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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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天廖去找周清的时候, 周清就在他的屋里, 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等待慕天廖的到来。

    慕天廖探头看了两眼, 发现周清并没有关门,并且正坐在里边擦拭一把长剑。

    那把剑很特殊,也很华丽, 慕天廖从没见过周清拿过这把剑。周清师兄显然是用剑的, 只是他用的, 似乎是最平凡不过的那种灵剑,完全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慕天廖很少见到周清动武器。先前周清处于暴躁状态的时候,基本处于空手状态。只有譬如与煤球对战这样的场合,才会取出一把平凡的灵剑。

    而现在, 师兄在擦一把看上去就不凡的剑。

    慕天廖轻轻敲门。

    周清如今处于平稳期, 听见敲门声也不惊讶,只是收回了剑, 抬头看向门口的慕天廖。

    现在的周清显然是心魔刚被压制的状态,本性占了上风,看向慕天廖的眼神之中甚至带了几分柔和之意。这放在灵田的其他杂役眼中,可谓是十分可怕及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慕天廖接受良好,一点惊异之情都没有。得了许可之后,他便走了进来。

    黑猫不请自来, 跟在慕天廖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来了。那般姿态, 仿佛它不是自己跟来的,而是被邀请之后,勉为其难来的。

    周清早就知道慕天廖来了, 甚至可以他坐在这里就是在等他。

    “师兄。”

    慕天廖坐在往日的位置上,目视周清,神情认真,“我想听解释。”

    宗主之所以会收他为徒,与周清师兄定然脱不开关系。

    甚至可以,在度过最开始的懵逼期的时候,慕天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周清。

    只有周清,这般神秘的周清,才能做到这等离奇之事。

    “我知道你会这么问。”周清道,“你不用惊讶,我只是把你应该有的地位给了你。”

    “什么叫‘我应该有的地位’?”慕天皱起眉,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一直就想问了,师兄您到底是怎样的身份?遇上了什么事情才困守在灵田?您与宗主,到底有什么关系?”

    慕天廖的问题似乎勾起了周清的情绪,他眼神微动,便道,“不用激动,坐下吧。”

    “其实我也没有想瞒着你,只是事情的牵扯到底有些复杂。”周清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疲意与感慨,“我先前便跟你过吧,有关于地位与义务的。”

    “地位越高,就越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你得到了权力,也应尽责任。”周清道,“待在这里,便是我的责任使然。”

    “为什么?”

    慕天廖完全理解不了周清的话。周清的身上似乎有股沉重的气息,慕天廖看了只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周清师兄的责任,到底是什么呢?

    慕天廖一直有意不去探周清的情况。这是他对周清的尊重。现如今,对周清的疑惑与好奇已经压过了一切,他便只静静地等待周清的讲述。

    “现如今让你知道也不碍事了。”周清道,“你也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了。”

    “除去灵田管理人这个身份以外,我还有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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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峰大师兄邹子清。”

    闻言,林明轩面露不解地看了过来,“怎么突然提起此人?”

    顾平放下手中的笔,龇牙咧嘴晃了晃酸痛的手之后,便道,“没有,就是偶然听到了他的事情。师兄,可以跟我有关他的事情吗?我有些好奇。”

    林明轩皱起眉,正准备数落顾平心思浮动,没个静心的时候,看到顾平一脸疲倦,甚至可以是生无可恋的神情,便顿了顿。

    这段日子下来,给这师弟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顾平不止一次直他受不了,只不过每次都被师尊与他忽略。因为顾平分明还有余力,只是不喜欢修炼的枯燥而已。

    在听到师兄出事之后——如今那人不应该算他的师兄了。林明轩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担负起作为师兄的责任,与反省了的师尊一同,好好培养教育师弟。

    结果也不知道师尊怎么挑的,师弟的性格与他们完全不是一路子。

    古灵精怪,心思跳脱,心思很多,就是不肯静心修炼。

    林明轩拿着戒尺,轻敲了一下顾平的头。虽然力道已经放得极轻了,但是顾平还是做出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事实上之前的时候,更夸张的状态都有,令他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连忙拿药医治,结果这师弟自己爬起来承认他是装的,让他别浪费药。

