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7 ...
警察开来的警车原本藏在药学院新楼和隔壁院系之前的窄路里, 两个警察押着朱和峰下楼时, 两辆警车已经堂而皇之地停到了药学院楼下,在这本就略显静谧的校园里分外扎眼。
无数人不明就里地往这儿投来目光, 等到看清被警察押出来的人是朱和峰时, 大家先是愕然噤了声,随即压低了声音, 和同行的人窃窃私语。
江晚晴双手抱臂站在药学院的门口儿, 不明不朗地笑了一下儿,和两位警官遥遥致意,又量了一番那脸色难看的“嫌疑犯”。
那男人犹在挣扎,以往的风度大约全都喂了狗, 在楼里被按倒的时候, 还愤怒地吼了两声, 这时候被押在学院门口公开展览,他终于意识到, 没皮没脸地大吼大叫,只会吸引更多围观的人群, “知识分子”那点儿死要面子的心态终于让他成功闭了嘴。
“慢走。”江晚晴站在台阶上,看着朱和峰被强制按进了警车,还朝警车开走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目送警车走远, 挑了挑眉, 还没回过身,身上先被搭了一件衣服。
“光顾着看热闹,衣服都不记得加。”
严修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伸手给她披了一件外套。
他语气淡淡,和江晚晴比起来,他的神色平缓地过分,甚至没有往警车开走的方向多看一眼,似乎那些纷纷扰扰已经尘埃落尽,并不值得再挂心。
江晚晴顺手将外套裹了个严实,眼见警车已经走得看不见,这才回过身来对严修筠一笑:“这种罚恶扬善的时刻,当然不能穿外套儿,严教授,你见过谁们家压轴出场的台柱子给自己裹三床棉被?一点儿都不英姿飒爽,走路都不带风。”
严修筠微微一笑,没回话——大庭广众,秀恩爱和斗嘴都容易闪瞎围观群众的眼。
江晚晴见这“热闹”终于散场,莫名有几分意兴阑珊,扯着严修筠进了还没人来的实验室才开口:“许璐呢?”
“警方给她安排了个临时住所,学校的人暂时找不到她。”
许璐“保研”,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要保密的事情当然和朱和峰有关。这一套运作涉及很多方面,学校行政方面为了各种扯淡的维持稳定和谐,对这方面的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涉及到的人偏又是本就在药学院扎根很深的朱和峰,他动用了一贯手段,目的就是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许璐出事儿后不是没有求助过其他人,但是那个“其他人”一听这件事,先是用温情脉脉的嘴脸稳住了她的情绪,没过两天,大概是终于争取到上面的示意了,这位转头就原形毕露,甩给了许璐一份保密协议让她自己考虑清楚,还威胁她,如果乱话,平城大学每年也不是没有“死亡名额”的。
许璐当时惊惶不定,还是陈雅云提点她,让她去找背景更硬的人,也就是江晚晴那里去碰碰运气——也不知她是怎么确定,如果药学院里还有人敢和行政部门和朱和峰等人硬顶,这个人就一定是江晚晴。
当然,这个过程也并不太顺利,如果陈雅云不自杀,这件事也不会真的被江晚晴看进眼里心里。
但是现在世道就是如此,各大高校对待所谓的“丑闻”,一向都是能捂就捂,所以怎么绕过学校,让学校来不及“捂”,只能被迫公之于众,就是这件事的关键了。
所以这个时间差还是要拿捏好,不能完全学校的脸,又不能让朱和峰轻松脱身。
赶在朱和峰刚刚要被学校调查组宣布“处置决定”的前夕,是最佳时机——这个时候,朱和峰一系列的人刚从调查中脱身,是最放松、又最措手不及的时候;而学校只是把朱和峰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正式宣布处罚决定,话还没出去就不算泼出去的水,想怎么改都还来得及。
如果朱和峰这时候被带走,不仅他的反应时间完全不够,学校碍于执法部门的介入,为了不被脸甚至于连坐,则必须配合修改那原本内定好的处罚决定了。
江晚晴找了关系,听清楚了学校调查组公布结果的时间,掐着这个时间点,以“心理咨询老师“的身份,带许璐去连夜报了案,等的就是今天早这一幕。
“幸好许璐还算机灵。”江晚晴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庆幸,“‘性侵’这个指控太不好确定了,要确定其中有‘胁迫’,还要确定既定事实确实发生过,而且此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如果她没保留跟朱和峰有关的证据,即使我带她去报警了,警察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去立案。”
严修筠闻言若有所思,没有吭声。
江晚晴所的“证据”,是一条酒店的床单。
许璐被朱和峰“盯上”之后,被胁迫的情况,发生过好多次。这位道貌岸然的教授显然是位视频爱好者,从陈雅云的事件中就能窥见端倪,但是他在没有完全拿捏住许璐的时候,只拍了照片,自己也不肯出镜,上面只有许璐一个人——这些照片后来成了朱和峰多次威胁许璐的把柄。
其中有一次,朱和峰以在酒店开会需要许璐去送资料为由,让许璐去酒店。他手里有许璐的把柄,许璐不敢不去,但是去了会发生什么,许璐当然心里有数儿。
这姑娘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是能考上平城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就明她脑子不差。
这个酒店她去过,但是除了酒店房间内的纸巾,她没拿到过任何和酒店房间内放生过的事情有关的任何证据,而那纸巾她看了也堵心,于是在某次去严修筠那里的时候,借故留在严修筠办公室了——就是让江晚晴起了满心猜疑的那一包纸巾。
