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9. ...
以釜底抽薪对釜底抽薪,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钱晓河对外, 一直以单身贵族的身份示人,谁也想不到, 他在香山金屋藏娇, 和一个在娱乐圈里有点名气的女星一直保持关系,并且还有一个已经十六岁的儿子。
这一类非常规婚姻下的亲属关系, 用正规手段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钱晓河这个人谨慎又谨慎, 甚至于根本没让这个和自己一直保持关系的女人代持“天翼”股份,而是直接给了自己的儿子。
毕竟在他暴发户大男子主义的观念里,女人可以不重视,但是儿子永远是自己的。
由于钱晓河的儿子尚未成年, 且如今的外界对未成年人个人信息的保护十分严格, 无论是香山媒体还是内地媒体, 都不会轻易去深扒一个未成年人的底细,这个“神秘股东”原本可以借着未成年身份, 再多“神秘”几年。
这样的话,钱晓河作为儿子的直接监护人, “天翼”这16%的股权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
钱晓河对这部分股权一定相当看重,不然,他不会在帮吴哲茂的过程中, 转让的都是自己手里的35%, 而根本不敢暴露儿子手里的16%。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没继承自己的谨慎微,好赌任性就算了, 还专门在关键时刻坑爹。
作为被“坑爹”连累的吴哲茂,看着江晚晴的手机,脸色也不免难看起来。
江晚晴没着急`●)拿回手机,任吴哲茂脸色铁青的把手机递给了身边的另一个人。
这个人拿过来看了几眼,深吸了一口气。
江晚晴看着他的面部表情,自己反倒放松下来——她本来还担心严修筠的股权质押合同有什么她一眼不能发现的法律破绽,生怕给对方可趁之机。可是看到吴哲茂亲信的脸色,她确信,这份合同一定非常完善,完善到对方束手无措。
她已经在心里默默给她家严教授加鸡腿了。
吴哲茂身边的人反复将合同扫了两遍,这才勉强笑了一笑,开口道:“我注意到这份合同中的一个细节——证件显示,抵押方的实际年龄只有十六岁,按照我国法律,他还未成年,不具有完全的行为能力……”
他的意思是想,钱晓河的儿子未成年,如果能有证据证明他签这份合同是“一时兴起”,从法律保护未成年人权益的角度,完全可以推翻这份明显对他不利的合同。
但是严修筠早就料到了这点,连辞都帮江晚晴想好了。
江晚晴微微一笑:“你没注意到抵押者提供的证件吗——对,就是护照,护照上显示,他的国籍并非中国,而按照他国籍所在国的规定,成年年龄是十六岁。也就是,按照国籍而言,他已经成年了,他具有完全的行为能力……不好意思,合同确实有效,请您不用再找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了。”
吴哲茂带来的人当然看到了抵押者的国籍,他不过是想在这件事情上诓江晚晴一下儿,好获得一点谈判的资本,并且给自己的老板挽个尊,但是他没想到江晚晴这么不好对付。
被江晚晴这么一噎,这位只能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幅度很地对脸色铁青的吴哲茂摇了摇头,又附耳在吴哲茂耳边低声了两句。
吴哲茂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可见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他堂堂平城首富被江晚晴架到如此地步,并非是肯轻易认输的。
他又扫了江晚晴的手机一眼,这才顺着桌子,把手机推回了江晚晴面前,被江晚晴一把按住。
吴哲茂冷笑着点了点头:“江顾问好手段,像您这样不计节的年轻人,确实是做大事的。”
他这话明里是称赞,暗中是贬损,和公开大骂江晚晴不择手段没什么区别。
江晚晴懒得计较失败者的气急败坏,点头一笑:“好。”
吴哲茂盯着她,又笑了:“江顾问别高兴的太早,股权质押协议,只是一种抵押,如果到期后,对方能够赎回,那么抵押物还是属于抵押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心驶得万年船,年轻人不要把话死,把事做绝。”
“当然,法治时代,按合同办事。”江晚晴笑了一笑,“合同规定,三十日后,抵押者可赎回这部分质押的股权,日息千分之八滚动计算……希望对方能够履约吧,其实按照‘天翼’股票如今的下跌趋势,按这个价格质押,风险确实难料。”
吴哲茂的人还在负隅顽抗:“千分之八的日息……这比高利贷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这位先生不要给人乱扣帽子。”江晚晴的视线扫过去,“这个股权质押合同虽然是由个人签署,但是你从公章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其本质是公司间的同业拆借,而在我了解的普遍情况中,千分之八的同业拆借利息,已经是非常合理了。”
吴哲茂的人还要什么,被吴哲茂伸手拦住了。
“江顾问已经成竹在胸,那我们没什么可了。”吴哲茂着,又转向了何兴学,“何校长,贵校人才辈出,吴某自叹弗如啊,但是鉴于此事三十天后才能真正见分晓,希望届时,我还能与何校长坐下来,谈一谈有关事宜。今天,吴某就此告辞了。”
何兴学虽然在一开始,被江晚晴和吴哲茂的针锋相对冲击得摸不到头脑,但是一言不发地听了一会儿,便知道这其中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商业竞争,肯定另有隐情。