    也许这便是师弟的灵性吧。

    纵然苦恼于顾平的公然偷懒,但是林明轩也好,清木峰峰主柳厚也好,都不上讨厌这个弟子。

    “大师兄已经失去音讯多日,应该是在那个秘境游历尚未归来。这在天灵界之中是常事。”林明轩道,“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顾平喜欢八卦,这是他知道的。在他眼中,那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没有去听取与讨论的价值,但是他的师弟却不这么认为,热衷于收集这方面的消息。让清木峰的二人有些无奈。

    不过这事虽然上不得台面,但确实不是什么坏事。消息灵通些,总归是好的。

    林明轩在带师弟这件事上,是彻彻底底的新手。徐文宇的事情让他警醒并反省,发誓要好好照顾尚未成长起来的师弟。然而师弟难管的程度已经胜过了他往日修炼的所有平瓶颈。

    “就是想知道,有点好奇啊。”顾平道,“那位邹师兄地位应该挺高的吧,怎么我入门这些日子,都没有听到过他的事情?”

    “大师兄本性低调沉稳,与你不是一个路子,留下的八卦自然就少了。”林明轩意有所指地看着顾平,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师弟想知道就告诉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在上乾宗内少有人提起而已。

    “大师兄是宗主的徒弟,木系天灵根,资质绝佳,从一开始修为就远远把同龄人甩在后头。”林明轩道,“我们这些五峰亲传弟子,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大师兄。”

    “听起来很厉害。”顾平好奇道,“那大师兄既然也姓邹……”

    周与邹,似乎只有一点点区别呢。

    “因为他正是宗主的儿子,邹千雁的师兄兼亲哥。”林明轩道,“事实上他基本是作为上乾宗的少宗主来培养的。不出意外,他便是上乾宗未来的宗主。”

    “那么为何销声匿迹了呢?”顾平追问道,“现在的内门之中,好像很少提及他。”

    照理,掌门儿子,未来少宗主,这样优秀卓越的身份,应该会被内门弟子口口相传并引以为傲。怎么上乾宗这里完全不一样呢?

    “这确实有一点渊源。与千雁师姐有关。”林明轩回忆了一番,道,“千雁师姐与大师兄一同长大,兄妹情深,因此很依赖作为兄长的大师兄,因为这次大师兄游历的时间太长,她变得敏感,且暴躁易怒,宗主吩咐我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到大师兄。”

    “仅仅如此?”顾平有些惊讶。

    因为一个人,便整个宗门封口?这听起来有点离奇啊。而且发生了这种事情,不是更应该被作为谈资吗?

    “因为我们作为五峰亲传弟子,亲自要求记名弟子们在大师兄回宗门之前,不许提到他,更不许在千雁师姐面前提到大师兄。”林明轩淡然道,“所以上乾宗内门对其三缄其口。”

    顾平是知道五峰在内门之中的地位的,弟子们会立即听话并不奇怪,但是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谈吗?

    流言这玩意,可是压不住的。

    但随即,顾平忽然想通了。

    虽然不是销声匿迹,但是让弟子们不在公共场合提起还是做得到的。天灵界之中,即便是修士,也爱听几嘴八卦。而八卦的最佳对象,无非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谁得了好东西谁的爱情的结了果,或者是一些这样那样的道消息。

    大师兄这个身份,高不成低不就,议论高层八卦,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加之出去游历了那么长时间,在天灵界中算是常事,只要命灯没碎就没有大问题。

    不是眼前的名人,没有可以讨论的点,加之与他有关的人是邹千雁与宗主,让人无形之中有股压力,不敢议论他们的短长。

    这样下来,时间一长,“大师兄”的存在感,在时间的消磨下,在上乾宗之中越来越弱了。

    当然,这仅仅指在议论话题之中的活跃度。

    顾平是听过有关大师兄的八卦的,只是那些八卦像是没整理好的边角料,听下来除了知道大师兄邹子清此人很牛以外,没有啥特别感觉,只能暂时上归入没什么用的情报之中。

    毕竟他的人不在,那一切都是虚的。

    顾平相信,只要大师兄回归宗门,那他的话题热度一定会瞬间暴涨。而现在他不在宗门的时期,弟子没有什么新的料子去讨论,又有五峰弟子命令在前,千雁师姐压力在上。他们对聊大师兄,就没什么兴趣了。

    怪不得存在感不强!

