上门查问,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打哑谜。

    “胡元君还真是直率。”高有全拉好纱帘后就在屋中矮几前盘坐,笑指几上茶具:“茶可清心,先喝茶去去燥火,再谈琐事。”

    既然他车昂的事是“琐事”,自己也没必要太着急,胡仙仙也在矮几旁的龙须草草垫上盘坐。

    矮几上红泥炉燃精炭,炉上铜壶冒白烟;炉旁陶茶罐上简单刻着两只蛐蛐儿,别有拙朴妙趣;罐侧木托盘中是白瓷茶壶和茶盅,壶上盅上均是青蓝竹叶纹,纹样灵动如真见风动翠竹潇潇。

    “想不到高公公是如此清雅之人。”胡仙仙这话真不是恭维他,因为印象当中的高有全还是那个上皮肤泡得起皱泛白的鱼贩加土匪。

    “胡元君真会取笑人,我只是跟在老王妃身边必须要学这些。娘娘喜欢茶艺,我当然也得附庸风雅。”

    高有全用木勺从茶罐中舀出少许茶叶放入茶壶,再重新盖好茶罐,刚一盖好,炉上铜壶中开水翻滚。

    取铜壶放矮几角处藤垫上,再端起木托盘往屋子另一边的檀木茶几行去,他放好瓷壶、瓷盅又返回,提铜壶再去。

    铜壶壶嘴细长,高有全腕轻翻,铜壶轻旋几圈。他再以“鱼跃龙门”之势,倒仰身体举壶向茶几,铜壶中水就缓缓流入瓷茶壶。

    一股细水涓涓,如流珠滴落、如碎玉倾下,沸水漫白雾轻飘,飘溢茶香清淡。

    高有全转身放好铜壶,再执瓷壶,茶水注入瓷盅大半杯,即捧盅笑邀胡仙仙品尝:“粗茶浊涩,请勿嫌弃。”

    移步茶几旁木凳坐下,接盅在,胡仙仙含笑品茶。

    这碧潭飘雪分很多种,三叔公是很懂茶的,她只模糊记得他起过,清明节前在山崖上那几十棵茶树上所采的茶才真正是上品。

    据传,那上品的“碧潭飘雪”汤色浅绿,茶叶沁白如雪。

    胡仙仙抿茶之后,细观茶水当真莹绿清透,茶叶上似有细细白绒如雪,不由惊叹一声。

    “胡元君所叹为何?”

    “我虽品不出茶中真味,但也不得不感叹造物钟灵秀,非是人力可及。”

    高有全自己抿两口茶后,浅笑神情中带起几分愤懑:“造物主让某物某人天生灵秀,却也让某物某人天生粗鄙。天不平,人求平,人要强求平等也就引来许多腥风血雨。”

    胡仙仙静默品茶,且听他到底要发些什么牢骚。

    “世人多不幸,但你我可算幸运,你不重伤我,我还不能得到师父彻底的信任,也就没有真正脱胎换骨、改变命运的会。”

    高有全着就指了指他瞎掉的右眼,又伸伸曾受伤的右腿:“腿部受损筋脉已恢复,我身更灵活了,假以时日,还可右眼重见光明。”

    “恭喜。”胡仙仙面无表情,既不真的欣喜,也没为当年伤他流露愧疚情绪。

    “你伤我,我不怨,因为当年若你伤不了我,我就该杀你和你爹。一切恩怨,本来如此,事了就是了,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实力强大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也对,可总比没有实力强。比如,韩泽灿和韩泽熙相争,胜了的一方所付出的代价定然要些。”

    午后的烈烈阳光经纱帘遮挡后,只有淡淡光晕映进屋内,高有全缓缓诉着天南地北种种事情,仿若胡仙仙真只是来与他喝茶闲谈。

    “车昂的藏身地在何处?”胡仙仙打断他的话。

    “你还真是心急,这实力的重要性你明白了,而在实力之外还有规则也很重要。天地间只要有群体,就有群体间的规则。”

    高有全给胡仙仙续上茶水,不慌不忙地着,看胡仙仙继续饮茶,他又侃侃而谈:“不管你们自己怎么看待自己,在别人眼中,你和程??真人就是入了官场。

    官场就有官场的规则,官场是一张大,官场之争就是互相罗。但是,落入敌对方的中后,漏的常常是大鱼,挨刀的往往是鱼虾。

    朝廷明令只将参与叛乱的官员抄家,让叛臣亲属回原籍自谋生路就是。可底下照做的又有多少?都是得趁着政敌倒霉了,不择段地整得人凄惨无比、再无翻身之日才罢休。

    程??真人他们肯定知道这种情况,但他们不会马上制止,他们会等,等待时将掌权者一打尽。而那些权臣也在等,等待会脱而出,再掀巨浪。”

    胡仙仙听得脸色阴沉,低声问:“比如有人打着惩处叛臣的旗号,将叛臣妻女暗中拐卖,朝廷也会先不管一人生死,得看臣属们争夺朝政大权,谁胜了按谁的治政策略行事?”

    高有全笑笑:“别是一人生死,朝中大员不会去管,就是一家一村的人,只要没危害到全局的稳定,都不会去管。”

    “呵我终究不愿意守那些规则,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我最后再问你,车昂藏身何处?!”

    胡仙仙捏碎瓷盅,碎瓷片和茶水爆溅,晃花了高有全的眼。

    “唉,请随我来吧。”高有全起身向外行去,胡仙仙趋步跟上。

    走到高有全住的院之外,推门步入卧房,拧开衣柜后关,一间暗室出现。

    这个暗室并不隐秘,但不会怀疑老王妃的义子高有全会窝藏车昂,也就一直没寻到。

    车昂正坐着吃糕点,胡须上沾了不少糕点屑,虽然过得有些狼狈,但并不凄惨。

    他看起来比从前胖了些,又因近日没见阳光,还白了些。

    陡然见到胡仙仙,他吓得差点儿噎住,喝了两口水后才缓过来。

    胡仙仙一步步靠近他,他不停喊着高有全,让高有全帮帮自己;也不停求着胡仙仙,还自己并没有直接坑害过她。

    这些话,胡仙仙懒得去反驳,可真就没有直接坑害过?

    比如借抓高家村匪徒的名头抓了、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却要推是胡仙仙蛊惑当年的慎郡王那么做的,他嫁祸给胡仙仙,不是直接坑害是什么?

    车昂将要绝望之时,门外响起一道低低语声:“仙仙,此人有重要作用,且让他多活几天。”

    “让他多活几天?扳得倒陆焕邦那些人还罢了,要是扳不倒,他就可能永远逍遥法外!”

    胡仙仙知道是程浩风来了,可因心中有气,故意背对着他。

    “有他指证,陆焕邦他们的势力必倒无疑。”

    “哼,可要想让他乖乖指证那些人,你们就得给他许诺好条件,他不会傻乎乎的明知要砍头还去指证吧?”

    程浩风皱了皱眉,“大局为重,能用放他一人的代价来铲除那些权臣,已是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