而这次,她也早就存了反抗的准备,也仔细研究了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留下板上钉钉的证据。
所以她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忍受着屈辱,故意抓破了朱和峰的后腰,并且把血抹在了酒店枕头底下的那块儿床单上。
这块儿床单上有朱和峰的□□,还有血迹——是他们发生暴力冲突过程中,许璐反抗过的明证。
她原本想发生完这一切后,就偷走这条床单作为日后的证据,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朱和峰被她所伤后恼羞成怒,但是他显然够谨慎,他实施完暴行,甚至监督许璐把自己洗干净后,才把许璐轰了出去。
许璐这一下没有得手,却也没有死心,她记下了酒店房间,等朱和峰退房离开后,又回去碰了碰运气——酒店,哪怕是现在的五星级酒店,都有偷懒的前科,许璐知道,酒店的床单,不一定是每天都被更换过的。
这次她的运气还算不错。
她折返酒店这个房间的时候,正碰上这个房间的新客人站在客房门口发脾气,大喊大叫着要投诉酒店没换床单——因为这床单在枕头底下的位置居然有血迹。
客人的愤怒,反而让许璐喜出望外。
许璐装成酒店的工作人员,低声下气的去和那个新客人道歉,抢了那条床单后转身跑了。
而那一天,恰好是江晚晴约了孟采薇在酒店吃早饭的那一天。
世事如环,兜兜转转,终于把所有的细节都串联在了一起。
江晚晴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后,不胜唏嘘。
“学校那边以后肯定借故会找我‘谈谈’,没关系,我觉得我扛得住。”江晚晴挑了挑眉,显然对自己了马蜂窝的棘手行径并不后悔也并不在意,但是她完,还是叹了一声,“可惜的是,保研已经过去了,许璐撕毁了所谓的’保密协议‘把这些事公之于众,她的保研资格算是彻底没了……我本来还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她的保研名额弄到生科院——我知道你有资格带研究生。”
严修筠这才从方才沉思的表情里缓过神来,微微挑了挑眉,笑了一笑:“不了,可能让夫人不高兴的事情,我还是少做为妙。”
他这个表情带着一点揶揄,携卷着温柔的笑意,是温存而平和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之前自己无理取闹的原因,他其实都知道。
于是被揶揄的对象——江四姐先是被“夫人”两个字调侃得脸一红,随后自己镇定自若地望了望天:“啊?什么不高兴?我鼻子不通气儿我听不清。”
于是严修筠真实地笑出了声,并没揭穿她,而是抚了抚她的头发:“我在英国的大学任职过,也有一些朋友,我把许璐的简历发给了他,他觉得这个姑娘十分优秀。他手下有全奖的名额,如果许璐愿意,她可以按照流程申请去他名下读研究生,顺利的话,明年秋季拿到毕业证以后,她就可以直接入学了。”
江晚晴一愣,没想到他安排得这么周全,等她彻底理解了严修筠的意思,便欣慰地点了点头,可是头点到了一半儿,她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她妈妈怎么办?”江晚晴,“朱和峰被抓,于敏达在药学院的主要培植势力垮台,但是如果他们还想为朱和峰铤而走险,抓住许璐的妈妈完全可行——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想诱骗许璐把她妈妈送去做实验对象!于敏达的实验……我总觉得这里面……”
“她可以跟许璐一起去英国,她会作为一个项目的研究对象,接受系统而安全的治疗,绝不存在人体实验的违规行为。”
江晚晴对这个安排很感兴趣,正要细致地问,却被一阵敲门声断了。
“江老师?您在这里吗?”
江晚晴应了一声,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是药学院的一个大四女生,今年通过行政保研,进了系教务处。
江晚晴一看她,就心里有数了,朝严修筠做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随后朝女生笑了笑:“李啊,有什么事?”
“陈主任找您呢。”李,“他让我看见您,通知您上教务处去一趟。”
“行,我知道了。”
李通知带到,又笑着和严修筠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把身上披着的风衣一扯,往严修筠手里一挂,一副要上战场的风萧萧兮:“行了,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出儿……得,我去了,严教授您老人家在这儿好好为你夫人我祈祷吧,祝我装傻充愣成功。”
严修筠被江晚晴逗笑了,目送她推门走了。
严修筠无意停留,挽好手中的外套,也要出门,准备把她的外套送回办公室。
他抬步欲走,却有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部传来——是江晚晴落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一震。
他莫名顿了一下,一种直觉让他探手,将手机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只朝屏幕上看了一眼,严修筠就皱了眉。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那是一个问句——
“这个故事精彩吗?”
作者有话要: 第一卷差一个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