    “那大师兄已经游历多久了?”顾平好奇道,“已经很久没回宗门了吗?”

    “是有点久。”林明轩道,“你也不用想太多,大师兄若是出事了,宗主自然会放出消息。现在一切风平浪静,想来大师兄应该是在哪处修炼,提升修为吧。”

    完,他看向顾平,面带微笑,“大师兄都如此努力了,你也要向其学习啊!”

    顾平瞬间一脸生无可恋。

    别,他不想学。

    不过与林明轩聊完之后,顾平可以基本确定那位暴躁的灵田管理人,就是林明轩口中的大师兄邹子清!

    命灯没事,代表其性命无忧,那么就没有去挂心的必要,也不必去探究对方的去向。天灵界如此之广,不论是哪个方向,都有广阔的天地。

    那如果,那位号称在游历的弟子,其实根本没踏出宗门呢?

    想必内门弟子是不会关心的吧。而外门弟子,估计就是大师兄站他们面前了,他们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大师兄。

    这可真是有趣,堂堂的乾峰大师兄,超脱于五峰亲传弟子的存在,却要隐姓埋名,躲在自己宗门的地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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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子清……大师兄……”慕天廖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就是如此。”周清……或者邹子清沉声道,“我假借游历之名,掩饰自己的行踪,待在这灵田之中。”

    “为什么?”慕天廖不解道,“师兄你又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是因为心魔?”

    慕天廖见到邹子清抬手捂住了心口,面带几分哀伤,“确实如此。”

    “?!”

    似乎是想起了那时的痛苦与纠结,邹子清话的速度都慢了一些,“我去了父亲提过的一处福地。那儿确实是一处特殊所在。我心潮澎湃,在里边探索寻宝,并寻求突破——”

    “——然后,我染上了古怪的心魔。”邹子清面色阴郁,带着三分失望三分自嘲四分沉重,“从那时候开始,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就像是一头敌我不分的野兽,难以忍耐战斗的欲丨望。”

    “这样吗?”慕天廖惊疑。

    “随后我回到了宗门——悄悄回去的。”邹子清道,“我身为乾峰大弟子,却染上了古怪心魔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被公开。”

    邹子清其人,几乎是作为宗门继承者来培养的。从他便明白,自己维护着的这个势力,终有一日要由自己来管理。所以,不论是修炼还是其他事情,他都特别认真,不愿意让人觉得他失了“继承者”的脸面。

    渐渐地,邹子清长大了,责任感让他严于律己,同时待人温和,深沉内敛,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大师兄。

    在染上心魔,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之后,邹子清便明白,这件事不能被传播出去——上乾宗的内门大弟子,宗主的大徒弟,绝对不能成为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

    他寻到了回去的路,悄悄回到了宗门。父亲也就是宗主对他的遭遇非常震惊且心疼。但坚决不同意邹子清从此远离宗门的请求。

    父子两人僵持起来,邹子清暂且宣布回归宗门,得来一片问候与寒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面对那些熟人与后辈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么痛苦,多么紧张。他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借着个微不足道的事发作,伤到无辜之人。

    观察了几天之后,邹齐修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问题,只能将邹子清的问题归类到心境上,也就是心魔。

    让邹子清崩溃的事情发生在后头。原本邹齐修算一边这么隐瞒着,一边研究邹子清的问题,并与妖元域交涉,请求他们救救自己的儿子。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邹子清崩溃的事情。

    他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被心魔控制,对他人出手了。而这“他人”不是谁,正是邹子清的亲妹妹,邹千雁!

    等意识控制住身体,发现自己竟然对亲妹妹出手之后,邹子清崩溃了。

    连血脉之亲都会出手,那他还有什么不能动手的人?!

    哪怕不是出自本心,可是他切切实实用这个身躯,用自己的修为,做出了伤人之事!

    这下,邹子清的想法可不仅仅是离开了。

    他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尝试控制住自己的心魔,却一次又一次宣告失败。

    全都是无用功,该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控制不住。

    邹千雁了解了事情缘由之后,一点都没有怪罪哥哥,也心疼他的遭遇,想要出一份力。可是邹子清已经恐惧她的接近了。

    随着时间流逝,邹子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在濒临失去自我意志的边缘,他选择了自裁。

    如果自己就这么成为一头野兽,不仅会对亲人造成极大的痛苦,还会拖累上乾宗,影响上乾宗的名声。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在意识尚清醒,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之前解决一切!

