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段天羽之十
第168章
林靖自己会教育人, 那真不是吹的, 光这教导人的理论知识,林靖就与徒三嘀嘀咕咕的了半宿,要不是徒三倒水倒的勤,林靖非哑了嗓子不可。就这么着,因着喝水喝多了, 半宿起夜好几回。闹得第二天没精神, 吃着早饭都险把脑袋扎粥碗去,好在林靖是坐车的,车上可以补眠,待他补眠结束, 还与徒三道, “我这都是为你累的。”
徒三,“以后我可不招你晚上话了,昨儿一晚上你也没睡好。”
“这不都是为了四么。”林靖道,“你分给他些兵,叫他带着吧。”
徒三一幅铁面, “先让他老实两天, 再带兵的事。”
其实吧, 人家徒四挺会人际交往, 知道他哥最听林靖的话,就一个劲儿的巴结林靖,还给林靖做了叫花鸡。徒四请了许念一道来吃,与林靖道, “你吃东西精细,这鸡原是炖汤好,可你那鸡汤,都是火炖一宿的慢炖,现在没那功夫。你尝尝,这是我们乡下法子,先是用荷味包了这鸡,再裹上泥,放到灶炕里,待饭烧好,这鸡也就能好了。香的很。”
林靖见徒三啪的一土疙瘩摔地上摔碎,就露出香喷喷热腾腾的叫花鸡来。林靖还是头一回吃这个,竟觉着味道不错。林靖到底吃荤吃得少,就是觉着好吃,也不过三两口就住了筷子,倒是徒三徒四许念发财都是好胃口,几人把五六只鸡分吃干净。徒三就这么隔三差五的弄好东西来贿赂林靖,林靖吃人嘴短,与徒三道,“行了,差不多就行啦,我看四是真的悔过了。”
徒三坏笑,“这会儿更得装个严肃面孔才好,不然,他哪里这么殷勤的过来孝敬。”
林靖一乐,“这倒也是。”又,“四对你是真好,就去岁,嫌我话不好听,还要跟我架来着。”
徒三道,“他回去还跟我告状,叫我又揍了他几下子。还是心思浅,不知道把事儿往深里想。你看阿念,又稳重又可靠。”
“那是,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林靖立刻一幅教育家的嘴脸,与徒三道,“这教孩子,得有方法有原则,你是那种高兴了就玩儿命的稀罕,不高兴立刻翻脸。”
徒三搔搔下巴,思量道,“我怎么觉着,这像你自己个儿呢。”
林靖立刻拉长脸,“你啥?”
徒三掐他下巴一记,痞笑,“那个爱翻脸的人呢。”
林靖给徒三一,竟不好翻脸了。
林靖“切”一声,翻个白眼,开徒三的手,“越发不老实了。”
徒三就玩笑几句,与林靖道,“这次到帝都,你还不进城么?”
“干嘛不进城啊!”林靖道,“反正不是我大哥领兵,我还忌讳个屁啊!”
