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锦州城之四
第143章
徒三把这谢都军的妻儿与嫡系都清理干净, 此时,秋红姑娘见着徒三也不摆贞烈架子了, 扑过去抱着徒三大腿泣道, “我与将军拜了天地的,生是将军的人, 死是将军的鬼。”
这个时候, 徒三只好让她去做谢都军的鬼了,连带谢都军着他的两个使女, 皆一并料理了。
徒三也不只是杀人,如今,锦州城武将以他为大,朝廷的粮饷下来时, 徒三亲自将兵士们该得的饷银, 一份份的发到兵士们的手里。以往, 这些人哪里得能饷银,就是有一半发, 便是谢天谢地了。同时,徒三也不再克扣兵士们的口粮, 不敢军粮多么丰盛, 但,总叫人吃饱穿暖。
他此一举, 顿时大得人心。
就是武官这里,不服的都宰了,剩下的文武官员, 徒三品阶最高。府尹大人那里,徒三已命人送了重礼,堵了府尹大人的嘴。何况,徒三还把袭击谢都军的“山匪”平了,山匪头子的脑袋,也取了。
徒三如此凶徒,武官中便是有些猜到什么的,端看谢都军下场,那也是悉数噤声。这些人,徒三自也不会亏待,了,按“缫匪”时的出力大,往上报军功。
现下,就等着刑部大人过来结案了。
如此,刑部官员来到锦州城调查之前,徒三已基本将锦州城摆平了。
而且,徒三还备了两样官员最喜欢的东西:女人,银子。
结果,徒三却是未料到,此次,前来调查的刑部官员中,竟有一人姓谢!正是谢都军的同族!
徒三一听到此人姓氏,在刑部钦差这里听清楚此人出身谢氏旁支后,就有些明白,谢都军一事,怕是难以善了。
而且,刑部即是为真相而来,那么,女人和银子怕是难顶事了。不过,徒三该孝敬的还是孝敬了,那位领头的陈主事倒是个明白人,私下直接与徒三道,“显武将军你是个明白人,我这不过是挂个名儿,听着像是我头儿似的。我给你个明白话,叫谢郎中点了头,你这锦州城的事,就算过去了。”
徒三连连称是,很是承陈主事的事,心下却是叫苦,这位谢郎中该收的银子也收了,该睡的女人也睡了,查起谢都军的案子倒是一幅铁面。而且,刑部这次带来的衙役、忤作,皆是老手。徒三觉着,再多的银子与女人,怕也收买不了这位谢主事的。
徒三实在有些没主意,着牛子和徒四连夜赶去寒州城,请阿靖兄弟帮着想个能收买谢郎中的法子。林靖正听午饭呢,牛子徒四一来,水都顾不得喝一口,先这要紧事。林靖用调羹兜起一勺子白玉豆腐,颇有不解,道,“三哥大事都做下来了,这还算个事儿?”
牛子道,“这可是刑部大人,如何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林靖瞅着牛子,“看你一幅机伶相,怎么倒笨了。无非,威逼利诱,罢了。”
徒四问,“怎么逼怎么诱?”
林靖放下白玉豆腐,让这俩人也坐了,方开口道,“这最好的法子呢,就是肯收银子,咱们破财消灾。这要是遇着不肯收好处的,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法子就多了。这软和一点儿法子,就是弄个把柄咱们捏在手里,譬如,他一出门,咣当撞死一人,立刻人命官司上身。再譬如,晚上回房,房里有一位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姐,立刻桃色官司上身。再再譬如,衙门户司那里给他添一大笔田地,问他,这田地怎么来的?管叫他浑身是嘴也不清楚。要实在不识趣的,叫他哪儿来回哪儿去。”
徒四连忙听,“有法子叫这官儿回帝都去?”