    爱子心切的邹齐修发现了端倪,立即阻止了邹子清的自裁。

    作为一名父亲,他哪里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染上心魔而死去!

    在几番安排之后,为了不让邹子清在自己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擅自自杀,邹齐修只能忍痛将其关入乾峰地牢。并出入妖元域,与妖皇商讨解决之事。

    可惜的是,妖皇表示,邹子清的情况有一名修士可能有办法解决,不巧的是,对方已经离开妖元域了。

    于是邹齐修频频前往妖元域,只求能在那位修士回去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他。

    这个时候,上乾宗也发生了件不的事情。有人直接闯入了上乾宗,直达乾峰,邹齐修发现之后急忙赶到,只看到了重新恢复清醒的儿子。

    意识清醒的儿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身为一名强大的修士,邹齐修见到那一幕,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对方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去,只留下“用草木之气压制”一类的建议,还留下了一包种子。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邹齐修哪敢放过这个希望,便着手安排,将儿子安排到了远离内门的灵田,对外声称出门游历。

    与草木之气的建议放在一起的,便是“借收徒试炼上的照心镜压制吸收戾气。”

    几个建议结合在一起,邹子清的心魔便被压了下去,能勉强保持常人的理性。虽然这样的效果算不上好,但对邹齐修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慕天廖设想过,师兄可能有比较复杂的过往。但没想到,复杂悲哀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

    按照师兄往日的表现,他显然是一个心思细腻,责任感极强的人。要让这样的人接受自己失去控制,极有可能化为无差别攻击的野兽……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甚至还听到师兄淡然的出“自裁”二字!

    那到底是一种多么绝望的境地!

    “事实上在太……嗯,出现之前,我靠着灵田与照心镜,基本能维持住平衡。”邹子清道,“只是这压制到底是暂时的,一旦离开灵田范围,我的控制力便急剧下降。所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不能离开灵田。

    “不能用照心镜一直维持吗?”慕天廖问道,“它不是有效果吗?”

    邹子清摇了摇头,“单独使用照心镜,效果并不大。只有在收徒试炼时,长老控制着照心镜笼罩场地,才能给予我比较好的压制效果。能保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平静。”

    平静吗……

    慕天廖想起了自己与邹子清师兄在灵田的第一次见面。

    怎么呢,那时候的师兄显然是刚刚参与了收徒试炼,被照心镜压制了心魔——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粗暴凶悍。

    原来师兄对“平静“的要求已经如此之低了吗?

    这实在太可怕了些!

    “宗主忧心我的状态,特地安排我去参与收徒试炼。”邹子清道,“同行的那些修士与那些外门管事一般,只知道我有点地位与身份,但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不会被认出来吗?”慕天廖道,“您可是大师兄啊!”

    闻言,邹子清却是微微仰头,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修为改变了,就是与认知不一样了么?”

    在那些弟子眼中,大师兄是个修为强大的修士,境界超了他们好几层。这时候身边有个修为与自己差不多的修士,怎么都不可能把他与大师兄划等号。

    至于领队的位置什么的,每次都不一样,慕天廖来参加的这次,正巧就是周清负责领队。

    “有解决办法吗?”

    哪怕心中大概猜到问题的结果,慕天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邹子清干脆而果断了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

    “那那位修士呢?就是提供建议的那个。”

    周清似乎是有些沮丧,眸光一暗,道,“他像是回了那里,又像是没有回,宗主找不到他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  上乾宗这么安排就是让大家不太去关注大师兄的消息(不可能完全不关心)

    重点是要瞒住大师兄的异状,因为一旦被其他势力知道了,大师兄觉得他会影响宗门名声,同时自责自弃,而宗主是担心儿子被人道毁灭,所以干脆一直待在灵田里半隐居,等找到解决办法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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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是一个很重视责任的人,所以看起来就有点……容易钻牛角尖╮(╯_╰)╭

    被煤球一顿,可以换到一段时间的平静。这样的条件大师兄绝对会同意的(只求能不脸就不脸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