但是这两方的态度都显而易见的咄咄逼人,何兴学不愿贸然插手,只能坐山观虎斗,可这两只“虎”并没有和解的意思,他也颇为犯愁。
吴哲茂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走,何兴学得了个台阶下,内心求之不得,赶忙站起来与吴哲茂握手:“一定一定,吴先生,我们有空再谈。”
吴哲茂的面子显然是给何兴学的,对于江晚晴,他此刻就略显吝啬,只微微一点头,就算告别,随后带着自己的人,大步流星地出了会议室。
吴启思从一开始就进了会议室,但是江晚晴和吴哲茂唇枪舌战,两方人都没顾上他,而他本人对商业运作知之甚少,所以一直没敢开口。
吴启思是有心想和江晚晴两句的,但是吴哲茂明显不悦地拂袖而去,吴启思只好给江晚晴做了个“再聊”的手势,也起身追吴哲茂去了。
江晚晴和吴启思点头了个招呼,仍然留在会议室里没有动。
何校长原本身边还有人,但是在他的示意下,已经稀稀落落地走光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江晚晴两人。
没了旁人,何兴学脸上的不悦已经表露出来了,但是碍于江晚晴是他的晚辈,他仍然克制着:“晚晴,你们这到底是在闹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学校,这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过家家的游乐场!”
江晚晴担了这一句劈头盖脸的数落,收敛了方才外露的锋芒,对何兴学笑了一笑。
“何叔,我真不是在闹。”江晚晴改了称呼,放缓了语气,“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因为无聊的理由来干扰您的工作?”
她迅速把自己的身份,摆在了受教育的晚辈上,话又是好言好语的,一句“何叔”就已经让何兴学不能发作了。
于是他压了压火气,仍然严肃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无论从学校利益而言,还是从市场消息而言,吴哲茂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江晚晴叹了一声,“具体的事情,我一句话两句话之间给您解释不清楚,但是您只要深入调查一下吴哲茂的发家史,您就会发现很多端倪……”
江晚晴觑着何兴学的脸色,觉得他有把话听进去的可能,这才往深处点了一句:“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朱和峰事件’,您作为校领导,肯定深入了解过事件始末……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透露着蹊跷,而朱和峰生前,和这位首富先生又有多少利益纠葛,我相信您知道得比我清楚,而现在,朱和峰前脚刚死,吴哲茂就迫不及待的想入股学校的校办企业。这之间的逻辑关系,以您的明智,一定能发现问题。”
何兴学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起这件事,不由一顿,一直盘踞在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当时有人传,朱和峰出事儿和你有关系,晚晴,现在只有你我没有外人,你跟何叔实话,这里面有没有你参与?”
“有。”江晚晴痛快承认道,“但是并不是因为传中的权力斗争,也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私人恩怨——我在这其中的作用,最多算是见义勇为。”
何兴学一皱眉。
“那个被保研的姑娘,叫‘许璐’的,她曾经想找我做心理咨询,我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朱和峰的斑斑劣迹,我怕学校会将这件事大事化事化无,才带姑娘绕过学校,去报了警……我只做了这么多,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必要骗您。”
何兴学狐疑地审视了江晚晴一番,发现她表情坦荡,言论则和他知道的事实不谋而合,没有任何出入。
她没谎。
何兴学脑内无声的过了一遍这些事的细节,包括一些明显失实的传言,而后心里有了个更具倾向性的判断——他其实还是比较相信江晚晴。
但是此事乱局至此,何兴学不免烦躁:“就‘华方’竞聘的事情,搞出多少问题!又是烧楼又是诈骗的!太不像话了!”
他本是随口抱怨一句,却又看向江晚晴:“你不会也对竞聘感兴趣吧?”
江晚晴哭笑不得:“哪跟哪儿啊何叔,竞聘条件您最清楚了,我要是符合,而且还有意向,我用得着搞事儿?凭咱们的关系,我肯定直接来求您啊。”
江晚晴的在情在理,何兴学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想多了,有点儿烦躁地叹了口气。
“行了,入股的事情,你们那个什么质押不是要一个月才行吗,那就一个月后谈。”何兴学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我走了,你也该回哪回哪儿去,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江晚晴连忙起身相送。
何兴学这时候明显还有情绪,挥了挥手示意江晚晴不用送。
他叹了一声,又嘟囔了一句:“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也闹不清楚了,咱们这的‘华方’,怎么突然成了两大集团眼里的香饽饽了?”
者无意,何兴学嘟囔完摇摇头,转身走了。
奈何听者有心。
江晚晴无来由地心里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