牛子一拉他衣袖,想着徒四怎么呆了。果然,林靖一挑眉,“我是,叫他回娘胎里去。”
徒四:……
林靖见俩人真是急的吃饭的心都没了,便不逗他俩了,道,“行了,你们先喝水润润喉,这谢都军的事,我早寻思着呢。要是姓谢的过来,查谢都军死因自然是其一,还有一件要紧事,你们大约没留意。这位谢郎中,更是为了账册而来。”
“什么账册?”牛子问。
“盐账的账册。”林靖未卖关子,与他二人道,“他姓谢的都能贩盐贩到我寒州城来,想想别的地方定也有他的生意。这可不是一笔生意,谢都军能在锦州城这么长长久久的呆着,还娶了锦议处城大户人家朱家的姑娘,与当地势力联姻,怕都是为了私盐生意。这些生意,不会只进他一人腰包的。”
牛子略一思量就明白,“怕他还有要孝敬的人。”
“若只是孝敬,如何会专有人来找那账目。”林靖道,“你们回去,叫三哥留意,若谢郎中真是为盐账而来,此事干系不。”
牛子一向机伶,追问,“倘真有这账,要如何?”
林靖道,“我得看过才知道。”
牛子为人机伶,做事也很牢靠,就在林靖这里吃了午饭,带了些干粮,人也没歇,便与徒四折回锦州城。
林靖向徒三展示了如何收服一座城的手法。
因盐账之事牵连颇多,纵有刑部之人在锦州城,徒三也以缫匪的名义,将牛子留在城里,带着徒四在身边,让徒四守着军队,徒三悄悄去了寒州城一趟。
林靖与徒三道,“想真正掌控一城,要除去的,不只是前任城主,还有与之相关的得利方。”将盐账连带一本册子取了出来,“这册子上的,都是与谢都军交易多年的盐商,还有谢都军贩盐的线路。如今谢都军已死,有些人,你处置了,有些人,尚未处置。你除了谢都军,以后坐享锦州城,那么,先前这些在谢都军处得利的人,就得把利益让出来,让给你的人。你的人得了好处,他们才会对你忠心。”
徒三翻开册子细看,道,“有几人,已是投靠了我的。”
“你觉着能留的便留,他们以前得的好处,还给他们。但是,他们手底下的兵,你得留神。”林靖道,“你把能用的圈出来。”
徒三连忙圈了几个人名,林靖道,“三哥你在我这里留两日,我着人给你造一本新账目。”
“做啥?”
林靖道,“城里的各方势力好收拾,咱们是拿刀的,一切都得咱们了算。但,朝里头得有人话。而且,难不成还叫姓谢的死个好名声不成?他休想。”
林靖手底下颇有些得用之人,也就两天,就给徒三造出了一本盐账。除去徒三圈起的几人,其他都在这账上,而且,林靖颇造了一笔就是谢都军把私盐卖给山匪的账目,至于为何山匪会袭击谢都军,那就不知道了。
林靖这账造的,颇有些门道,连纸张墨迹都是做旧了的。倘不是徒三提前抄出真账,怕连徒三都得给糊弄过去。
林靖把两本账都给徒三收着,与徒三道,“真账三哥你自己收好,这本假的,想法子叫鹿江的巡路御史得了。那位御史姓方,为人颇是端方,这账在他手里,他定会有所动作的。”
徒三道,“悄悄的给?”
“自然是悄悄的给。”林靖道,“至于那姓谢的郎中,收了银子收了女人还敢查个没完,给他些好看,叫他也学个乖。甭以为朝廷出来的就怎么着了,而今这锦州城,已不姓谢了。”
徒三其实天分过人,只看他能背着谢都军豢养私军,再在谢都军对他下手前,他先把人给解决了,还能把谢都军的盐账抄出来。要知道,如果林靖做这事,那并不希奇,因为,林靖自幼就于宫中长大,他太知道这所谓的“权势”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的教育,他的眼界,谢都军是没的比的。可徒三不一样,徒三完全半是直觉,半是心性,方走到这一步。
不过,在对付朝中官员这上头,倘没林靖指点,徒三对于锦州城的掌控,怕也没有这样的迅速。
锦州已是叫徒三拿下了的,谢郎中仗着帝都谢氏出身,敢在锦州横行。用林靖的话“拿了睡了,还不办事儿。简直欠收拾。”,别看徒三少时就能宰了继兄两家,但,他对朝廷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要不是有林靖支持,他敢杀谢都军,那是因为谢都军敢杀他,如今这谢郎中,徒三头一回对刑部官员主动出击。
待把事儿办了,徒三发现,原来帝都来的官儿也不过如此嘛!