“去岁过来,你不就没进城么。”
林靖道,“我那会儿年轻脸皮薄,现在想开了。我就是现在进城怎么了,反正他还要让咱们去缫叛军。大家都迁就些吧。”
徒三对于林靖自称去岁年轻脸皮薄的话表示:……
徒三道,“那,我们还是住驿馆,你回家住几天。”
林靖道,“你跟我一道回我家住吧。”
“别,你不是陛下心眼儿么。咱们关系虽好,却不宜叫人人都看到,不然,怕是要有人多嘴。”经去岁给今上“推心置腹”了一番,徒三如今虑事亦是细致许多。
林靖亦无勉强,道,“那也好。”
林靖道,“不得我也不能在家住,你不知道,我大哥早把我逐出族谱了。我如今也算不得是林家人,我要在家住,不得我大哥得撵我出去。”
徒三对阿靖兄弟是又怜又喜,他道,“那也没事,我就先在驿馆定好房,咱俩还一屋,等你。”
林靖瞥徒三,“你怎么好似挺盼着我被撵出来似的。”
徒三连忙道,“那也没有,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再,就是国公爷真的撵你,也并不是真心如此,多是做给人看的。”徒三虽然与林翊交道不多,但那回林靖在他们寨子里,林翊亲自去寻林靖,那种兄长对弟弟的牵挂与关心,可不是做假的。
林靖叹口气,“我哥就是这性子不好,太执正了,非得一是一,二是二。”
抱怨了一回大哥,林靖还招来许念交待了一番,他有些东西,是要给大嫂的,要是他送,怕他哥不收,就叫许念送。
许念是个热心肠,颇是大包大揽,“舅放心,我跟大舅,大舅可疼我了,一准儿不计较先时的事了。”先时那事儿,叫谁谁忍得了啊!真难人必得血刃仇人,不然,他舅面子往哪儿搁去。
林靖道,“你别把脸撞青了就行。”
自关外到帝都,也有半月路程。
林靖就如他自己所那般,根本没在城外驻扎,直接就坐车进城了,直接去了国公府。
虽则林翊早在族中过,族里只当没有林靖这个人。但林靖这一回来,门房难不成还敢拦他。就如许念所想那般,林靖当初手刃襄阳公那事儿,便是林靖的政敌谢国公府私下起来,也不能全是林靖的错。何况这是在林家,门房一见四老爷回来了,其实,刚开始,没认出这是四老爷来,毕竟,四老爷当年出走还是一少年,如今已是妥妥的青年了。但那长眉凤目,那精致的相貌,那量人的眼神,门房一下子就激动了,连忙跑出去给四老爷请安,另有一人,已是飞毛腿般跑内院给里头夫人传信儿了。
越氏迎出来的时候,林靖已是到了二门。越氏晃眼一瞧,都有些恍忽,握住林靖的手,眼睛都有些发酸。林靖笑嘻嘻地,“好几年没见,大嫂子还是那样儿,一点儿没变。”
越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哪里没变,你都是大伙子了,大嫂子也老了。走,赶紧,屋里去。”
越氏拉着林靖进屋,絮絮叨叨的问了林靖不少话,一时又问林靖渴不渴,饿不饿,与捧上茶盏的福儿道,“阿靖不吃茶,换蜜水。”
福儿笑,“这个奴婢哪里会忘,奴婢亲自兑的蜜水。”
林靖笑着接了蜜水,趣道,“现在不能叫福儿姐姐,得叫福儿嫂子了。”
“四老爷越发风趣了。”福儿嫂子落落大方的福身一礼,就在一畔服侍了。
越氏道,“把二郎三郎都接回来,他们也好几年没见四叔了呢。把书房换上新做的被褥。再把张嬷嬷叫来,她也惦记着四叔呢。”
福儿便去忙了。
林靖道,“大嫂子不用急,我得呆好几天呢。”
越氏笑,“我知道,你听你大哥了,你也在南下缫匪的名单内。我早就盼着呢,又怕你跟去岁似的犯犟头,不肯家来。这样才好,事儿都过去这些年了,你死犟着不回家,牵挂你的还是咱们自家人。得意的,都是与你不对付的。这不就是便宜了那些人么。你就回家,这是自己家,有什么不能回的。”
林靖笑,“我去岁就没想通这个理,今年总算想通了。”
越氏既欢喜又欣慰,叔子转眼也是大人了,又这样的出息,便是在外头,没有家族的扶持,也有自己的一摊功业。越氏道,“去岁那段天羽围城,我们在城里住着,虽则知道帝都城城墙结实,那些反叛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城,到底担心。后来,听你带兵前来救驾,我们这心里,欢喜极了。就是你大哥,知道你在外有出息,他虽不,心里也安慰的很。”
林靖道,“去岁远远见我大哥一面,我大哥风采不减当年啊。”
越氏笑,“你还呢,糊弄阿泽那些话,阿泽实诚,回来悄悄问我,恰被你大哥听到,你大哥好一通训斥。”
林靖哈哈直笑,道,“我就气大哥,去岁我是没进城,他就不能出城看看我。”
越氏道,“你大哥心里牵挂你牵挂的很,只是,他不是那会出来的人,都放心里呢。”
“所以我就逗逗阿泽,看阿泽叫他管的,一板一眼,跟个老头儿似的。”林靖道,“大嫂子,这回阿念也来了,我叫他先去安置军队了,待他那里安置好就过来。”
越氏更加欢喜,“这可好,年前我发人过去,你大姐夫的身体好多了,不知现在如何?”