徒三给谢郎中准备的女伎颇是出众,谢郎中睡的也很舒服,直待一天早上起床,发现,人凉了。是的,凉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徒三不会自己亲自出面,他叫牛子办的这事儿,牛子在狐假虎威上不大在行,要牛子,“要是有福发财在就好了,那俩是天生的狗腿子。”
就为了办三哥给的这差,牛子在徒四跟前练了半日的嚣张面孔,只怕自己太温柔,不够嚣张,镇不住人。徒四他,“你就去吧,天生一幅牛气哄哄的脸,还有人比你更嚣张么?”
牛子带人将那女伎尸身搬了出去,谢郎中脸色有些不自在,反是先发制人,“你们既是有心孝敬,如何孝敬个有急病的?”
牛子淡淡道,“这是谁孝敬的?我可不知道!我更不知道,原来朝廷官员可在外除便奸杀良家妇人。”
“你敢诬蔑本官!”谢郎中大怒!
牛子冷哼一声,虽然入匪路多年,牛子还是带着几分出身的高傲与冷淡,他平静无比,问谢郎中,“不然,叫忤怍进来一验便知。”
谢郎中顿时一噎,牛子冷冷一勾唇角,学着林靖拿下巴看人的姿势,瞟了谢郎中一眼,道,“谢大人,我们这里虽是穷乡僻壤,可想必谢大人也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谢大人吃了拿了,要当我们好欺负,那可就错了。”
完这话,牛子摊摊手,“不然,你看,谢大人你命多金贵啊。我们的命可不值钱,死上个把人,不是什么大事。”
把谢郎中气得脸色泛青,牛子转身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刑部一行人离开锦州城时,谢郎中还从牛子手里得了个大红包,牛子对着他不阴不阳的一笑,在其耳畔道,“要是大人回去了什么不该的,那大人奸杀人命一事,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一面是大红包,一面是人命官司,谢郎中到底惜命。
刑部一行人走后,徒三浑身上下都松快不少,也有空去看望阿靖兄弟了。到此次之事,徒三感触颇深,道,“就是后来那姑娘,想想,也怪不忍的。”
“你拿银钱周济了她家人,她又是自愿的,也罢了。这世上多少无名鬼。”林靖感慨一回,看徒三兴致不高,林靖道,“行了,这眼瞅是年了,今天寒州城有庙会,咱们出去逛逛。”
林靖自来是个爱热闹的人,徒三如今拿下锦州城,正是春风得意,自然相陪。
庙会上的东西,林靖多是只看不买,倒是徒三,只要林靖多看几眼,便都给他买了下来,及至二人逛半日回家,足买了一车。
俩人晚上休息时,徒三一手搂着林靖道,“阿靖,你知道不,我现在都不敢想,觉着跟做梦似的。”
“待明年这会儿,就不这么了。”
“以前时候,我就盼着每天能吃饱,再有些个余钱盖所大房子,青砖灰瓦的那种,我这一辈子,就知足了。哪里敢想现在?”徒三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想着,过些日子就使媒婆去给四门亲事,叫他早些娶媳妇,开枝散叶。”
林靖道,“你这可真是长兄如父。”
“这是自然。那子,有几个闲钱就去吃花酒,还不如娶个贤惠的搁家里,也能管着他些。”
林靖问,“你做兄长的,就是娶,也该是你先娶啊。”
“别提这个。”这事儿,徒三也就只与林靖了,徒三道,“你不知道,女人身上那股子腻人的香粉味,我一闻就浑身不舒坦。阿靖你看咱俩这么躺着,你身上清清爽爽的,我就没事。我一闻香粉味儿就心里烦噪,再,也没见着好女人。四不一样,四见着女人,跟猫见了鱼一般。”
林靖道,“你找个不爱涂香粉的不就行了。”不想徒三有这怪癖。
“哪里有啊,有女人不涂香粉么?”
林靖想想,这不涂香粉的女人,倒也少见。
林靖道,“你这可真是,这寒州城地冷风干,我平日里都会用些润肤膏呢。”
徒三凑过去嗅嗅,“是药香。”
林靖推开他,“痒。”
徒三问林靖,“阿靖你这么一表人才,怎么也不成亲?莫不是心里还念着夏姑娘?”
林靖叹道,“云初已逝,我为她守了三年妻孝,也尽了心尽了情。”
“那你是因何?就凭你的人才,这天底下的姑娘不是随便选。”
“你也知道,我自是跟着姑母长大,以前在宫里,其实有几个与我相仿的皇子,可那些娘娘们,从来不叫皇子们与我一道玩儿,你知道什么缘故不?”林靖自问自答,“我出生时,正赶上我爹战死,我娘怀着我,听闻这事,就动了胎气,当时我娘怀着我就是四十高龄,生产时极是艰难,生下我就去了。我时候,宫里就有人我命硬。那些娘娘们生怕我克了她们的皇子,都不叫他们与我玩儿。”
“真是混账事!简直胡八道,我自从遇着阿靖你,就是再难的事,有你帮我,我都是顺顺利利的。那些没福的家伙们,理他们做甚!不是都死没了么,可见他们自身无福。”徒三以前听林靖起过德皇帝的诸皇子之事。
“哎,原我也不大信,可想想,云初突然遭了这事。我这心,也着实就淡了。”
“你别瞎想了。夏姑娘的事,再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徒三道,“你我娘这一辈子,勤勤恳恳与人为善,结果,落得被沉塘的结果,我要是似你这般想,难不成得,是不是我克了我娘?”
林靖连忙道,“你这叫什么话。”
“我这就是拿你那话个比方。”徒三道,“阿靖你是我的贵人哪。你想想,我刚开始遇着你的时候,就是个山匪头子。要不是因认得你,我不能去曲阜府,云了曲阜,又是你借我银子,我才能买个锦州城的百户。更不必,更是在寒州城见着你,有你帮我出主意,买兵械,有福发财他们在山里,吃穿用度还不都靠你帮忙。要是没你,我就没有今天。你把我旺的了不得呢。”
林靖笑,“兴许是比较旺你。”
徒三断言,“这是一定!”
徒三笑,“过来,这回三哥旺一旺你。”把林靖抱怀里,问他,“暖不暖和?”
林靖道,“比暖炉还暖。”
“那是!”
徒三瞧着林靖细致的脸庞,鬼使神差的了句,“那秋红,相貌不及阿靖你一根手指,防我跟防贼一样,真当自己绝世佳人呢。”
林靖问,“秋红是谁啊?”
“就是谢都军给我的破鞋。”
林靖登时大怒,徒三竟然拿只破鞋与他相比。要不是大冬天晚上的,林靖实在怕冷,还面徒三这人形暖炉发光发热,非把他光屁股赶出去不可。
就这么着,徒三也是赔了半宿的不是,之后,足足花了十天的功夫,给林靖鞍前马后的赔不是,然后,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夸林靖有“男子气慨”“气质出尘”“才华若仙”的,林靖这才算和缓了脸色,勉强原谅了徒三,还恶狠狠的警告他,“再这些不着调的就用香皂水漱口。”
徒三赌咒发誓的应了。
林靖这才一笑,道,“这次就算了。”
徒三见他展颜,心下亦是一乐,想着阿靖这性子着实叫人喜欢,什么香皂水漱口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好吧,对于林靖的心眼儿,也只有徒三觉着叫人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 PS:第四更到,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