“好的很,写字已有当初七八分的元气了。”林靖道,“他家囡囡,长得一点儿不像咱们姓林的,像姓许的,还不如阿泽时候好看呢。”
越氏忙道,“这叫什么话,孩子,都是越长越俊的。姓许怎么了,你大姐夫也是一等一的英俊人。”
“哪儿英俊啊,根本比不上我大哥。”
越氏好笑,“我看在你心里,你大哥是第一英俊。”
林靖贫嘴,“那是,要不然,也不能入了大嫂子你的眼啊。”
越氏笑嗔,“越发贫嘴了。”
林靖一回来,阖府热闹。
与大嫂子这里了会儿话,林靖就去舒先生那里了。他到时,舒先生正在院子里转圈儿呢,一见林靖,舒先生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那哪儿能啊。俗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你在我眼里心里,就是我亲爹一般。”
舒先生携他进屋,一面笑道,“这好几年没见,别的不见长进,油嘴滑舌倒是长进不少。”
林靖道,“我平日里时常听他们这么奉承我。”
舒先生道,“你还真从官场上历练出来了。”
“那是,我现在也正三品呢。”
舒先生对于林靖这种官场上的钻营本领表示十分佩服,尤其,林靖先时在家完全就是那种窝里横窝外更横的类型,这种人去山上做土匪不稀奇,竟能在官场如鱼得水,舒静韵好奇的要命,就问林靖了,“你刚走时,我是真不放心。你哪里吃过外头的苦。”
“我刚离开家,也特不适应。”林靖与舒先生分主宾坐了,道,“以往我出门,别人都是仰脖子看我,后来我在外头,发现,没了国公府的牌子,真是做什么都不顺。”
“你怎么当上官儿的啊。”
“这个啊。”林靖道,“刚开始没算当官儿,可后来我瞧着,做什么都不如当官儿好,就去当官儿了。”
“当官儿这么容易?”
“当官儿很难么。”林靖道,“先生,你不了解外头的行情,我花两千两就买了个五品千户。就官场上这些门道,我俩月就摸透了。”
舒静韵表示,“我倒不是不知外头行情,主要是,我做不出来……”
“什么?做不出来同流合污?”
舒静韵一笑,“我可没那么。”
相对于少年时的激烈,林靖而今完全是一幅官场老油条了。林靖道,“刚开始我也拉不下那脸面,觉着,我出淤泥而不染,岂能与那些人为伍。可后来我想清楚了,我都没在泥里,我在岸上呢。我倒想出淤泥,也得出得来啊。现在别的地方不,就寒州城,以前百姓们过得什么日子,现今过得什么日子。我想到先时先生教我的道理,突然就明白了,周旋于这官场,为的就是把握官场,只有把握了一地官场,这个地方才能按我的意志治理。”
“可这样,以单人意志而论,你为善,它便善。你为恶,它便恶。这好吗?”
“这种命题,圣人尚且没有结论,我也不上是好是不好,总之,我是好的。”
林靖就这种什么时候都自信满满的模样,最招人稀罕。
舒静韵哈哈一笑,对这个弟子颇是得意。
作者有话要: PS:晚安!!!!!!!!!!!